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
但是萧揽头都没抬,根本没机会害怕。他还在虚虚扶着桌子咳嗽,浑身都在抖,特别是双手,一副被插干凌虐到根本无法承受的凄惨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萧揽终于勉强缓过来,但还是伏在桌案上喘息着。 他抿着嘴巴去擦糊满了下半张脸的体液,胡乱地用力蹭,蹭得本就通红的面色更加不堪,还不小心蹭到了那片青紫,疼得吸气。 在姜厌看来就是王爷不堪受辱,含恨擦拭贼人留下的腺液的模样。 “王爷,您受苦了……” 姜厌声线颤抖不堪,声音沙哑艰涩,强忍着满腔怒火,颤抖着手去给萧揽轻轻擦眼泪。 刚擦没几下又突然猛地收回手,姜厌觉得自己肮脏卑贱,根本不配触碰金枝玉叶的小王爷。更何况王爷刚被男人狠狠欺辱过,此刻定然是很透了全天下所有男性的,没有甩他一巴掌再赏他五十大板已经是善良到骨子里了。 为什么这么温柔这么乖巧的王爷要承受这样的凌辱?为什么他只是个卑贱的侍卫??徐碎他堂堂一届太傅,对学生做出这种事情,真的还能算是个人吗?! 萧揽不适应地低低“嗯”了一声,平日里他被徐碎打了也只是自己默默地擦眼泪,或者仰着头让沈澜筝擦。姜厌手上满是厚茧,不比软绸,蹭得他有点不舒服。 姜厌心下一痛,像是被人用刀捅了一刀再狠狠一轮,被剜出灵魂来。 他几乎快要落泪,沉痛地缓慢地呼吸着,连喘息都在颤抖,“主人,我替您去杀了徐碎那个狗畜牲!!” ??? 萧揽人都傻了!至于吗?不就是换了个惩罚方式吗?再不舒服那缓一会就好了,宫里又不是没有冰糖雪梨给他喝。 “主人”这个词是姜厌在十几岁的时候被他驯服了之后讲的,叫了没几天就因为被宫女误会改了。 刚捡到姜大侍卫的时候,他还只是个悲悲惨惨的小乞丐,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一把硬黑的骨头,伤痕遍布,衣不蔽体。即使如此,小乞丐打架却疯地像条饿狠了的小狼崽,没有半点技巧,就纯粹地往死里打。一双大得出奇的黝黑眼珠射出狼一般的猩红的光。 姜厌当萧揽是来杀道上拦路狗的纨绔子弟,打得疯得要命。萧王爷用了四五个侍卫才堪堪制住他,在侍卫掐着他的脖颈用膝盖压着他等候发落的时候,姜厌还在拼命抬头死命瞪着他,眼神里的杀意让人胆寒。 萧揽却笑了,好整以暇地摇摇扇子,做足了草菅人命纨绔子弟的样子。 他觉得这小怪物实在是太有新奇,太有意思了。 皇宫里头哪个人不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即使心底里再怎么想把对方生吞活剥,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如沐春风,只在眼神里偶尔透露出那么一丁点的厌恶,当然也有萧月执政风格和国师定的礼法约束的缘故。但也虚伪得让萧揽直恶心。 他是平生第一次直面这样狠厉的恶意和杀意,当下就看中了小乞丐,把他收下来当做预备侍卫养着,天天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知道的明白是个小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萧揽捡了个儿子呢。 可惜狼崽子也不是那么好养的,萧揽不知道被小狼崽子那挠伤见血了多少次,在萧月和沈澜筝实在要看不下去的时候,姜厌终于被驯服了,毕竟每天像供祖宗似的宠着他陪他玩还教他几辈子都不敢想的好多知识,只要是半个人都能明白萧揽是真心对他的。 这厢萧揽还在傻愣着,大张着艳红破皮的嘴唇不知所措。姜厌已经长剑出鞘要去取徐碎狗头了。 “哎!姜厌!停下!!” 萧揽踉踉跄跄地跑去追他,还扶了一下桌子才堪堪站稳,紧紧捉着他的手不肯放。 姜厌咬着嘴巴站住了,他想要是王爷实在不肯,他就找伶舟渡要最狠厉的毒杀了徐碎,再自刎。 他怎么样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萧揽身体本来就虚弱,现在更是手软脚软,就差晕厥过去了。他喘了好几会儿才说出话:“小狼崽子,你疯了不成?!那可是徐太傅!永安一年的状元!皇帝亲封的无阙先生!老师不过是换了个新鲜的法子惩戒我,怎么就,怎么就该那啥了……” 萧揽怎么都不敢说出“死”字,他有点迷信,在沈澜意死后不知道招了多少次魂。现在他房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件他澜意哥哥生前的东西,他平日里倒是不会哭哭啼啼地睹物思人,只是惹得沈澜筝和下人们每每不敢进去。 “那是惩戒?!那分明是……” “好了!姜厌,住嘴!再让我看见你对太傅起一次杀心,我就不要你了!让你回那花柳巷当乞丐去!” 姜厌一下就哭出来了,眼泪滑在惨白的脸上不堪地爬,刺在他骨头里。眼眶血样的红,薄唇也被他用犬齿咬出了大颗鲜血,浑身都在抖。 被主人抛弃,比被萧揽杀了还要让姜厌难受。 “嗬,嗬……我,我不杀他,主人别不要我……呜呜呜呜……” 萧揽肩头一片濡湿,姜厌甚至还在细微地发着抖,害怕到了极点。 萧揽见姜厌哭得这般可怜,不知怎地自己也有点想哭了。他胡乱擦了擦眼里又冒出来的水汽,上前把被雨淋湿的狗狗姜姜拥在怀里,轻柔地拍打抚弄着少年温热的背,一声声低哄着他。 “好了好了,狗勾不哭了,不会抛弃你的,不会的,你永远是萧揽的小狼狗子……” “砰——” “萧揽!