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人命
池汐咬着牙,在暗处看着那守卫城门的一众人,额上泛出一层薄汗的同时,仍旧有些恍神。 这守着城门的足足有几百号人,甚至她看不见的可能更多,而柳眠今次负伤,其余三个又都不会武,以一敌百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守着这里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可能出的去,”池汐压低嗓子,回头和柳眠说到,“不如今夜先算了,你还受着伤,等……” “不能再等了。”柳眠打断她,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一只手还按着伤口处,唇色苍白的厉害,“再不回京城,他们那边要撑不住。” 池汐眉心一跳,猛地明白了柳眠的意思。 池洋她,怕是一直在肃清党羽。她如今有了西月国的帮助,做事简直是事半功倍,她定然知道自己还没死,便也一定会想到如果有一天她顶着失踪被找回的标签回到京城,那这个皇位又该如何定夺。她上位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将站队的朝臣和几名将军规划的明明白白。 能策反的便策反,策不了的便杀,时间拖得越久,京城的局势便越偏袒于池洋,她若是再慢着些,局势只会变得更不可控。 池汐不知道的是,柳眠昨天已经引走了一大波人,将他们带到了城中某个角落,再紧赶慢赶的制造乱象混淆视听,才为今夜拉扯出了一些时间来,若是今天出不去,那他受的所有伤,都相当于白费力气。 所以,今夜势必要出了这城门。 武力解决不行,那便只能智取。池汐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偶然间看见柳眠挑着的唇角时,忽然便灵光一闪,激动的拉了拉柳眠的胳膊,难掩兴奋的吐出两个字来,“易容!” 柳眠轻笑,回头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容羽和苏陌,声音忽然被他拉的很是绵长暧昧,他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纵然唇色还白着,那一笑也依旧勾人,“汐汐,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池汐有点不习惯的咬了咬嘴唇,抬腿就轻轻踹了他一下,“喊陛下,喊什么汐汐。” 柳眠依旧笑,也没和她争论什么为什么他能喊我就不能的问题,反而是又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湛蓝色的眼睛露出几分揶揄来,“遵命……陛下。” 这句话他刻意弯了腰,声音紧紧贴着她的耳边,池汐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让她觉得十分暧昧的,分明不是那个称呼,而是他这个人罢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悄声骂了一句,“不正经。” 这不正经的人,做起正经的事情来倒还不赖,池汐顶着一张刚画好的新脸,稀奇的看着柳眠在容羽脸上写写画画。 她还是第一次体验易容的感觉。从前只是看柳眠他一天变一张脸格外简单容易,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百般不适,怎么都觉着尴尬的很。 他们几个想要伪装成侍卫,悄悄溜出城门,所以她现在的样子刚好是个女兵的模样。头发被高高的盘起束在脑后,脸上贴着的一张面皮又闷又热,就连眼睛转动的时候都带了一种生涩感,每每要做出个什么表情,脸上都跟着不适。她十分不习惯,总是忍不住的去摸下巴,想要从那里掀开这层皮来,这是她摸啊摸啊,愣是找不到半点棱角。 柳眠这门手艺,跟换头也没什么分别。 他此刻正给容羽画着脸,失血让他的肤色带着不健康的白,苏陌则已经画好,正站在容羽旁边仔细瞧着,显然也对这种手艺好奇的紧。 池汐忍不住笑。 她虽然仍旧认得出来这是苏陌,可是看着那张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脸,怎么看怎么有些滑稽。 有时男人的嫉妒心就体现在这种微小的事情上,也不知道柳眠是诚心还是故意,总之苏陌这么清冷的一个人,愣是在他嘴角点了一颗指甲大小的痣。 俗称美人痣。 配上黝黑的肤色和浓厚的眉毛,那副模样简直像是天生的喜剧演员。 柳眠画他那张脸用了多久?好像也就一刻钟不到,足以看出他有多敷衍来。 此刻容羽的那张脸也快要完工,柳眠眯着眼来回端详,想了想,也在眼尾的位置给他点了一颗大痣。 池汐忍不住偷乐——毕竟地上被他们敲晕的那四个小侍卫里,可没有一个是有痣的。 柳眠这是公报私仇呢。 折腾了一个时辰之久后,他们四人才终于弄好了一身的行头,乍一看上去和地上那四个毫无区别,池汐整理着身上这还带着些汗臭味的衣裳,一个回头间,却看见柳眠毫不留情的扭断了那四人中其中一个的脖子。 那人悄无声息的咽了气,嘴角缓缓流出黑色的血来,在浅淡的月光下,脑袋旁边的那一滩血迹就翻出一层薄光。 血腥的画面让池汐一震,眼看他还要去扭第二个,她连忙上前阻止,“你干什么?!” 那第一个人已然是死透了,池汐瞪大眼睛,满是不解,“你杀他做什么?!” 柳眠唇色仍是冷的,听见她的质问也只是微一皱眉,见女孩神色认真,才答了一句,“不杀,难道等他醒了通风报信吗?” “可是、可是——”池汐还想反驳,可是柳眠手上一动,第二个人也被无声无息的被扭断了脖子。 她顿时手脚都发了冷——这四个人不过是那边偷懒没有巡逻的小侍卫罢了,因为一套衣裳而平白无故没了性命,可算是无辜? “陛下,”柳眠轻笑,原本还带着温度的眸子忽然没了光亮,黑黢黢的眼珠淬满了极为阴暗的东西,却仍旧是带着嘲意的,“想当皇帝,就别再想着普度众生。” 说着,第三个人也没了性命。 池汐看不得这种场面,可是平心而论,柳眠也说的没错。 她见过的人命不少,夺嫡的时候甚至她比柳眠还要毒辣一些,可是也许是光明的地方呆久了,就忘记这个世界原本的黑暗,这般血腥的样子,竟让她有些不适起来。 可是双脚就像是被人钉在了原地,连转身的力气都消失了。 忽地,一双手覆了过来,温和的蒙住了她的眼睛,池汐听见苏陌的声音在她头顶不远处响起,“不想看就不看。” 他的手掌仍然是凉的,带着他身上那种特有的药草香味,池汐轻轻咬牙,“你倒是淡定。” 苏陌眼睁睁看着第四个人没了气息,又停了一会才转到女孩的面前移开手掌,血腥的场面被他尽数挡在了身后,他盯着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我们这种高位的人,谁手里又没有人命呢?” 池汐沉默了一会,慢慢转过了身。 倒是差点忘了,她最开始和苏陌达成的那三年之约,条件不就是让他借着苏家的名义,解决掉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吗? 苏陌说的对,像他们这样的人,属实算不上善。 都是为了权利而将普通人的死亡,说成是为大义牺牲的自私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