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见家长
经过这一年多，陈村和寒露的感情已经很稳定了。去年过年回家，父母开玩笑问他是否有女朋友，陈村笑着没说话。他mama太了解他了，陈村这孩子实诚，不大会撒谎，没否认那就相当于肯定的答复，于是顺口让陈村有空把那姑娘带回家见见。 想到两人的未来，陈村觉得要更努力地攒钱才是。他原本工作就认真，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拼命了。基本每天都会加班，在晚上下班或者中午休息时间搜集客户资料，到了上班时间，就一个接一个打电话，一天下来，喉咙都哑了。和寒露说话，用了很大力气，发出的声音比蚊子嗡嗡声大不了多少。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无奈，为自己能力的平庸。他有使不完的劲去努力，他不怕吃苦，但保证不了努力的结果，对比一些前途无量的人，他的天花板过于低矮。无论是以前上学还是现在上班，都是这样。 寒露心疼他，大晚上给他炖冰糖雪梨，又去买了喉片，让他上班带着。趁着他喝汤那会儿，寒露说起以后的打算。她的工作胜在稳定，但是工资提升的空间不是很大，除非能够迅速通过职称考试，然后一级级往上考。自此，两人比之前更忙了，陈村忙着加班，寒露下班就在灯下看书，为考试作准备。尽管这样，两人每周还是会抽出固定的时间去玩，看电影啊，逛街啊，街边各种小吃，也被他们尝了遍。生活是忙碌而快乐的。 直到有一天，寒露说自己爸妈想见陈村。 陈村紧张了一阵子，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选礼物、买衣服、剪头发，皮鞋是不久前买的，就没再买新的，他把鞋子擦得锃亮。寒露看了，觉得好笑，“我爸妈人很好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见你爸妈，总得留下一个好印象呀。”陈村出门前，将鞋子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擦了一遍，对着镜子看了几眼，还是不确定，转过身，问后面的寒露：“你看看，我今天这一身，应该不会显得轻佻吧？” “不会。”寒露高兴地笑道，“我都想让你以后多花点时间在打扮上了，拾掇一下，还是很帅的。” 陈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很是不好意思。 “噢，我说错了，不是帅，是俊朗，帅是形容一般男生的，形容我男朋友，肯定要用个别致一点的词。” 紧张的气氛在这般闲话中冲淡了不少。 陈村之前听寒露说过，她是独生女，家中就两个老人。陈村进门时，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生，略微觉得诧异。那个男生看起来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对这个家很熟悉的样子，他双腿摊开，非常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和孟爸爸一起看电视，不时把剥好的坚果递给孟爸爸。 孟mama在厨房忙碌，客厅里不时传来食材倒进热油的滋呀声。 “露露回来了啊，这个应该是小陈吧，快过来坐。”孟爸爸招呼道。 寒露牵着陈村的手走过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男朋友，陈村。”又指着男生，顿了顿，说道：“这个是住我家隔壁的小伙伴叶欢，小时候他爸妈不在家，他经常上我家蹭饭吃呢，胃口大得很，有时候把我的那份都吃了。”她神色有些异常，尽量以轻松俏皮的口吻向陈村介绍道。 那个男生飞快地接过话：“我最喜欢吃孟阿姨做的菜了，今天有大餐吃，沾了你们的光。”他露齿一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陈村和寒露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寒露从陈村手中接过礼物，“爸爸，这是陈村给你们挑的礼品，他选了很久呢。” 孟爸爸眼睛黏在电视上的一颗球上，随口说道：“放着吧。” 陈村看了看电视，画面上是一场足球比赛，穿着红色队服和白色队服的两拨人在球场上飞速地跑着，所有人一起追逐指甲大小的足球。他有些后悔平时没看这类比赛，不然现在至少可以说点什么。 眨眼间，电视里响起了欢呼声，和沙发上的欢呼声连成一片。孟爸爸和叶欢击掌，高声喊道，“进了，进了！” 陈村敏感地察觉女朋友的爸爸大概不喜欢他。 一顿饭也吃得不是个滋味。 “小陈啊，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孟mama把一罐汤推到他面前，“这是佛跳墙，用鲍鱼海参炖的，最是滋补，你尝尝。” “谢谢阿姨。”