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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雇人

    一三三、雇人

    小鱼儿被官役拿住时尤不敢信听到的问话,兀不明白明明和气一团还病气在身的公子怎会与劫持太子殿下的绑匪有勾结,可惜他反抗不得叫堵住了嘴,再多的天大委屈都说不出来,等见到衙门口,才绝望的想到自己这是见官了,不会被打死于其中罢。

    他吓得不行,心里一个劲嘶声呼喊:公子救救小人,公子救救小人,可惜心里之言并不能叫已经行走至一里开外,且换了面容的公子听到。

    姬苏揣着新鲜热乎的户籍,拉着人打听着城里的酒楼衣布铺子,道过谢后便施施然往那头走。

    有了户籍,姬苏便胆大了许多,他头一回仔细逛布铺,里头摆的多是葛与麻,上好的绢都被小心的用纸包着,只露出一个角来放在光线充足的地方,让其在光下显出色泽与绢丝细滑透亮的程度以吸引客人。

    老板娘子很是爽利,用麻巾子包着头,身上穿的是也箭袖短服及襦裙。衣裙并不如京中的整体色,而是染成道道条纹间色,倒是明暖大方,颇有魏晋襦裙风味。

    见到姬苏,老板娘子丢了手里的尺子问姬苏:“公子要扯布还是要看成衣?小店亦能订衣,郎君若不嫌等待,订衣最是合身不过。”

    入了李渡这么些天,姬苏也约摸着能听懂李渡话并上口几句方言,知晓郎是称呼男子“你”的意思,郎君则是年轻的男子。他便摇摇头,手里摸着一匹浅青葛料:“淑这铺里有成衣否?”

    淑也是你的意思,却与郎不同,是专门称呼略有年纪的女子,也就是阿姨一类的人物,年轻未出嫁的女孩儿,也不如胤京称呼女郎或小娘子,而是称之淑女。

    这老板娘子听了,便指指楼上:“郎君请来,成衣在上头,郎君看中了可着衣一试。”

    说完了扯开喉咙喊老板道:“阿吕家,速来前头呀,有客看成衣。”

    她中气十足,喊得荡气回肠不说,还带着一丝特有的李渡口音的百转千回,便有些撒娇的气韵,只把姬苏听得身上发麻起鸡皮疙瘩。

    老板在后头也吼着回话:“淑小声些,莫吓到客人。”

    出来看到姬苏,老板连忙笑着请姬苏上楼:“郎君请来,仔细脚下楼梯。”

    姬苏赶紧上了楼。

    男子成衣色亦多间多暖,老板热情得很,给姬苏推荐着各种式样,姬苏哭笑不得,他需在外行走,哪好穿这种间色艳丽的大袖,把要求提了,老板便领着姬苏到铺放短装与射箭胡服的地方。

    等姬苏买足羽绒衣里衣等物件打了个大包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他也不着急,遁着路慢慢又找了家小医馆买了些散药粉自己配了蒙汗药揣在怀里袖中,方往城里的两家酒楼所在地走。

    现在到处风声鹤唳,酒楼来往商贾行人与游侠儿多,很多情报可以在那里听上一两嘴。

    李渡的吃以鱼为主,姬苏点了些眼下较贵的蔬果,又要了一份鸡子,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尖起耳朵听刻意接近的临桌的带着刀剑的游侠们交谈。

    只听了一阵,姬苏便捋清了三件事:这几个汉子是古渡水寨的;他们是听说劫持太子殿下的绑匪曾在离此不远的地方现过身,估摸着有机会遇上,才到这里来的;城里吵吵嚷嚷抓到劫匪有关的小侍其实是无辜的,只是收了钱财被派去给武帝送信的。

    姬苏吃着听着面上微笑着:要早些离开这里了,有小鱼儿在明面上送信,两个父亲怕是正快马加鞭往这里赶,可不能遇上,自己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呢。

    等着临桌汉子们吃好起身,姬苏也起身唤道:“几位侠士留步,在下有一事相谈,可否过来一聚。”

    他话说得客气,但久居上位,身上不自觉便流露出一份气势,即使面容捏得平淡,却叫人不敢轻觑了去。

    几个大汉本是不耐,上下打量过姬苏后领头的汉子抬手压住身后的兄弟,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唤在下等人何事相商?痛快人说痛快话,还请公子直言。”

    姬苏笑道:“壮士有礼。在下本欲前往燧商老家,只是得了病,搁久未全愈,眼下贼人猖獗,在下见几位身佩刀剑正气满面,必是胸襟宽阔之侠士,故想请教几位,可有相识侠士愿接护送之活?只要能平安护送在下到达汾城坐上马车进入燧商,酬金好商。”

