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池林站在网球场外。里面的樊山誉带着一群孩子在练发球,他今儿穿了条扎眼的红色运动裤,白鞋不知道让哪个小屁孩踩了脚,黑印子那么大,樊山誉自己也不知道擦擦。 孩子们中场休息,樊山誉来场边喝水,他其实早就看见池林了,但不方便打招呼,这下一休息,立马就跑过来了。 头发上脸上全是汗,运动发带也被汗打湿了,樊山誉现在没了刚见那会的刺头气质,不禁软下来,连着给人的观感也柔和了。 像个阳光开朗的男高中生。 “林林,你怎么过来了。”樊山誉扒在外围的拦网上,笑得有点傻气,“要不要进来,我给你开门。” 池林从口袋里取出半张纸,蹲下身,朝樊山誉招了招手。樊山誉低头一看,现在才发现那一大个黑印子。 他也跟着池林蹲下来,鞋面小心地挨在网边。 网孔大小刚够池林伸进几根手指,他没把纸给樊山誉,自己伸进去,给樊山誉擦鞋。 “我下午有点事,和你说一声。”池林说,“晚上也不回来了。” “为啥。”樊山誉问。 “事情忙完太晚了,我明早回家。”池林擦完,泥纸捏在手里,抬头说,“冰箱里有菜,饭我早上定了时的,自己炒个菜。不许偷懒点外卖。” 樊山誉愣了一下,原本因为池林夜不归宿冒出来的一点小情绪一下没了。 晚上一个人回家,樊山誉久违地坐上驾驶座,瞄见了车前傻不愣登地乱摆摇摇花。雨开始下了,阵势不小,天都给压黑了。七八月份最热,前阵子大暑,今儿也不知道有多少度,车外面就跟蒸笼一样。 樊山誉开了空调,想着给池林打个电话吧,又怕他在忙,最终改成了发短信。 那头没回音,樊山誉关了屏幕,先回家。 到家之后雨才真正下大了,池林回了一张图,是在室内拍窗外的雨。玻璃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沾满雨的落地窗上没有任何能看出地址的标志。 这张图唯一的意思就是告诉樊山誉,他没淋到雨。 照片拍到了池林半只手,搭在玻璃窗上,他身上穿了一件外套,看袖沿像是西装。 好端端的,池林穿西装干什么? 还没等他细想,樊山誉仔细看了看窗外的楼,忽然发现这地方他还挺熟。 X市金融大道,他在这一块上了快一年班。 有点怪。但樊山誉没有细想,他回了几句叮嘱的话,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做饭去了。 池林给他留了不少好菜,还有焯水剥好的虾仁,就怕樊山誉偷懒不吃。樊山誉把冰箱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终拿出来几个菜,准备晚上炒饭吃。 等他做完了出来,池林也回他消息了,又是一张照片,拍了池林今晚的晚饭。 照片的最角落,有一张写过字的信签纸悄然入镜,最上方赫然印着“象卒”的字样。 樊山誉想着给池林拍他的晚饭,没有细看。 第二天樊山誉早起上班的时候,池林也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几只袋子,进门先去了厨房。 樊山誉叼着牙刷出来,池林买了菜回来的,青菜上还沾着水珠,叶子很新鲜。 “起这么迟。”池林说,“吃面还是给你弄个三明治?” 樊山誉从后面抱住他,差点把牙膏蹭在池林肩膀上。 “林林,我昨晚被蚊子咬了。”樊山誉含含糊糊地说。 “咬哪了?”池林笑道,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准备给他弄早饭。 “肚子上。”樊山誉说,“洗澡时候咬的,气死我了。” 池林的手伸进他衣服下面,他才洗了手,沾着水还有点凉。樊山誉一缩,自己把衣服掀起来,给他看还有点红的蚊子包。 蚊子包小小一个,位置不偏不倚,就在左边最上头一块肌rou的正中间,只有点粉,差不多要消了。池林的手于是摸上去,在包中间掐了一个十字。 “牙膏要滴下来了。”池林在他肚子上拍了拍,声音有点像不太熟的西瓜。 樊山誉还低着头,只有眼睛抬起来,望着池林说:“你不得给我亲一下吗。” 池林拿他衣服擦了擦手,没理他。 暑假过得快,没多久就到了学校的开学季。课外补习班这季都进入了淡季,日子清闲了非常多。 他们到底和那些教文化课的老师不一样,拿着不拖市平均收入后腿的工资,面对的也是一群或为兴趣或为玩耍来的孩子。现在孩子们上学去了,老师也得上别的碗里蹭饭吃。 樊山誉一周的课缩减到了两天,本来经理还问他要不要来当成人陪练,樊山誉给拒绝了。 池林也差不多,不过他本来就是管理人之一,就算不教课也得上班,跑不了。他每天早起,樊山誉也不好意思睡懒觉,跟着起床,然后一点点从池林那学一些生活技巧。 毕竟他之前是个把所有菜一股脑丢进锅里煮、美其名曰“一锅乱炖”的粗糙人,和会把苹果削成兔子的池林肯定不能比。 对樊山誉来说吧,厨艺能把菜弄熟不炸厨房就行了,不要求太多。 开头几天他还要在池林回来之前炒好菜,池林吃是会吃,第二天就给他说,你要不还是别进厨房了。 山药炖土豆,高压锅压烂了,汤里还泡着上海青的碎块以及一点虾仁鱿鱼。吃起来吧,比较像味道柔和的海鲜拌水泥。 俩人商量了下,最终还是等着池林回来,樊山誉把菜什么的先处理好,让樊山誉再学一阵。 两个大个子,不小心点都能撞到抽油烟机,往厨房里一挤,池林想拿个洋葱都得叫樊山誉帮他。樊山誉倒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哪怕锅里炸得噼里啪啦,下菜冒起来的烟都快扑到人脸上。 池林把锅铲给他,他就学着拌一拌,炒糊的待会全部挑出来,全给他自己吃。 即便在这样拥挤而有些杂乱的小空间中,被热烈的烟火气围绕着,池林外在一贯的从容也没改变过。总有一种距离感,有时被樊山誉捕捉到,有时又显得辽远。 樊山誉于是把他抱紧了,紧得池林拿锅铲的手都差点脱力。 “你来捣乱来了?”池林弹一下他额头,关了火,“拿盘子去。” 樊山誉没立即松开,他埋在池林肩上嗅了嗅,闷闷地说:“月底我带你回老家好不好,去见我姥姥。” 池林笑了,过了一会才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