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 意气风发少年郎一把把门踹开,扬着恣意又耀眼的笑快步走进来,见着主仆二人悲惨相拥的可怜样子,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了这是?姜侍卫的家人,出什么事了吗?” 沈澜筝慌得很,他可没怎么接触过这个满身都是刺只对萧揽露出白肚皮的王府侍卫长,他觉得姜厌长相和性格都太凶了,不适合萧揽,不止一次提点过他。倒不是觉得这雪狼会弑主,只是姜厌发狠的时候太疯太不要命,容易给萧揽招徕祸事。 而且他也只会哄萧揽这个娇里娇气的小少爷,给一些甜点子小玩意就哄好了,再不济出去玩一趟就能开心到天上去。姜厌这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倒像是被人屠了满门似的。 姜厌又贪婪地在萧揽香香软软的怀里埋了两下,才起身退到主人几步外。 此刻的姜侍卫又恢复了一副冷凝的样子,只有眼眶还有点红,昭示着他并不如何好的心情。 沈澜筝见姜厌不肯说,便没追问也没再看他,抬眼去看萧揽,只着一眼,他心里突然升起泼天的怒火。 他可算是知道姜厌为何哭得像死了全家似的悲恸了,原来,原来是萧揽,他,他被…… 其实也不怪沈二想歪,实在是萧揽这副尊荣实在是太色气了。 矜贵小王爷满面桃红,泪光点点,眼睫沾水,低喘微微,眼眶染霞。更别提他那红肿破皮的rou唇,还残余着星点可疑的晶亮液体,甚至连嘴角都被蹭红了。原本光洁白皙的下巴突兀地出现了一小片青紫,从细白隐红的脖颈到雪色的衣襟一片濡湿,就算是傻子看了也不会觉得他单单只是被太傅用两根手指捅了嘴巴。 沈澜筝洞察力超人,刚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萧揽附近桌椅的大幅度的歪斜,还有萧揽脚边的白色绣金手帕,皱成一团,似乎是在中间的地方湿透了。 再加上他前两天刚巧撞上一个生性风流的朋友胡闹,又恰巧是用的这种姿势,让沈澜意不想歪都难。 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胸腔剧烈起伏,拳头紧握,眼眶通红,紧咬着嘴巴,竟和姜厌方才的怒容一般无二。 萧揽:? 他刚要开口,就被沈澜意用沙哑阴狠到可怖的声音堵了回去。 “谁。” “徐碎。” “妈的!这个杀千刀的狗畜牲!!” 沈澜筝一下把萧揽的桌子拍得粉碎,他用力到地板都在震颤,萧揽都被他吓得一抖差点倒下去,被姜厌克制地扶了一下才站稳。 萧揽:???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或者在什么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用手指捅喉咙已经成了根本难以忍受的奇耻大辱了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诶!沈二!!你别跑!怎么了你?!” 萧揽拼尽全力地抱住他挡在前面才堪堪至住沈澜筝要去杀人的步伐,他几乎是透支了自己的力气才把人拦住,即便如此也还在被沈澜筝顶着往前走。 姜厌笑了,他怎么把沈二给忘了呢,得来全不费工夫。 “靠!不就是被人捅了两下嘴巴么!这算得了什么?是我在他课上画画睡觉在先的,他罚我也是应该……” “萧揽。” 沈澜筝脚步一顿。 萧揽愣了,他有点怕这样的沈澜筝,从没见过,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你这种东西?” 沈澜筝呼吸guntang,刮在萧揽敏感的脖颈上快要把他烫伤。萧揽死命地抱着他,只能看见他一截崩得死直锋利还在不断颤抖的下颚线。 “呃,大抵是,没有罢?” 不是啊?他也不是没见过罚下人的主子,有谁用手指捅人喉咙的噢?好怪啊! 沈澜筝又不说话了,他把大手按在随身携带的配剑琤琤上一按,猛地用力把萧揽往地上一推,健步如飞往徐碎住处方向走。 萧揽一下子跌在地上,双眼大睁流下泪来。 沈澜筝哪天不是宠着捧着他,要把全天下最好的宝贝都送到他面前来把他堆得高高的。 即算是他亲哥沈澜意为了救他被刺客一箭穿心,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又陪着他在沈澜意墓前枯跪了几夜,稍有失控地为他擦眼泪。 萧揽感到呼吸困难,眼前泛黑,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危险的耳鸣,只差一点点就能晕死过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往御书房的方向跑,和沈澜筝背道而驰。 姜厌只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就往沈澜筝的方向跟了过去。 “砰砰砰——” “啊——痛痛痛!!” 萧揽一身的尘土,他是硬生生滚进御书房的,脑袋嗑在桌角,不知道哪里的破皮了的血和着汗水拥得他身上粘腻发热。 旁边的御前侍卫人都吓傻了,手忙脚乱地去扶他又被他用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力气推开了。 “哥——沈二,沈二他,他要杀徐碎!!!” 萧揽几乎称得上是在尖叫,他嗓子还没好,沙哑不堪,吼得差点破音。 萧月猛地把手里的毛笔捏断了。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