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珍珠奶茶

    光，阳光，午后的阳光。

    透过眼皮，像是混沌的海中渐渐升起了一阵明亮的雾气。

    这光，仿佛情人的目光般温柔，又仿佛情人的手般温存。

    ...

    不，是有人，情人，温柔地看着“我”。

    那眼神就像火焰，燃烧着黑暗，

    火焰的光芒一直蔓延，

    蔓延到这混沌之海的最深处。

    ...

    他的手，轻柔地抚弄着“我”的头发，

    像是触碰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

    他俯下身，在“我”的额上烙下一吻，

    像是亲吻世上最亲爱的人。

    ...

    他，怀抱住了“我”，

    就像，这是世界的尽头了。

    ...

    可是，“我”，是谁？

    ...

    泪水涌出，

    一切如泡影消散。

    “陈词唱穿又如何，白骨青灰皆我...”

    歌声仿佛响起很久了，是起床铃。

    周白怔怔地睁开眼，内心是莫名无法抑制的悲伤，然而那悲伤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

    阳光透过飘窗，光尘似雾，鸟声，人声，车声，如潮水般涌来。

    新鲜，喧嚣，尘世如歌。

    周白擦去泪痕，向闹钟看去。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小白熊造型的闹钟。

    它骄傲地两手叉腰，时针和分针在它的腹部相遇又分别。

    “啊，我去！”

    他一声惊呼，赶忙拿起洗漱包冲去了洗手间，却绝望地发现两个洗手间都被其他租客占了。

    八点半了，八点半，了！迟到会扣工资的...虽然奶茶店的工资也不高，但是，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经济来源了。

    好在周白没有等多久，靠近周白房间的洗手间，门开了，一个比周白高一个头的青年拨弄着头发走出来。

    周白对他抱歉地笑了笑，如旋风般冲进去关上门，留下一阵似有若无、夜色般清冷，又如玫瑰般甜美的香气。

    那青年在原地愣怔住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女友在房间中喊了一声，他如梦醒般回房。

    镜中的人影紧紧盯着周白，那洁白无瑕的面孔旁，琉璃质感的长发随意披下，紫水晶般的双眼中荆环缓缓缩放，诱惑中透露出让人心碎的忧愁，娇美的双唇张开，一柄牙刷惶恐而焦急地进出着。

    连刷牙都这么动人...现在的他，恐怕拉屎都会被人认为是香的吧...

    镜中人影吐了口水，稍稍撅起了那张不满的小嘴，仿佛是嗔怪似的，又仿佛忍不住似的，轻轻笑了出来。

    这么美，可是，却这样陌生，谁能认得出他...

    去奶茶店上班真的没事吗？而且，去学校怎么办？

    “变回去，变回去，变回去...”

    周白盯着镜中的自己，默默念道。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镜中的美貌少年，抿着小嘴，双眼睁大，像是在对他说，抱歉，我没想到你还想变回去。

    但是很快，那小嘴又勾勒出了一个甜美的弧度。

    果然变不回去呢..

    美就完事了。

    那人影笑着，咬了咬唇，明媚，无辜，又暗藏挑衅。

    周白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口罩，眼镜和帽子，快速穿戴好，他又回房换了件T恤和牛仔裤，有些不意外地发现，原先的裤子变短了，T恤却变得宽大了，然而也没时间细究了。

    穿好鞋子，带上手机，下楼扫码骑车，火速朝奶茶店出发！

    8点59分，在最后一分钟来临前，周白终于打上了卡。

    关于作为一个绝色魅魔，却还要到奶茶店打卡上班这件事，他也感到非常抱歉。

    可是没办法，他还得付房租，还得吃饭（也许不需要？），还得有各种开销...

    所以，什么时候找个sugar　daddy？

    这个念头冒出的一刹那，他愣了一下。

    找个有钱人，吸干他，顺便用上他的钱，好好享受...

