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告白

    良久的寂静。

    远月睁开了眼睛看向漆黑的房间：

    “……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叶凌从不会对他在军部前程谋划说什么，就好像他也从不问叶凌他的星盗团下一步要怎么发展一样，远月以为……这或许是属于对他们关系而言过界的话题。

    但要是叶凌主动先开口，甚至还是这般应该是在担忧他身死名誉的态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远月为他的话心乱如麻，然而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远月不知道叶凌究竟在想什么，但终究是有些按耐不住：

    “……你这样说，那若我要你放弃你的星盗团，毕竟星海漂流生死无常朝不保夕……你会如何？”

    “……”叶凌又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烦躁，“我的星盗团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

    远月也难道觉得烦躁起来，叶凌哪怕只是随口一句话都会令他心起波澜：

    “若是你如此关心我的生死荣辱……那我也这般关心你的生死荣辱，有什么不一样？”

    “……那个男人生前从未管教过我，只有死后才教会我一件事情，”叶凌声音低哑，“人心冷酷，若为众人眼中之钉，必遭众人齐力拔去。”

    “家世也好，能力也罢，纵使清廉正直战功赫赫又如何，毫不过错便编造过错，所有人齐聚一心想要铲除一人，哪有什么人能够以一己之力撼动全局。”

    “……若是你日后也落入这样的局面，我难道还要和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却连请求监察部细查此案都做不到吗？”

    “……”远月怔了许久，“你的星盗团，是为了我而建的？”

    叶凌没有说话，远月好一会才回过了神，叶凌的星盗团……竟然是为了他而建立的……远月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叶凌其实心中对他有情只是因为各种原因才造成他们如今的隔阂，但是连最过分的幻想中，他也不敢想象叶凌的星盗团——都是为了他而建的。

    “……叶凌，”远月翻过了身抱住了他，“为什么……当年你假死一事……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还没有告诉我的事？！”

    如果……如果说叶凌一直都喜欢着他……

    “……当年假死，是因为我决定去做星盗了，为了保住你，也为了我父亲最后的声誉，我自然要假装已死，”叶凌又沉默了一会，“并没有什么还瞒着你的地方。”

    “……叶凌，”远月抵上了他的额头，“军部当年，是不是派人对你斩尽杀绝？”

    “……”叶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远月竟然自己猜出来了，他没有开口，但是身体的细微变化已经让远月知道了对错与否，远月抱着他，他并不是没有发现过端倪，毕竟军部对叶凌的父亲冷酷至此，又怎么会放过天资超绝日后必为大患的叶凌，叶凌明明之前没有任何要离开的迹象，又怎么会突然假死连他也没有告知计划……在叶凌回来之后，远月便等着叶凌告诉他这些他隐约猜测到的事情，但是之后叶凌的回应跟态度让他非常生气……再加上他跟叶凌之前军校相恋七年都没有表白过他一直对此很是不安……

    所以他产生了叶凌可能仅仅把他当做炮友跟玩具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却忽视了本该察觉到的事情。

    远月蹙眉：

    “……不管如何，你当时应该告诉我这些……”

    “……说了也无益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叶凌翻了个身转开了头，“我告诉你，只会让你生气罢了。”

    “……你不告诉我，同样令我生气。”

    “我不想让你气自己。”

    “……”远月沉默，他差不多也能猜出为何叶凌不说了，叶凌当年被军部追杀去做星盗……他又能如何，当年军校毕业，他也不过才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少尉罢了，叶凌不告诉他他生叶凌的气，叶凌告诉他他也只能生自己的气……气他当时既不能保住叶凌，也不能保住叶凌的父亲。

    是他太任性了，还怪到叶凌的头上。

    “……可是当时我救不了你，四年之后，你又为什么要走？”

    远月停顿了许久，

    “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很想你。”

    “如果真的是如你当日所说为我前程考虑……”

    “叶凌，你从未有一天信过我。”

    叶凌听到他开口说每天都在想他已是沉默不语，又听到他这么说顿时再次翻过了身：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但是高层如果疑心于你，并不是你的能力强……”

    “你说他们齐心协力无人可以对抗，但是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性格？他们能齐心协力地对付你的父亲，但我不会让他们齐心协力地对付我，”

    远月看着他，

    “虽然我不想对你说这个，但我确实经常被怀疑是叶上将余党，可是我依旧七年就做到了少将之位……纵使我被调任到了这里，但这里并不是必死之局，如果没有诺亚矿的问题，你大概连找都不会来找我。”

    “叶凌，这七年来，我从来没有站队过任何人，你大概也能猜到……军部高层都是构陷你父亲的仇人，我怕就算装作投靠于他们中的某人，也会令你怀疑我的心意……但是如果我没有底气做这种事，我没有底气就算不委曲求全也能做到最高的位置，我又怎么会仅仅为了一时之气，就不顾最重要的当上上将重审你父亲案子的事情！如果我做不到——我当然会选择能做到的途径。”

    远月握住了他的手：

    “……但你总觉得我什么也做不了。”

    “……就算我知道你能做到，我又怎么可能就光光看着，”叶凌反握住他的手，“就好像蒂歌自爆着向你那边冲过去，我知道你肯定能解决，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远月沉默了许久，深呼了一口气，“……算了，这些都不重要，都是小事……”

    “最重要的事……”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然而真的要问出口时，远月却还是紧张不安，不管是身陷险局还是领军作战，他从未颤抖过手，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连叶凌的手都握不住：

    “……凌，你喜欢我吗？”

    “……不要糊弄我。”

    “……”明明是一片黑暗，远月却还是觉得叶凌的眼睛很是明亮，一如这十五年来他每一次见到时那般动人，叶凌看着他，看得远月一时晃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爱你十五年了，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