    说话时姬苏故意言辞客气有礼,便见面前的领头大汉面上虽有不耐,但眼神却渐渐少了审视,心知应是成功定位成庶民学子了,便又风清朗月的笑了一笑。

    汉子听到有酬金,四下看了看,与姬苏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郎君且随吾等去旁边客栈细说。”

    他一说,姬苏便知此事可成。

    果不其然,到了客栈,姬苏许出五两银。五两银已经不少,便是请身手极好的侠士护送,一个人也才能堪堪得这样多,四个汉子便你看我我看你,应了下来。

    只是领头之人谨慎得很,拿着画像与姬苏对比了,还要求看了户籍验过真假才同意。

    他如此作态,姬苏自然有样学样,验了籍,又写了文书画了十字盖了血手印章,雇用之事便定了下来。

    汉子们也未有甚多余之物,听闻主家要尽快赶路,一行人便与客栈结了帐,买了吃食往码头赶。

    城关检查很是严厉,但姬苏现在户籍在手哪怕查验?出了城在码头上,一个汉子拿了碎钱租了船回水寨与其他人报信几个兄弟接了活送人,姬苏则跟着领头的汉子朱云上了他们水寨的木船。

    水寨的船比一般船大,船身瘦长,船头包了铜铁非常尖利,姬苏想像了一下鱼雷似的船只撞上别的船,硬生生把对家扎出一个大口子的情形,记下了那个尖船角模样。

    “船有两层,上层住人,地方小,只能用渔网吊着睡,郎君将就将就,好在此处离汾城不远,若郎君耐得住船晃,只需半日便能到那里。”

    朱云领着姬苏参观船只,这船看着不大,但很是精简,随着上了二层,便只得一个空间,里头依着窗檐绑着渔网,地下还铺着厚芦草,几件拿来作衾的皮子大氅随意丢在草上,即使开窗通着风,还是入了冬的天气,室内仍有一股汗臭体味儿不散,朱云看似粗犷实则心细,一直留神打量这个小主家面色。眼看着姬苏的脸色半分未曾动容变化,面上的笑容便又真诚了几分。

    “粗人住地陋鄙,污了郎君鼻目,还请多见谅了。”

    姬苏摇头:“无妨,在下游学在外,更苦之地亦去过,相较之下,朱大哥郎等所住之船已是极好的。”

    说着还主动问:“朱大哥,在下躺哪处较为适合?”

    眼见主家客气,并不因为花钱请了兄弟几个便拿出架子,朱云等人面色又自然很多,满面络腮胡子的阿大上前扯着最靠里的渔网道:“郎君躺这张罢,透气却又不易吹风,就是要如厕时需多走几步路。”

    姬苏便不客气的抱着包裹往里走。

    “那有甚?并非淑女,哪差得这几步路呢。”

    他这一说,倒惹得汉子们笑了。知道了姬苏并非一并客气,也是能说说荤晕接地气的话,让这几个汉子道了不打扰了便出了门放心把房间留给了姬苏一人。

    等尖耳听着人都下去了,姬苏才松了口气把头伸到窗外头——妈呀,快薰死他了。这都多少年没晒过那些芦草什么的了,气味沤成那样不散,真是墙都不扶,就服他们。

    朱云等人划着船,这船做得窄瘦,速度极快,只一划就嗖的出去一大截,他们刚离了码头,一艘大船几乎占满整个河道的忽然从拐弯后窜了出来,像座巨大的山岳,出现在小船面前。

    一瞬间朱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扯开喉咙猛喊:“快撑开,不要撞上了!”

    另一个汉子几乎绝望的道:“大兄,太近了!怕是来不及……”

    几人正绝望着,姬苏方抬起头看到这艘巨大的大船,便见大船之上忽然有几道长索飞钩甩过来,勾着他们这艘来不及的小船猛力一扯,硬生生把他们的船头掉了个向。

    上头有人道:“冲撞帝驾,该当万死,还不滚开!”

    听到帝驾二字,姬苏脑袋一片空白,只余下两个字:完了,完了!他爹怎么来得这么快?竟然就撞上了?

    朱云等人却哪有空观看主家反应,听了这话,加上又全是水里讨生活的好手,船一掉头便知机会来了,赶紧上手使出全部力气着划着船便往一侧的水道避,即使他们动作再快,船尾还是未来得及让开,被大船撞了个正着。

    就在几人惊恐的眼神里,船尾约一米长的长度发出吱呀的叫声,被高大看不到舷边的巨船如同巨人碾踩蝼蚁般撞得粉碎。

    船体发出吱叫声,猛的一荡,姬苏来不及避让,一头撞在窗户边上,痛得他伸手捂住了左边额头和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