    毕竟，都这么美了，凭什么还要委屈自己？

    一个声音，他的声音，不，比他更甜美，更，深情的声音，轻轻地说着。

    “你是，周白？”收银女孩有些困惑地看着周白，“你染头发了？”

    那声音退去了，周白回过神来，“啊，哈哈是啊。”他把不小心露出的发丝又往帽子里塞了塞，套上工作服，带好手套，低头忙起了物料准备。

    女孩又打量了他几眼，“可是你好像变了很多...白了好多啊！”女孩盯着他露出的光洁手臂和脖子，“是用了什么粉底吗？”

    周白打开开水机，煮起了珍珠，状似随意地回道：“是吗？可能是昨天睡得好吧。”女孩转身，继续用扫帚扫着地面，“感觉你的声音好像也不一样了..不过夜班的人也真是的，走之前也不做好卫生。”

    周白暗暗松了口气，他搅拌着珍珠，“可能是周六的客人又太多了。还好我们是周日的早班～”周白用轻快的语气回道，看着圆滚滚的珍珠在开水机中打着圈儿。

    女孩叹了口气，“还好是和你排到一起。”她把扫帚放好，又清了清工作台，“其他人总是懒得要死，我是收银，要帮客人点单的，怎么能总是收拾这收拾那的。”

    周白笑了笑，没有回话。

    然而，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或者说是那个声音，他的声音。

    Bitch，明明最懒的就是她了。

    周白皱了皱眉头。可她只是有时候来大姨妈了，人不舒服。

    今天就很勤快呀。周白想着，从冰箱里拿出青柠，开始清洗了起来。

    浪费时间，真是浪费时间。

    这个声音不容置疑地下了判断。

    以现在的美貌，随便找家经纪公司当模特，网红，主播不好吗？

    在奶茶店跟一个婊子呆一块儿，赚着每小时17块的兼职薪水？

    周白有些用力地清洗着，而心底里的那个声音继续说着，

    直接回家，或者，去找昨晚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陈时远。

    一看就是个有钱人，还是个愣头青，都说自己是男生了，还是要坚持送人回家。

    他一定忍得很辛苦。

    去找他，吸取他的活力，腐化他的思想，收割他的灵魂，当然，还得把他的钱拿过来。

    周白紧紧皱着眉头，身体内的能量缓缓流动着，那种空虚和冰冷隐隐而现。

    另一边，女孩继续说着，“...你有没有看最近的新闻？有个连环杀人犯就在魔都，也太吓人了，毕竟，他好像只挑长得好看的人下手。”那女孩放好扫帚，打开收银机，“虽然你是不用担心啦...我的意思是，这也太吓人了。”她背对着周白，吐了吐舌头。

    看，这就是个婊子。bitch。

    这个想法不可遏制地冒出，周白有些痛苦地捂着头。

    不，这不是他，不是他的想法，不可能。

    可，还能是谁的？最近还是太大起大落了吧...

    周白煮起了茶，脑海中却浮现了昨晚的场景。

    陈时远，那个男人。

    比关子明还要高大的身材，却比关子明更成熟绅士。

    虽然有些唐突，却还是礼貌的。最后在自己说了是男生后，也没有脸色大变，而是沉默了一会儿，依然坚持着说要送自己回去。

    自己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报上了住址，一路无话。

    还会再遇到吗？

    再遇到，是否应，把他作为猎物...？

    他。一定是美味的。

    周白咬着唇，熟悉的渴望再次席卷而来，带着空虚和冰冷。

    再遇到他，告诉他上次自己只是心情不好，这次，只想跟他回家。

    想把他身上的高级西装扒下，亲吻他性感的下巴，把他的衬衣纽扣解开，抚摸他宽厚的胸膛。

    想让他低下头，用那薄唇狠狠地吻住自己。

    想用手抚摸他的腰窝，腹肌，还有宽阔的背。

    想用臀抵住他西裤下蓬勃的性器，轻轻地挪蹭，再重重地拍打。

    让他用那双浅色的眼看遍自己全身，皱起那浓密英挺的眉，忍耐着无法忍耐的情欲。

    让他...

