第六章 熟悉与陌生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床上，点在了躺在床上，用手指攥紧胸口睡袍的琴斯。琴斯平躺着，深陷在深蓝色的被子里，四肢微微打开，眉间微皱，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是喘不上气为了更好的呼吸。

    ? 琴斯的额头，黑色的线绳，层层叠叠缠绕着、伸展着、状似生长。逐渐拧成一条条锁链，彼此交错，向上伸展着，仿佛为琴斯加冕了一顶充满尖刺和矛盾的荆棘头冠。

    ? “冷.......好冷......”琴斯睡的并不安稳，他手指紧紧的攥住睡袍，睡袍的棉质布料被他攥的发皱，衣料的皱纹从手心处绽放，盘旋在琴斯心口，他的身体深陷在深蓝色的被子中，仿佛以海为被。

    ? 琴斯感觉无比寒冷，恍惚之中向被子深处缩了缩，但寒意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深了，他难受的在恍惚中迷茫睁眼，直接撑坐起，眼前如黑星旋转般一片昏暗，琴斯陷入因突然坐起的低血压造成的头脑昏沉之中，他松开攥住衣袍的手扶着了头，缓解一下眩晕感，而耳边似乎逐渐传来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琴斯慢慢缓过神来发觉了身下的异样，他的手所触及之地，刺利不平，他轻轻动着手指按了按身下的大地，抬起手用缓缓恢复了视觉的眼睛定睛看着自己触摸过地面的手掌，上面沾满了混黄的晶体，竟然是沙子。

    ? 琴斯感受到冰冷的水触及到他的脚趾，他的小腿，他的睡袍下摆，随后离开。抬眼向前望去，深蓝的海水随着潮汐涌动而涨落，自己竟坐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墨蓝大海面前。

    ? 他恍惚着自己是否醒来，远处天空之上的云层裹挟着沉闷的轰隆声惊醒了他，他起身望着远处，远处的灰色云层带着沉重的气息驱赶着所剩不多的云彩向他所在的方向缓慢压来，琴斯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 他的后脚踏空了。

    ? 琴斯心中大惊，连忙稳住身体向前倾去，半跪在了沙滩上，喘了几口气，向身后看去，原本以为的大片沙滩和椰子树竟是一点也无，面前的是一片漆黑。

    ? 纯粹的黑，如一把尖刀一样斩断了风景完整的画布，只留下一片无垠的海面和逐渐下压的云层。

    ? 琴斯揉了揉硌得生痛的膝盖缓缓站了起来，他注视着那片纯粹的黑幕，转身向海面走去，后路已断，那便只剩下了前路，琴斯有些谨慎的缓步走向那片深蓝。脚指尖触及湿润的沙滩，逐渐踏进了潮汐引力控制下的海水中。那海水冰冷刺骨，水中夹杂着细小的砂石与海草蹭过他的脚面，微痒又带着未知的可怖。

    ? 海水的过度冰冷让琴斯有些退却，想换个思路顺着海岸线前行，结果在转身之时，发现那一片黑暗，竟是跟随他的脚步来到了他的身后，连远处的海岸线也被裹挟了进去，前后左右这方天地，似乎只有海洋能容纳他的存在。

    ? 琴斯叹了口气认命向前方走去，海水逐渐漫过、裹住了他的脚掌，从他的脚掌攀上了脚腕。天空中的灰色云层终是与那纯粹的黑色天幕接触了，天地间连空气仿佛也静止了。

    ? 从上到下带来的压抑令琴斯感到无比不安，身前身后皆似空无，在这片陌生又未知的天地之间，只独留有琴斯一人，雷鸣被厚重的云层裹住，发出了混沌的咆哮，预告着暴雨将至。

    ? 琴斯在海洋中缓慢又谨慎的向前走着，海水已经没过了小腿，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未知地面上，每次踩到的未知事物都让他的心脏有些发紧，虽然知道那可能是某种植物的根茎或者藏在沙滩里的硬贝壳，但是未知的东西永远最能勾起人类心中的恐惧，琴斯在这种自我惊吓与自我安慰交替下向前走着。

    ? 突然琴斯僵硬的停下，他的脚前行时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还带着毛绒的物体，那毛茸茸随着潮涌潮落轻轻的触碰着他的脚。这种物体是他之前从未碰到过的，再自欺欺人的骗自己是海草也说不过去。

