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珏竹山中，林清钰盘坐于碧竹之下，手中法诀翻飞，淡蓝色的光芒笼聚手心，合成一朵莲花的形状，那蓝莲愈来愈大，而后忽然破碎，迅速向外散去。 林清钰心中一惊，忙收起灵力，只是仍有部分未能收回，打在四周的青竹上，光洁的竹子被刻下一道道划痕，大片的竹叶飘飘落下。 她站起身，用手抚上那深深的划痕，眼帘微垂，心上泛起尖锐而细微的疼痛。 纪临轩刚入竹林，便见少女立于青竹之下，神情空茫寂寥，漫天的竹叶纷飞而下，唯美而凄清。 他心上有割裂般的疼痛蔓延开，他一跃几步，落到少女身前，柔声唤道：“钰儿，怎么了？” 林清钰闻言抬头，对上纪临轩担忧心疼的目光，唇边勾起一个笑容，道：“师兄，你怎么来了？”又想起纪临轩刚刚的问话，”没什么，就是卡在瓶颈上了，想试试能不能突破。” 她接住一片空中飘舞的竹叶放在胸前，眸色悠远落寞，“不过是空想罢了。” 纪临轩见着少女的笑容才能感觉到一丝心安，却又见她陷入低落，心中止不住的抽痛，他虚虚环抱住少女，小心地不至于逾矩，眸光温柔而坚定：“不要急于求成，小心伤了自己，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师兄都会陪着你。” “嗯。”林清钰轻柔柔地笑，却没有细想那话语间藏着的掩抑的情思。 顾初晴本想来寻师姐，正巧见到这一幕，两人相拥在一起，郎才女貌，异常般配，好像本该就是天造地设般的一对。 这场景异常刺目，顾初晴眼中是深深的妒意和阴郁。 她冷静一瞬，换上轻快明艳的笑，小跑了过去。 “师姐！” 林清钰闻声后退一步，看向奔来的小师妹，神情有些冷淡。 顾初晴不在意她的冷漠，依旧是甜甜地笑着，只是目光触及到她腰上佩戴的寒冰玉时，眸色闪过瞬间莫名的意味。 顾初晴故意卡在他们之间，又甜甜地唤了声“师姐”，才转过头去，笑着唤道：“大师兄。” 只是那笑容里含了几分淡漠和敌意。 纪临轩只觉得林清钰退了一步，就好似将他的心也带走一块，只留下空落落的失意。 他微微颔首，轻笑道：“师妹。” 那笑容里同样没有多少真意。 顾初晴也不在乎，她对上林清钰的眸子，撒娇道：“师姐，过几天就是宗门大比了，我感觉不足之处还有许多，你可以指点我一下吗？” 林清钰还未答话，纪临轩便道：“不用麻烦你师姐，我也可以指点师妹的。” 顾初晴面色一变，立刻想要拒绝。 只是林清钰却是点了点头，道：“师兄境界比我高，感悟也应该比我更深，若是师兄的话，想来比我要更合适。” 顾初晴拒绝的话只能卡住，她只得看向纪临轩，笑意里蒙上一层寒霜，咬牙切齿道：“那就麻烦大师兄了！”语罢，右手一划，一道掌风向纪临轩刮去，“请师兄指点！” 纪临轩轻轻巧巧地化解了向他袭来的风刃，微微笑道：“不麻烦。” 两人对视一眼，有幽暗的火苗自两人眼中闪过，他们心照不宣地远离了竹林，向远处空地飞去。 刚一落地，顾初晴双手掐诀，万千异象升起，无数道神通向纪临轩飞去。 顾初晴攻得猛烈，一环环的法术蜂拥而来，纪临轩或是闪避，或是化解，偶尔会将袭来的神通如数奉还回去。 一时间烽烟四起，虚空动乱，万千符文涌动，浩浩荡荡。 忽然间，玄妙至深的符光亮起，向外一偏，数道神通合在一起，直直的向林清钰所在的位置迅速击去。 两人皆是一惊，慌忙向林清钰所在之处飞去。 “师姐小心！” “钰儿小心！” 林清钰见状，伸手一辉，冲来的威势仿若入了古井，消失不见。 赶到的纪临轩和顾初晴急忙检查起她是否有受伤。 “师姐你没事吧？！” “钰儿哪里伤到了没有？！” “我没事。” 林清钰有些无奈，她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修为早就恢复到之前，不过这点威力罢了，哪那么容易受伤。 见她真的没有不适之处，两人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纪临轩这时突然接到传音，皱了皱眉，歉意道：“钰儿，师尊找我有事，我先过去了。”他看见林清钰点头，才松了眉头微笑，又瞥见顾初晴眼里浮上的喜意，道：“师妹，天元长老正找你，你随我一同过去吧。” 顾初晴才现的喜悦散去，恨恨道：“是。” “那我也回去修炼了。”林清钰神情有些慵懒之意，她朝两人唯一点头，就向自己所处的竹屋走去。 直至看见她的身影隐入竹屋之内，两人才对视一眼，目光皆是漠然。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就是百宗大比。 除却上清宗，慕云谷，逍遥宫，天虚门，九星阁五大上宗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派或者上宗附属小宗也来参加这次的大比，毕竟，若是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无论是那丰厚的奖品或者对宗门立威造势都有莫大的好处。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主要是五大上宗之间的较量。 燕云广场上，宗门林立，一片喧哗之声。 纪临轩和林清钰缓缓从空中落下，顾初晴夹在他们之间，正喋喋不休地和林清钰说着什么。 一时间，广场上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不少人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悄声议论着。 修仙界谁不知道纪临轩容貌俊美，天赋绝世，年纪轻轻便修成玄仙，算得上是界中最为顶级的妖孽。而他身边的林清钰，同样天资不凡，才情悟性逆天，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女。但听说前不久，林清钰自废修为，重修仙诀，让许多人震惊不已。只是如今看来，不愧为一代天骄，修为不仅直追上来，还比之以往要高出一个境界，这等资质让人心悸。 顾初晴本想在林清钰身边多待一会，只是远处天元长老传音唤她过去，无法，她神色复杂地瞥一眼纪临轩，而后看向林清钰，恋恋不舍道：“师姐，我得先过去了。” 她看了眼林清钰白皙的面容，转身离去，心里暗暗道，师姐，我会让你看见我的努力和实力的！ 