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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

    “都给我站直了!你们这帮龟孙子今天就要学一个礼数!”

    阳春白雪,红墙绿瓦。少年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负责管班的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拿个竹板一个个敲手心敲过去。

    “给老夫大声背!”

    “啊啊啊好痛啊啊,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我深刻反省自己…啊这玩意怎么这么痛啊caocaocao啊啊!”

    ……

    少年亓烆玩心还算大,衔了根草躲在不远处的树上欣赏这一美景,一边看还一边数夫子一个人敲了几下。可惜这草没过灵,仅仅是被衔了会就烧秃噜了。

    他正准备跳下去,树下突然晃过个人影,是个长发高束的陌生白衣少年,手上提一把宝剑,明晃晃地反射着阳光。好像注意到亓烆的视线,少年微微侧头投来一缕目光,长睫轻颤,只不过须臾就又回首。还没让人看清,就又消失在绕来绕去的府邸之中了。

    沈氏乃天下修仙之首,其门下指月教坐立长乾仙山之上,开设学府招纳四海名家少年,意在交好,也意在广纳贤才。

    修仙界极其讲究灵根。灵根也分等级,顺序由地开始,地土金木水火,哪怕是乡边种菜的老伯说不定也是天生地灵根。金灵根通常伴王室而生,也可能是显贵人家出来的修仙者。再往上便是较为普遍的木灵根与水灵根,到水灵根后却又要分三六九等。最上乘的水灵根稀世罕见,通常可以变换水的形态,修行一般已经达到修真界顶端。而火灵根则是立于最顶尖的存在,却又少之又少,现今被发现后还能存活的就更没几个了,因此身为火灵根的亓烆才会被沈家养起来。

    他在母亲的尸体怀中被拽出来,被法术掩去家族的印记,成为沈家的一条会喷火的狗,在一众天真烂漫的世家少年们当中活着。他的身份被掩盖在秘密中。

    月色浸在长乾后山的冷泉中,和亓烆融在一起。他将半张脸泡进冰冷的山泉中,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脑海里不住回想起今天见到的陌生少年。

    长乾山虽大,但沈宅他也经常自己走动,年龄相仿的少年全聚集在乾山学府,从未见过提着那般炫目宝剑的。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自结界后显现出来,二话不说就把剑丢在地上开始宽衣解带,白袍玉佩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亓烆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上移,看到脱里衣脱到一半露出的白皙的背,看到一截长而漂亮的脖子,和白天看见的那个侧脸。

    少年拢了把头发将里衣也解了,抿抿唇转身看也不看就扎入泉水,稍过了片刻才蓦地又从泉水里探出上半身来,半阖着眼睛甩了甩头发。

    于是亓烆看到微蹙的长眉,看到长睫上的水珠滴落,看到挺直的鼻梁,看到一双红润的薄唇。他从未想过世间哪个男子能好看到这个地步。

    然后他看到少年淡色的瞳,二人视线相交。

    “……鬼?”

    少年皱眉捋了把长发,淌着水靠近了些许,确认亓烆是有气息的,这才又再次放松下来:“不是鬼就行。”

    亓烆莫名觉得身体炽热,眼神guntang地飞快在对方面上扫了一下,冷淡道:“嗯。”

    少年耸肩靠近了些,也把身体浸入冷泉:“你怎么进来的?这里修行禁制可是很高的啊。”

    亓烆懒得多话,只专注着压下心底那股无名火,索性垂下眼帘不去回答。

    “怎么不跟我说话,这么闷。”少年顿了顿,似是在打量亓烆,“真不是鬼吗,怎么平日从没见过你?你是学府那边的?”

    亓烆突然很烦躁。少年靠得太近了,他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把对方掀翻的欲望,莫名其妙的就有种冲动在经脉里碰撞,血脉偾张,都快把冷泉烫成温泉了。

    他猛然退后,起身抓起衣服退出禁制结界。

    第二天他趁着夫子收功课的间隙去问打瞌睡的同窗:“长乾有跟我们年岁相仿的高阶修士吗?”

    这位同样是跟亓烆一起被捡来的同窗兄一下被敲醒还有些愤怒,瞪了亓烆好一会,道:“君有疾否?”

    旁边朔雪宗的子弟大乐,八卦兴头来了,一敲桌子:“你们这就不懂了吧,沈家内外门那是分的清清楚楚,我们平日里在这能见着的都是外门沈氏,听说真正的几个少爷都是内门供起来养的,我们这个年纪啊,指不定人家现在修为榜上前十都有了。”

    有人吃惊接话:“那不能比吧,沈家内门一共就五个亲传,四个不都已离开宗门去扶持八方了吗?”

    “算算年岁那五少爷与我等年岁可不正好相当么,叫什么来着?……唉,总之听说他相貌粗鄙,有辱沈家风貌,因此极少出面,也难怪我们没有见过。”

    有辱沈家风貌。

    果然他二人又跟约好了一般在冷泉相见了。这次少年来得早得多,悠然自得地靠在岩石边,好像睡着了一般阖着双目,直到亓烆入水这才又缓慢睁眼。

    “怎么,你难道也每天都来?”少年开口,是一把温润的好嗓音,尾尖还带了笑意。

    “嗯。”亓烆忍着不往少年在的地方靠,稍微冷静了片刻才又瞥了眼对方,想起白日里听到的话。

    有辱沈家风貌。

    说得什么蠢话。

    “兄弟,你不是在害羞吧?”少年乐到出声,往亓烆的方向走了一步,饶有兴致道,“我昨日回去想了想,还真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亓烆。”

    少年挑眉,似乎在努力回忆:“没听说过啊…外门收养的?”

    亓烆没回答,反问道:“指月的内门不在长乾,你为什么在这里?”

    少年顿了顿,蓦然勾勾唇角扬起个浅淡的笑:“我逃出来的。”

    “认识一下,我叫沈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