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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喜轿赴死,地铁重逢

    第二十章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下)

    双层巴士内,公交暂停,透过窗能与外面站台的人相对视。

    少年像是窘迫到了极点,手上已经不敢再动,用双手遮掩住自己下身。偏偏性器不给其面子,在越紧张越羞耻的情况下反而更加精神。

    “你…你是有特殊的性癖吗?暴露狂什么的?”少年贴着启木身边,小小声地问。

    煞有其事。

    启木就也学他,贴在这人耳边,说:“是特殊,我喜欢看偷窃癖变成暴露癖。”

    没等他张牙舞爪地发怒。启木压住心中的焦躁,用食指指节敲下这人脑袋,说:“没叫你停,快些继续。”

    再变换。

    眼前是块红布。像是坐在轿里,耳边是吹吹打打喜气洋洋的乐声,觉着是喜轿,但自己又不和规矩的倚在一人怀中。

    想摘下头盖,抬手就觉着痛,像是肌腱出了问题。

    没等他勉强,身后人帮着摘下来。启木低头看见自己手腕骇人的伤口。

    “不要怕。”身后人说:“不要怕。”

    “我生平第一次见你这样自毁前程的人。”启木平静地说。

    变法失败,同时意味着党争之败和夺嫡之败,变法者不可活,皇子作为天潢贵胄可活,此时,一个识时务者最该做的是割席。

    如此做法倒是滑天下之大稽,硬生生将皇家尊严往地下踩了。

    “我想同你,结两姓绸缪之好,缔百年嬿婉之欢。”答的是不吻主题的情爱之言。

    疯子。心中生出几分笑意。

    至这种时候了,放任自己躺在后面这人身上,言语轻松,带些调侃:“百年?你我还能活多久不如明言。”

    “估计今晚,合卺酒?”倒是诚实,察觉到启木的情绪,三皇子语气也松动了,还不忘补上句离谱的赞扬:“你真聪颖。”

    倒也不必。

    我自然聪颖,愚钝的是你。

    “我第一次进书院,就见着梁老动怒,拿着书本挥舞骂你是块朽木。”

    “唉,谁叫你是梁老关门弟子,我是他想关门拒绝的弟子。”三皇子笑:“你看他不喜我又怎样,我还不是抱得美人归?抱得还是他最心爱的弟子。”

    “真正放弃的,老师理都不会理。”

    “就像骑射老师对你?”言语带了揶揄:“只敢骑温顺母马的学生?”

    “是谁给我的马放了马儿燥,叫我差些摔死?”

    “那不是意外嘛!你小时还没现在有趣,老是冷着张脸,像小大人一样,我自己怎么喧闹你都不理会,只被恶作剧时才颜色不同。我本只想吓你一下,叫你注意我罢了,再说,我不是英雄救美了嘛,为了救你我腿断了好几个月呢。”

    “嗯,挟恩图报,差使我几个月,伤好了还想偷偷摔断腿再继续。”

    “没办法,你哭起来太可爱了。”尤其是为我而流的泪。

    “口无遮拦,你可是欠收拾?”手痒了。

    “尚在婚礼,莫讲不吉利的。”三皇子摸摸鼻子,理智地选择转移话题。开口,选了启木会在意的事情:“昨日梁老以你师长之名义,赠戒尺。”

    尺子有衡量婚姻,祝幸福美满之意。是婚礼亲友常见之贺礼。启木的前二十年,少年意气,似从世外桃源借来的日子,自变法始,往日挚友、族人多恩断义绝。至此时,本想着也不会有人再冒天下之大不韪。

    沉默几秒,

    “我以为他不认我了。”

    “他说你始终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三皇子对启木,第一个发觉的其实是梁老。

    叫去了罚站他两个时辰。

    手拿着戒尺,眼光带着挑剔问:“为何总找启木麻烦?”

    “明明是钟意,怎就是麻烦?”皇子大咧咧地说,甚至还带了点委屈:“吾已经收着脾气了,吾从没有他面前发过火,他不喜欢,吾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打杀过人。”

    “臭小子。”瞪他一眼。

    梁老背着手离开,三皇子朝他背影喊——

    “吾的喜欢就是这样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吾改不了!”

    喜轿外还在敲敲打打,轿子内一片喜红色。

    场景有股荒诞。

    一派喜气,走向的却是既知的死亡。

    当代尊儒,最重礼节,启木却答应这婚礼,给几分纵容,走次彻彻底底的离经叛道。

    想来应有几分喜欢。

    三皇子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本春宫图来,捧在了两人面前要来赏读。

    “这可是产地皇宫的精品。不仅彩图,而且场景丰富,姿势多样。”

    看着图上交叠着的两具躯体,颇为写意的绘画风格。Emmm,

    “我能画更好的。”说出口才想起断了的手筋,大概再不能执笔。

    皇子却像也不知晓一样,拍手叫好。

    距离皇子府愈近,心中反而愈坦荡。

    “我对你,夹杂了许多其他。”对一个皇子的,对权势的。而不能单单是喜欢。

    “我知道。”三皇子说,带几分坦荡:“你在意许多东西,在意礼数,在意民生,在意法度。我在有一日意识到我对你的心悦,我就想,我一定要杀了你。叫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三皇子说。

    从双层巴士站起,顾不上身旁那个少年,跌跌撞撞往下走。

    启木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中情绪有些难以描述。

    世界上另外一个我,那个朝代的启木。

    他在史书中寻见过。

    只简单几行,记其春宁三年进士,同年入翰林,后擢升户部左侍郎。历史总带股残忍,年少闻名的英才,其才学其抱负在书中未显露分毫,只说句,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

    那个启木未能生在太平盛世,从诗文里读见王朝的最鼎盛繁荣,所看所见却是衰颓,王朝末年的土地兼并,酒rou臭与冻死骨,官的贪腐和皇室的奢靡。他见到旱灾后的易子而食,车行至长安又是歌舞升平。

    夜不能寐,熬过一夜,提笔落下四字:愿为国死。

    不过蜉蝣撼树。历史不记得启木。

    拥挤的地铁中,启木吻上面前的陌生人,试图挑起其欲望。

    没有,还是没有。

    回不去。不想认的猜想是大概那人已死。

    陌生人轻抚他的背,看着眼前这个无声哭泣的人,对冒犯的举动不生怒意,心中怜惜来得不知缘起。

    ‘吾愿雌伏,只求一世一双人。’又一句莫名的话从心底冒出来。脑海中有一片红枫林。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