    ? 在这种无比压抑的环境下，他似乎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丧失的一干二净。带着内心中的害怕，琴斯纠结着将手深入失去阳光照射变得深黑的海水中，触摸到了脚边那个未知的物体，手下的触感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这似乎是一个毛绒玩具。

    ? 将手中的沉甸甸的吸足了水的毛绒玩具从海中捞起，琴斯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一只棕色的玩具熊，玩偶的耳朵上缝着他的名字。琴斯缓缓想起来，小时候只有半人高的样子，手里紧紧的抱着这只小熊的场景。

    ? 在这片无比陌生的环境中终于出现了的熟悉事物，令琴斯紧张的心有了些许轻松，他双手将小熊举到面前，这只玩具熊看起来很老旧了，一条胳膊与身体连接处已经脱线耷拉在一边，仅留有一小段线顽强的坚持着。棕色毛绒熊的四肢上有黑色细线缝上的爪缝纹路，头上的嘴巴纹路也没有掉落，只可惜作为眼睛装饰的一个黑色纽扣随着细线扭曲着垂落在嘴边。

    ? 琴斯用力将玩偶中的水拧出去，深色的污水顺着他的指缝向下流淌汇入海水，透过断裂的布料，露出里面的被水浸泡的发黑的棉花，黑乎乎的棉花丝线不规则的团成团，塞在了玩偶身体各处。

    ? 琴斯勉强将玩偶里的水大部分拧了出去，剩下的也没什么办法了，轻轻的将他甩了甩，抓住玩偶的垂在了身侧。这个时候远处的天空云层逐渐加深，由灰色的云团变为了深灰色，除了远处天边透露出来的天光之外，连风都带着缕缕暗色。

    ? 他拎着他的玩具熊，继续向着海水深处走去，身后的黑幕随着琴斯的前行缓缓移动，断掉了琴斯的后路。

    ? 空气中的水分在急剧增加，天空越来越低垂，发闷的空气流淌在琴斯鼻息之间，令他的压力逐渐增大，海水已经逐渐没过了小腿，即将触及到睡袍的边缘，琴斯用另一只手揪住衣袍下摆，防止衣物被水浸湿。

    ? 水分过于浓郁的空气，在琴斯面前逐渐形成了水雾，除了灰压压的天空和隐在其中暴虐的雷团，看不清其他的东西。

    ? 他缓缓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似乎飘着什么东西，一团团阴影，静静的飘在了充满浓雾的水面上。

    ? 琴斯回头看了一眼追着他的纯粹的黑色，硬着头皮往前走去，那片海上的影团越来越近了，随着他的走近，似乎看起来很像一团团花多飘在水面上。

    ? 可是海洋里怎么可能会有花呢？琴斯走进了些，发现那是一朵朵百合花，静静地飘在水面上，一朵花随着琴斯的走动带起的水流触碰到了他的膝盖，那是一朵新鲜的花，那种冰冷的但带着生命气息的滑嫩质感是错不了的。

    ? 但这更令人疑惑了，为什么会有鲜花百合散落在海面上？

    ? 琴斯将困惑压在心底，缓缓踏入百合花之中，花朵随着海洋飘动着，一朵朵花轻轻触碰这他的腿，将他引向花团深处。

    ? 远方的雾中缓缓飘过来一团黑色，有些大了，足以引起琴斯的注意，他停住脚步，注视着那团黑影，向他的方向飘过来。

    ? 愈来愈近，黑影逐渐在琴斯身前现出身形，那是一具漆黑的灵柩。盖子边缘镶嵌着金色的花边，显得十分庄重，而灵柩上的巨大金色十字架上，放着一束完整的百合花，上面还落着点点露珠。

    ? 琴斯的脑海深处一片刺痛，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手捧着这束百合，轻轻的放在了这具庄严的灵柩上，耳边恍惚间听到了牧师咏诵圣经的声音，仿佛看到了黑色的乌鸦在他身边振翅飞起，落在了教堂前的巨大十字架上。

    ? 漆黑的灵柩并未因为他的驻足恍惚而停留，他顺着水流在百合花团的包围下，琴斯身后飘去，琴斯突然清醒过来，猛地转过身去，伸手想要触碰那具他熟悉又陌生的棺木，但他只碰到了末端的木板，灵柩就漂入了黑暗，消失了。

    ? 琴斯有失神的望着指尖，有些迷茫，那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 睡袍因为他的松开，下摆已经浸入了海水中，洁白的百合花蹭过他的衣摆飘向了黑暗之中。莫名的情绪染红了琴斯的眼眶，他一把抱住玩具熊，将脸紧紧靠在了玩偶上，泪水涌出眼眶，从眼角流下，淌过脸颊，滴在了棕色的绒毛上消失了踪影。

