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黑石
一零八 黑石 回去后姬苏把自己的担忧和大佬一提，两个问题引起了两个大佬的重视。 这件事搞不好要收割大量人命，可就算心急如焚，姬苏也不能呈现面上，只委婉提道：“人食之物，鼠亦食之，人生子，而鼠亦生胎，两者皆同，故人病之，鼠亦有其病。世间鼠数之多，乡间田野、房舍皆可见其身影，若尔等染上人身之疫，四下乱窜，亦有可能携病传给其他活人，故儿臣认为，除人之外，家畜虫鼠亦应消毒。” 姬武与姬霆抬手支着下巴沉思，动作如出一辙。 若按以往，姬苏定会按捺住徐徐劝说，然而疫情可怕，又有潜伏期，爆发起来要的不是一点人命，在这落后还蒙昧的古代，极有可能是死一城之人，姬苏又自感自己的失职，竟没有在水灾折子呈上时想到这个严重问题，就有些压抑不住。 许多条人命，就这样捏于自己的一个判断之中，姬苏做不到无动于衷，又上前一步道：“儿臣想请父皇传下令宋梁等灾地，着衙役查看得病之人室内外及周围是否有野物、死鼠，若有，只怕疫病不止伤寒，亦有这鼠瘟作崇。若父皇不能决心，儿臣愿亲跑此趟。” 闻言姬氏兄弟两一个拍桌一个瞪眼，异口同声厉口第一次凶恶自己珍宝如眼珠的儿子。 “胡闹！朕教汝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汝竟是从未记于心上?” 姬武更是上前一步，扣住姬苏肩头，只手抵于其下巴，让姬苏抬起头来，自己则低下头，两人几乎鼻尖相对的道：“朕本想处理完此地之事便带汝乔装前往梁、宋，然而汝此性太过急躁，只怕成事不足，还是老实呆着，朕自会叫人查探。” 说完了放开姬苏，姬霆唤常孟人等进来，道：“请太子回院休息，好生看护好，勿要让他踏出院门一步。” 姬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就是激动之下提了句要去灾地吗?就禁自己的足? 按民间年龄，十五都能娶妻生子，是大人了，可哪家大人像这两个渣，管得这么严，还掌控得这么变态? 是，自己这位置，不少人盯着，大佬们征战多年，那些被灭国的爱国人士也对自己搞过几回刺杀，甚至还有一回还是皇家族叔动的手，可你们也不可能时刻守着自己，自己总是要自由要成长，自己长大了，若不展翅，又怎么飞于高空、经历风雨洗礼长成真正的、可以掌舵这个巨大帝国的帝王储君? 想到两个父亲对自己严密到连睡觉都粘乎在一起的控制欲望，姬苏心里渐渐升起暴躁。他的心底在疯狂大叫：我是个成年人!就放手让我自己学会独立学会成长不行吗?不行吗?不行吗? 怒沉着脸姬苏在侍卫们的拥护下回了房，恨恨的坐到桌边用力一捶桌子。 伪于淳侍卫立于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心头也怒气一跳一跳。 这儿子，面上看着老实，可时不时就会露出真性情，老想着往外跑，想离开自己与弟弟的视线。 是，他从小就极有自己的想法，又极有忍耐之力，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有多少敌人明的暗的在盯着，一旦离了自己与弟弟的保护，只怕就会惨遭毒害，小时青县那替身皇子受刺之事就不曾让他警醒半分?更惶论自己不在京中时他还遇到过几回行刺。 怎的就如此不长记性?非要碰个头破血流躺在自己面前看到自己为他难受，他才知道错?才知道世上只有父皇好? 实在气煞他也！ 父子三各自站在自己的角度立场生气，一夜起来，姬苏发现这两人居然还能厚颜无耻的把自己夹在中间睡觉时怒火更是几乎冲上屋顶。 ——他是个大人，跟亲爹亲妈睡觉什么的，那是婴幼儿才有的事！他不缺安全感了，他早能自个儿生活了！谁忒么的一直是个巨婴啊！ 一大早的，父子三个又是不欢而散，可怜姬苏仍被禁足于院中，就是在院中转圈散步，都有侍卫们牢牢把他看护在中间。 姬苏不好受，两个爹更加不好受，姬武姬霆本性其实暴虐，前后避开儿子冲进牢房活活打死了两个犯人方稍稍平息了一点儿怒意，想着回去后和姬苏好生说教一番，再温柔哄劝儿子。可姬苏也在气头上，眼见着亲爹突然离开了，脑袋一热，招了小桃来耳语几句，小桃惊吓得很，可看姬苏态度坚定，便把心一横，拿了两个丸子与姬苏一人分食一个，点点头悄身隐于门后。 常孟人几人被召进房，正垂耳欲听姬苏说话，忽然闻到空气里一股淡香粉尘，唐山一句“不好”才叫出声，三个人便碰的无力倒地，姬苏冲小桃比了个大拇指，见小桃满脸愧疚的凑到唐山上方道了句“师父，对不住，对不住”，怕中途出变卦，姬苏赶紧拉住小桃就往外溜。 有小桃手里的药物在，看守院子的军士们哪耐得了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带着小桃扬长而出不知去向，等了三息后麻痹症状消去，好几人连滚带爬赶紧去报信。 武帝一回来，便听到儿子公然药倒看守的禁卫军士们不知去向，刚下压的怒火简直化成了实质气得眼前发黑，，姬霆更是暴跳如雷，厉声喝道：“走了多久?哪个方向?派人找！把整个郑城都给朕翻过来找！找不着太子尔等提人头见！” 