    “...一直戴口罩不闷吗？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嘛。”收银女孩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问道，“哎呀，你怎么都不说话呢？”

    周白回过神来，他拿出冰铲，蹲下在制冰机里铲了铲冰块，“没，疫情嘛，我还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这个是真烦，我还想和男朋友出去旅游呢，日本什么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不。”女孩一手握着手机，打量着自己另一只手的美甲，抱怨道。周白把铲好的冰块放好，又拿出各种杯子、勺子清洗了起来。

    还没等周白备料、清洁完毕，一个少年走了过来，看着菜单一脸沉思的样子。

    收银女孩立刻收起了手机，笑脸莹莹地说，“欢迎光临，想要喝果茶还是奶茶呢？”

    少年有些犹豫地说，“奶茶吧，我想要一杯黑糖鲜奶。”周白这时把黑糖液拿出放在一边。

    “那糖度和冰有需要调节的吗？”女孩的声音很甜。

    “那，就帮我去冰，无糖，就好了。谢谢。”少年没有怎么犹豫地回道。

    “啊不好意思哦，我们这边这款都是没有办法调节糖度的厚。”女孩十分抱歉的样子，她又补充道，“因为我们为了保证口感，都是每天提前配好的呢。”

    “那我就要一杯普通的奶茶就好了。”少年有些无奈地说道。周白便把黑糖液放了回去。

    “那，还是去冰无糖吗？”少年点头，女孩继续说道，“那，去冰的话呢，还是会有点冰冰的，因为我们材料都是放好在冰箱的哦。”

    少年有些无语，女孩用甜美的微笑补充道，“然后呢，我们这边比较推荐三分糖哦，因为我们家用的茶底是大红袍，所以喝起来会比较涩，没关系吗？”少年努了努力说道，“没，关系。”

    于是女孩甜甜地问道，“那看一下还需要加一点别的什么料吗？我们家的芋圆非常好吃哦。”少年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菜单，很快，他问道，“珍珠和波霸，是什么区别？”但很快，少年果断地说道，“不，算了，我就要加一份珍珠好了。”

    女孩笑着又问道，“嗯，那好的，那看一下要不要再带一杯我们家的新品呢？很好喝哦。”

    少年皱着眉，摇了摇头，直接扫码付了款，便走到一旁玩起了手机。

    周白也替少年叹了口气，快速做好奶茶，交给了女孩，便又拿出水果切了起来。

    脑海中的思绪再次飘向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我他妈就想喝一杯奶茶而已！！！”少年一声怒吼，狠狠地砸了一下收银台，猛地把周白砸了回来。

    “我淦，你他妈把我奶茶插爆了，流了一地，我怎么喝？我，怎，么，喝？”少年把手里的奶茶猛地往女孩身上砸去，冰凉的奶茶液体甚至溅到了周白身上。女孩双手抱胸，有些哭腔地说，“你，你怎么这样，我只是帮你打开奶茶啊。”周白迅速到收银台，看着少年说道，“对不起，我们这边再给您做一杯一样的好吗？您消消气。”

    “我不喝了，什么垃圾奶茶店，我要投诉！”少年拿出手机，拍了一下奶茶店面，又看起了店里标识的投诉电话。

    投诉？不行，这一个投诉他三天的工资都没了啊。

    女孩这下是回过神来了似的，她咬着牙说道，“随便你投诉，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我的天，你闭嘴吧！周白难以置信地看了女孩一眼。

    少年哼了一声，打起了电话。

    每一个按键音似乎都敲在了周白的心上！

    很快，拨通了，少年一脸怒气，刚要张嘴的刹那，

    周白直接扯下口罩，双眼凝视看过来的少年眼睛，“真的，真的对不起，您可以消消气吗？我们，会好好补偿您的。”

    他无瑕的面孔动人而又楚楚可怜，他的声音有着让人几乎心碎的魔力，那紫晶色双眼中的情感，透过镜片，像是闪电般穿透了少年的心灵。

    “你...”少年的手机直接滑落了，他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看着周白此时展露的姿态，那魔性的魅力深深地震撼着他。

    女孩捂着嘴，看了一眼那啪嗒一声摔落在地的手机，又看着周白此时分外陌生的侧脸，那洁白的面孔，樱花般娇美的唇。

    “你是，谁？”她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