    ? 一道惊雷，炸开了厚重的云层，打在了远处的海面上，搅混了空气，也惊醒了陷入悲伤情绪之中的琴斯，琴斯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向远处望去，深灰的云层随着闪电不断落下，渐渐加深，黑色的云团逐渐在海面上空盘旋，像是告诉琴斯暴风雨将要来临。

    ? 琴斯有些慌张，在这片即将风暴来临的海上，站在这片四周没有任何陆地的海洋中，他处在绝对劣势的状态中，他着急了，不管这是哪里，他都非常危险。

    ? 琴斯紧紧抱着那只棕色玩偶，在这天地之间竟只有这只小熊是他熟悉的、亲密的事物，他紧紧的抱着他，朝前跑去，棉质布料吸收着玩偶上的水份，在衣袍上印出了一大团深色的诡谲水渍。

    ? 说跑也并不合适，毕竟海水已经没到了他的大腿，，浸泡着水的睡袍包裹着他的腿，极大增加了阻力，他看到在远处有一团模糊的巨大黑影，像是陆地一样向着琴斯招手，他咬咬牙，努力向着黑影的方向游去。

    ? 迷雾逐渐被电闪雷鸣撕扯成碎片，远处的巨大黑影逐显露出来，那是一艘古老的战船，深棕色的船身上架着一座座黑色炮台黑洞洞的对着外界，巨大的深色扬帆在风中鼓动，船帆上盘旋着的银色巨鹰图案，格外显眼。

    ? 海水早已没过琴斯的胸口，他看着那条船仿佛看到了希望，拼命游向了大船，雷声轰鸣，暴雨已至，大雨哗啦哗啦的下着，落在了琴斯的头上，砸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着雨水，勉强看清眼前的光景，远处的大船仍在海上朝着他的方向航行着，冰冷的海风带着刺骨的雨，吹的琴斯手掌冰凉，失去知觉。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风刮了起来，飓风正在海面上形成。

    ? 琴斯无助的漂泊在海面上，他抱住了一个浮在海面上的空桶。风暴将至，他听到了远处的甲板上传来的阵阵军号声，有人在狂风暴雨中高声喊着“扬帆！”他隐约看到一位身穿黑色笔挺军装的船长站在大船船首掌着舵，迎上了那直面而来的飓风。

    ? 海上风暴绝对是海洋之中的巨大杀手，这艘大船在风雨飘摇，桅杆被飓风挂的折断，但琴斯看着那位船长仍执着的掌舵前行。他艰难的扒着木桶抬头看着那艘在大海中艰难前行的大船。

    ? 船越来越近了，琴斯看到了那位船长，宽大的帽檐也挡不住他雄鹰般锐利的目光，暴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为所动，坚定地握着船舵，黑色的军大衣披着在他的肩上平添了·一份狂傲，那种与飓风暴雨对峙、试图将其战胜的不屑与傲气。

    ? 轰隆隆，暴雷在天边炸响，闪电劈开天空，打在海面上，也打在了大船上，船的一侧被劈的焦黑，木屑四溅，远处的海面上龙卷在雷暴下逐渐形成。

    ? 琴斯望着远处癫狂的风暴，心里一阵发凉，他转头看向了那伫立在船头的，笔挺的身影，船长显然也发现了那在狂风中形成的龙卷，大船的桅杆已经断裂，巨大的船帆早已倾斜落入海中，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 狂风卷着巨浪呼啸而至，风的速度岂是人力能企及的？转眼间飓风与龙卷携着暴雨接踵而至，猛地撞上了那艘巨船。

    ? 风暴带起的巨浪拍上了巨船，虽有高大的船身遮挡，但余波还是砸向了琴斯，他紧紧抱着木桶在海水中欺负，但他压在胸前的小熊却在剧烈的翻转中，掉入海中，琴斯下意识的伸手拽住玩偶的胳膊，但是那只本就只有几根线勉强扯住的身躯在海水的卷帙下彻底绷断了，只留了一根手臂在琴斯手里。

    ? 狂风不间断的砸在前方的巨船上，巨船早已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甲板上充斥着断裂的痕迹，船长坚定的握着船舵也无法控制大船前行，龙卷搅动着海水，旋涡的雏形已经完成。