姬苏也就是一时气极想避开熟人出来散散心罢了，领着小桃换了个脸，又上铺子里买了身大袖换上，因为脸特意要小桃帮自己弄得成熟，便还试着挑了个峨冠戴上，只把小桃看得两眼冒星星：“殿……公子可真……可真……好看。” 姬苏无语，不就换了个文人名士打扮，哪跟好看沾得上边?又坏心想到，要是小桃见着自己的真面目，不知道会不会眼睛鼓出来。 小桃个高，可惜胸前波涛汹涌，并不好装成随丛，只能换了裳裙和脸面扮成了侍女。 好在姬苏养成了习惯，身上的香袋里总放着几个银子赏钱，付了钱，姬苏也不知道往何处去，便带着小桃随路闲逛着，买了栗子闲嗑。 两人正经了一处岔路，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一旁，姬苏本不在意，只是无意一瞟便脚步一拐，往那马车方向过去。 吴三娘子这日刚从伤营做事回来，经过这个小巷子，正巧掀着帘，便看到好几个气质痞邪的汉子正在欺打一个年幼的小子。 她心地善良，见不得这种以大欺小之恶行，让车夫上前把人喝吓走了，下了马车来看这小儿。 她正在问这孩子可有受伤，她是医者，可为其瞧上一番，便听一个好听的声音道：“这些栗子可是汝挑来卖的?多少钱，在下都要。” 一直紧紧护着头的孩子闻言放下手，警惕的看向吴三娘子身后，便见一个峨冠博带的风流公子带着个好看的侍女正微笑捏着几个栗子看着自己。 这孩子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吃力的爬起来去捡被踢翻的蒌子、石锅与散落一地栗子。 吴三娘子略略吃惊并不悦，不知这人从哪冒出来打断自己哄这孩子诊伤，可她正要说话，这位年约二十，容貌气度清瞿如竹的男子却是对着自己一笑，右手食指比在嘴上对自己作了个嘘的禁声动作。 那举手抬足间，风流恣意得很，尤其那手，动作优美自然，骨rou均美，指如细长葱白，端的优雅如行云，让吴三娘子恍然想起曾于珍宝楼碰到过的那支玉雕般的美手来。 趁吴三娘子恍神，姬苏并不在意衣物的蹲于地面亦动手帮忙捡拾东西，地上除了栗子、蒌子及炒栗所用的石锅粗木条，还有一些不规则的黑色小石，这些小石极多，大的有拳头大，小的则如鸡蛋。 一回神，吴三娘子见失了说话机会，便也亦拈起袖帮忙，两个侍女们见着外人在，不敢嚼舌生事坏了娘子名声，只好也蹲下身。 姬苏捡了七八个石子，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猛的看向这十来岁的小子。 “这位小兄弟，此石可有何用?可卖钱?” 这孩子看着姬苏，警惕又带着一丝不解的指指自己喉咙。 姬苏心头一酸，原是个哑子。年纪这么小便出来买卖炒栗做生计，还要被地头龙蛇欺辱打骂，着实不易。 想了想，姬苏拿着黑色的小石声音压得更温柔，生怕惊了这孩子。 “这种小石于在下瞧着倒像在下心中欲寻之物，汝那儿有多少，在下便买多少。”说着拿出香袋，把钱倒出来摊于掌中，拿了一个足有二两的银子，也不顾孩子头脸手脏乱，塞到他手中。 “此是订金，若还有，可都送至桐花巷子珍宝楼，在下最近暂住那处。” 这孩子瞪大了眼，像是不敢相信的盯着银子瞧了又瞧，最后又放入嘴里用力一嚼，突然站起身来拔腿狂奔，全不顾自己方才挨了打与地上的蒌及锅。 吴三娘子吓了一跳，想追这孩子已是来不及，只好按下那份医者心思，转过头对姬苏训道：“这位公子，那孩子受了打，身上必是有伤，小女子正要与其诊看，汝怎可突然打断?” 闻言姬苏嫩脸一红，与吴三娘子作个揖赔礼：“却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只是见这孩子知晓以手护头蜷身侧躺，可见今日之事时有发生，方已知如何尽量保护自己，又见他并不回话，眼神警惕手不肯放松，地上栗子与蒌散乱，应是他之物，便想买卖散地的栗子让他放下警惕，待付了钱财再与他道声看诊会容易些，误了娘子一片好心，是苏之过。” 听了姬苏所言，吴三娘子才知自己误会了这人，敛了一礼垂目道了歉，方看向姬苏手中一直牢牢抓着的黑色石头。 吴三娘子是好奇的，这小石也不知有何用处，竟引得这位贵公子出手这般大方。但毕竟是陌生之人，便也不再多言，别过上了车便走。 目送着车驾走远，小桃抱着蒌子走到姬苏身后，不解的道：“公子，好好的那么多银钱买这些石头，可真是亏。” 姬苏瞟小桃一眼，小桃像小时那般憨笑起来，她把蒌子放低了给姬苏看：“公子瞧，石头小桃都捡起来了，一个不少。” 闻言姬苏抛了抛手里的那块，挑眉笑道：“却是错了，分明还有一个在公子吾之手中。” “回吧，今日不想大有收获，且回去，等那小子拿这小石上门。” 一时间已经忘记自己是偷跑的姬苏心情舒畅，更把自己和两个大佬之间的冲突丢到了脑后，满脑子想着回去怎么搞试验，搞民生，全不知全城这会正在戒严，大队的护军正从城门涌进来欲对郑城进行地毯式搜索。 ************************************** 控制欲强大、怕儿子脱离视线就受伤的儿奴爹和自认长大、想自己展翅试飞迎击风雨的、独立心强大的儿子再次因为立场和事物考虑的角度问题发生冲突，也是古代封建家长制度与现代独立平等思想的碰撞，笑。 Ps：再次申明，明天有事不能更新，因此这章今晚提早上传，大家明天别等我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