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惹不起
戚小娘特地一大早的就将巫蝉拖了起来，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看着巫蝉上了巫玉珅的马车。 巫玉珅早已坐在车里等候了，拉着车的枣红色骏马神气的原地踢踏了几下。驾车的太监上下打量了巫蝉一眼，掀起了车帘。 巫禅道了谢便提着书箧进去，扑鼻的檀香味袭来，巫蝉与巫玉珅对视了一眼。巫玉珅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的眉眼与他娘一样清丽，本应该是看着冷清的样子，偏生了一张娃娃脸，一笑便显得亲和，让人易生好感。 马车内很大，座塌的中间用了一张小桌隔开，塌上铺着华贵的鹅绒坐垫，用金线绣了大片的宝相花纹。巫蝉与巫玉珅隔桌而坐，香炉里的檀香升起屡屡白烟，一时无言，只能听见马车轱辘辗在地上的声音。 巫禅放在书箧上的手摩挲了几下。里面装了戚小娘亲手做的桂花糕，昨天晚上特地叮嘱他拿来给巫玉珅当做谢礼。 巫玉珅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尴尬，他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并不熟。每次看见巫蝉，他都像个透明人一样站在角落里，他想跟他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他正绞紧脑汁想着要怎么搭话，突然看见了桌上的水晶饼，心中一动，便将碟子推了过去：“弟弟，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太zigong中的御厨做的水晶饼，你尝尝，可好吃了！” 巫蝉顺着看过去，晶莹剔透的琉璃碟里对称堆叠着金面银帮的圆饼，玲珑小巧，色如皓月。巫蝉默默的移开了放在书箧上的手。 “尝尝？”巫玉珅的眼里带着希翼，拿起了一块直接递到了巫蝉的嘴边。 “多谢兄长。” 巫蝉伸手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层软滑，包裹的红豆馅料甜而不腻。 “好吃吗？” “好吃。”巫蝉回道。 他低头小口小口咬着，垂着的睫毛浓密又纤长，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巫玉珅看着称心，笑了起来：“那这一碟都给你吃。” 巫蝉摇了摇头：“这是兄长喜欢吃的。” “没事，”巫玉珅豪迈道：“我去太zigong中还有好多呢！” 巫蝉不说话了，又咬了一口，随口道：“真羡慕兄长能给太子当伴读，太子对兄长一定很好吧？” 巫玉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太子宽厚仁爱，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 “我昨天看见太子赏赐了兄长一尊好大的玉菩萨，看起来好名贵。”巫蝉说道，语气里带着艳羡。 少年人心性还不稳定，得到些好的总想炫耀。巫玉珅被巫蝉勾的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开始给巫禅讲在太zigong中当伴读的事情，他的一双眼睛乌亮亮的，眼里都是自己能得太子青睐的自豪。 巫蝉坐在一旁乖巧的笑着，很配合的时不时的点头附和。他的眼睛圆溜溜的，眼尾上翘，像猫儿一样，看人时清亮又专注，巫玉珅一时被看得有些飘飘然。 一直到到了国子监，巫玉珅才停下话匣。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等到巫蝉下了马车，他还不舍的从车窗伸出头叮嘱巫蝉放学不要乱跑在这等他来接。 巫蝉看着他点了点头，软声与他告别，等马车走远，他才放下脸上挂了一路的笑容。 …… 巫蝉今天来的早，课堂还没有人，他走到座位坐下，抽出了一张宣纸，开始临摹字帖上的字。 没想到紧随其后到的竟是步戈，他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都是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 “别写了！”步戈上来就抽了他练字的纸，看着上面的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写这什么破字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蝉攥紧了手中的笔，站起来去抢：“还给我！” 步戈自小习武，看着瘦却一身腱子rou，比巫蝉高了一个头都不止，他将手高高扬起左右去躲巫蝉跳起来的手。 周围一阵哄笑，巫蝉急了眼，不管不顾的就往步戈身上扑，一时不小心绊了脚，一头栽在了步戈硬邦邦的胸膛上，撞得他额角生疼。 巫蝉的痛觉比常人要敏感一些，他摇晃了几下身子，捂着额头扶住了桌角，因为疼痛，生理性的泪水涌上了眼眶。 步戈见他这样也不闹了：“喂，小虫子，你没事吧。” 巫蝉不说话，额角直抽抽的疼，他在心里责怪步戈，更加不想理他，气鼓鼓的转身背对着他。 步戈见状，索性绕到的另一面，去掰巫蝉捂着额头的手。 “你走开……”巫蝉躲着不让他看。 “别闹，我看看！”步戈强硬的掰开了他的手，捧起了他的脸。 洁白饱满的额头上红了一片，巫蝉半合着眼，眼眶里积蓄着一泡眼泪，亮晶晶的在里面打转，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鼻尖和嘴唇都红红的，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步戈看着看着就移不开眼了。 在眼框里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流下，步戈感到自己的手心一片温热濡湿。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的抽回了手。心脏不规则的跳动让他烦躁，嘴里也不客气起来：“娇气包，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看到巫蝉的眼泪，感觉心里闷闷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最终只能归结于这个小伴读哭得让他讨厌。 将手里的纸团成团，啪的一下扔在了巫蝉身上。步戈带着一身莫名的火气回了座位。围观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默默无言的走了。 巫蝉缓了一会，默默的坐了下来，他展开被揉皱的纸张。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渐渐模糊，泪珠一滴一滴的滴了上去。 巫禅抬袖擦了擦脸，又拿出一张纸来，重新临摹。 …… 今天给他们上课的是一个八十多的老学究，留着一把稀疏的山羊胡，说话有气无力，嗓子跟漏风似的，讲着一口之乎者也，听得人犯困。还未讲到一半就直咳嗽，只能暂停让大家自习，他自己颤巍巍的去找茶喝了。 管事的人走了，教室热闹了起来，一群人又围在了步戈身边。 步戈的气来的莫名其妙，消得也快，他照常踢了一下巫蝉的后腰，只不过这次收了力道，只轻轻碰了一下。 “小虫子，走，去醉春楼。” 巫蝉不想理他，步戈又踢了他一下。 “现在还在上课。”巫蝉回绝道。 “哼，”步戈轻哼一声站了起来，他走到巫蝉桌前，阴测测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伴读，我到哪，你就得跟我到哪。” 他生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平时笑嘻嘻的时候看着清朗风流，盯着人时眉毛下压，眼里都是戾气，像一匹凶猛的狼崽子，无端给人一股压力。 巫蝉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他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个让世家子弟都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他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