    ? 琴斯抓着那截毛绒断肢，艰难的攀在水桶上，望着那如一把利剑般钉在船头的身影，就算风暴已临，他依然站在那里，站在他的职责所在，挺直着背部昂着头站在那里，在这天地之间、在这暴风狂浪之前伫立的孤寂身影，无比的渺小，又显得无比的强大，就像一块无法被击碎的磐石般坚韧。

    ? 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在风浪中岌岌可危的巨船终于悲鸣着断裂了，在海上已经形成的巨大旋涡带着残缺不全的船身向着中心卷去，琴斯也无法避免的，被旋涡卷动，他紧紧的盯着那仍然站在那断裂的船头的黑色身影，那身影猛地转头，鹰一样的眸子看了过来，盯住那在海上漂泊的身影，猛然间对上了那黄琥珀般的眼眸。

    ? 琴斯在那漆黑的鹰眼中看到了自己颇为狼狈的身影，船长紧紧的盯着他，站在那艘即将沉没的船只碎片上，他突然高声唱起了歌：

    ? “　Eternal　Father，　strong　to　save，

    ? 　Whose　arm　hath　bound　the　restless　wave，

    ? 　Who　bid，st　the　mighty　o　deep

    ? 　Its　oointed　limits　keep......“

    ? 琴斯耳边听着这被风雨撕得破碎的歌声，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他盯着那道放声歌唱的身影，他也盯着他，琴斯看着他带着歌声被黑洞般的旋涡拉进深渊，他伸出手想要拽住那倒坚毅的身影，但身处在旋涡之中，只能被一同吞噬在漩涡中心。

    ? 琴斯被卷入海洋之下，一只手仍保持着伸出的状态，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条细小的毛绒手臂。他呛了几口水，海水的压力逐渐倒灌入他的嘴里，无比酸涩，挤压着他所剩无几的氧气，旋涡惯性卷着他向海洋深处沉落，他在缺氧和压强之下，逐渐失去了意识，手慢慢松开那条手臂被海水卷出消失在海洋之中。

    ? 琴斯的意识慢慢消散在脑海深处，眼前发黑，在即将被海洋彻底吞噬之际，他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那手竟比海水还要冰冷，他隐约看到了，那人胸前的银色徽章，还没看清，便被一把拽入了怀中。

    ? 他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按住了他的头，琴斯昏暗无神的眼眸中映出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他感觉到有什么冰冷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一口气从另一边渡了过来，给了琴斯一线生机。

    ? 那只手紧紧的按着他的头，那位船长将他抱在怀里，给予他氧气，又掠夺他氧气，用舌头卷住了舌头，通过渡气的方式转而变成了深吻，琴斯瞪大双眼，琥珀眸子中充满了迷茫，刚刚被唤醒又被那掠夺般的吻夺去了神志。

    ?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深吻着下沉着消失在海洋深处。

    ? 琴斯的灵魂陷入了混沌，他感觉自己似乎在海中沉沦，又似乎被按在了柔软的床上，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然后昏了过去。

    ? 琴斯意识的昏迷，并没有阻碍舌与舌之间的交缠，他被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按在了床上，那个身影单腿跪着，一只漆黑的大手，穿过细密的头发按住了琴斯的头，加深着这个吻，另一只手掀开他的睡袍按住了他光滑的后背，将他压在胸前，紧紧的抱着，琴斯的手无力的搭在身体两侧。

    ? 那只漆黑的手，顺着脊柱，向下抚摸，划到了他的臀部，托起那漂亮浑圆的臀，放在了那条跪在床上的腿上，白色的内裤包着rou色的臀部放在了漆黑、有力的大腿上，如此反差显得格外的诱人。

    ? 琴斯的上半身被紧紧的按在那黑色的胸膛上，仿佛要将他镶嵌融为一体，黑色的手来回抚摸着白皙的大腿，顺着内裤缝隙钻进去揉捏着柔软但又有弹性的臀部。舌头勾着舌头舔舐着他整个口腔，琴斯无意识的哼哼了两声，又被按住继续深吻，仿佛要将他吞吃下肚一般。

    ? 这个高大的黑色人形终于松开了他，漆黑的眼睛盯着琴斯被吻得嫣红的无法闭上的唇，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那饱满诱人的嘴唇，起身将琴斯放回床上，他用漆黑的手指揉搓着他的肚子，随手勾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便退后退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踪影，只留下了琴斯躺在床上和他额头上渐渐融入发丝的荆棘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