陈村打开盖子，异香扑鼻，用调羹舀了，送入嘴中，孟mama又说了一句，“露露和小叶最喜欢吃这个。” 陈村再怎么迟钝也觉得气氛奇怪，嘴里的汤突然不好喝了，他咽下去，又喝了几口，才笑着对孟mama说：“味道很鲜美。” 陈村虽然是做业务的，但是并不擅长在宴会上应酬往来。业务上已经形成了一套专门的话术，他多练习，也就可以说得流畅自如了。而在饭桌上，面对对他态度暧昧的女友的父母，他有些无所适从。他想表现得幽默一点，但幽默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掌握的。再加上叶欢表现得太过活跃，两个老人明显又非常喜欢他，经常被他逗得眉开眼笑，把他当最爱的小儿子一般，陈村被边缘化了，像个局外人。他甚至都没时间懊恼平时为什么不注重应酬交际，只努力地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中。这是徒劳的努力。他们三人说话，你一句我一句，像连绵不绝的流水，陈村不习惯在别人说话时打断他们，所以常常就认真倾听，这在人人都想按着他人脖子听自己说话的今天，或许是一种美德，但现在显然不合时宜。他想礼貌地听他们说完，然后接上自己的话，但是他们一人说完，另一个人马上无缝把话题接下去了。他一次次惊觉自己错过了机会。 寒露看不下去，为了表示和陈村一个阵营，干脆就不说话，只埋头吃菜，时不时夹点菜到陈村碗里。 孟mama总算注意到他了，“小陈，你在哪里工作啊？” 陈村说了公司地址。 “那个地方好像有点偏吧。” “也还好，现在交通都很发达。” “你们工作是做什么？” “就是给一些企业啊、政府啊、学校之类的单位拍宣传片。” “我看现在短视频比较流行，你们是拍那种吗？” “我们拍的视频比较传统一点，就是做一些硬性的宣传，相对来说，比较长一些，大多是三到五分钟，十分钟的也有，根据客户的需求来定。” “那你们这种还是相当于传统的媒体，”孟爸爸说，“你们这一行行情不行啊，我看现在传统媒体都快没落了，以前一些做报纸的、做杂志的，都倒闭了。” 陈村想说虽然现在都流行新媒体，但是传统媒体也有它适应的场合和时间，但是孟爸爸马上又和叶欢讨论现在做什么最有前途。 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孟mama不经意问起，“露露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我和她在一起很开心。” “她从小啊，最是娇生惯养，什么都要最好的，吃要吃最好的，用要用最好的。我们去福建旅游，她自从在当地吃了佛跳墙这道菜，回来后就一直吵着要吃，我没法啊，就这一个女儿，就想着法儿弄给她吃，一个星期，总会弄那么两三次，你说，就这些鲍鱼啊海参啊这些材料也不便宜，普通人家哪里承受得了啊，我们家虽说不是大富之家，为了她，也只能昧着良心吃了。她床上盖的被子，也非要那种鹅绒被，我和她爸就取笑她，她这是小姐身子，如果以后嫁得不好，就是丫鬟命了……” “妈，你别说了，我哪有那样。”寒露脸红得滴血，不是羞的，是气的。 饭后，陈村还想再坐一会，寒露却一刻也待不下去，拉着他就出门了，陈村匆忙地和她爸妈告别。 “你会不会觉得我爸妈势利？”回去的路上，寒露搂着陈村的胳膊，担忧地问。 “怎么会？” “虽然是带你去见我爸妈，但我其实也挺紧张的，我不仅希望他们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喜欢他们。” “我知道。”时序正是早春，风里还有一些料峭劲，拂在脸上有微微的刺痛感。陈村将寒露冰凉的手搓了搓，搓得发热，然后塞入自己宽大的口袋。 “今天的事，你不要介意。我爸妈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可能因为我是独女吧，他们总希望我嫁给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人，你懂的吧，大人们都这么觉得，好像对方条件好，就一定能跟着过上好日子。但是我觉得，如果需要钱，就自己去挣啊，别人经济条件好又没用，那钱是他们的又不是我的，而且拿了别人的钱手软，我才不想那样。” “我怎么会介意。” 即便寒露的父母看不上他，他也能理解。贫穷的确是件悲哀的事，寒露或许不明白，她父母是懂的，陈村也是懂的。所以，他怎么会介意？ 晚上回去，陈村失眠了，他索性坐起身，给自己列了计划表，一个月存多少钱，什么时候能够买车，要存多少钱才能凑够房子的首付，自己的工资要到什么水平才能付得起月供……他把手机通讯录里的客户从头到尾翻了两遍，想看看工作之余，还有没有其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