林清钰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走着，还是那片熟悉的地方，可是高台之上却没有她期待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热闹非凡，她心里却是沉寂如水的哀凉。 纪临轩陪在她的身旁，默然无言，心里也跟着漫漫然地泛起疼痛。 林清钰正想回到上清宗所处的方位，却见一道劲风飘过，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略微皱眉，另一只手迅速掐诀，形成一道风刃向对方击去。 却没想眼前人甚至都不曾阻挡，任由那风刃削去她耳边半截垂落的墨发。 她只定定地看着林清钰，一字一字道：“你当真修了无情道？” 广场上本就有不少目光聚集在她身上，这样一出动静，注视的目光就更多了。 林清钰蹙眉更甚。 纪临轩虽知道眼前人没有敌意，心中仍是不悦。 少女一袭红衣在风中飘扬，肌肤胜雪，仙姿玉貌，眼尾微微上挑，略有妖意。 傅染烟，逍遥宫的圣女，也是她一直以来的死对头。 林清钰将手从傅染烟的手里抽出来，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傅染烟看了她许久，忽而一笑，万种风情绕眉梢。 “不怎么样。” 她恢复了平日里慵懒随意的模样，眸中的光也是极淡，她转身离去，眼底有泠泠寒光。 林清钰摇摇头，不理解她的奇怪行为，百宗大比就要开始了，她和纪临轩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本应该是坐在师尊的右后方的，属于师尊的位置空悬着，她心里一疼，强迫自己向别处看去。 萧云涵同样也未来，自那次见面之后，她便闭关了，说是要为秘境做些准备。 再往后望，就是逍遥宫的方位了，她随意一瞥，便和对面的傅染烟对视在一起，后者收起几分闲散，朝她一笑，妖艳魅惑。 林清钰别开了眼，将目光放在擂台上。 擂台上来参加大比的也有不少散仙，虽说是宗门大比，但允许散仙来参加，若是极为优秀者，也是有机会加入宗门的。 毕竟加入宗门，修行资源总归是能得到保证的。 她四处环顾，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少年容貌迤逦，表现也极为出色，修为似乎还在小师妹之上，还是名散仙，能修到这样的境界，几乎能说的上是天赋妖孽，已经有很多长老宗主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纪临轩本就一直注意着林清钰，此时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了那个少年。 “钰儿觉得他如何？”纪临轩凑近了少女，轻声问道。 “若是不出意外地话，应该是本次大比的魁首。”林清钰饮了口清茶，茶水中蕴含了极为浓郁的灵力，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看样子，小师妹势必要和他对上了。”纪临轩轻轻笑，他离少女极近，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少女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他心下一片柔软。 那边台上的顾初晴恰好看见这一幕，她眸底一冷，手中的神通不自觉加重，待她意识到时，已经向对面之人冲去。 对面少年根本无法挡下这道神通的威力，一时间，被威势狠狠冲击在地，身上多出几道深深的血痕。 百宗大比讲求的是点到即止，她有些过了。 动静过大，有不少目光向这看来，她能感觉到师姐也看向了她。 顾初晴心下慌乱，连忙道歉。 好在对方并不介意，少年只腼腆笑道：“顾仙子不要担心，是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顾初晴悄悄注意了下林清钰，见她眼里没有责怪，心里松了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擂台上所剩不过百位。 能进入百强的大多是五大上宗之人，零星几个散仙。 很快的，便来到了最后一场决胜之战。 如他们所料，顾初晴对上了黑衣少年。 顾初晴看着对面的黑衣少年，心里一紧，她能感觉到，少年修为在她之上。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又看了眼林清钰，稍稍心安，她会全力以赴的。 但是修为上的差距从来不是那样容易能跨越的，在少年的神通下，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连抵挡都是那样困难，她无数次倒下，又无数次站起，最终还是不敌。 顾初晴利用插在擂台上的长剑勉强维持自己的站姿，身上是斑斑点点地血痕。她闭了闭眼，道：“我输了。” 百宗大比自此落下帷幕。 林清钰注意到那少年只收了作为魁首的奖品，拒绝了所有宗门向他抛出的橄榄枝。 顾初晴站在林清钰的面前，苍白精致的脸上透出难过：“对不起，师姐。” 林清钰有些怔愣，恍惚在她的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那次大比不敌傅染烟，她也是这般低落。 林清钰摸了摸顾初晴的墨发，轻轻道：“不要紧，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师姐难得的温柔几乎要让顾初晴落下泪来，她缓了下情绪，才抬起头来，神色执着而坚毅：“下次，我不会让师姐失望的。” 其实我不失望。林清钰唇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看着小师妹离开的倔强而坚定的背影，沉默良久。 她忽然想起那时的自己也对师尊说过类似的话，师尊当时也不曾说什么。那么，师尊会不会也如自己这般想过呢？其实她从未对自己失望过？ 看着身旁空悬的座位，林清钰自嘲的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无论师尊当时是什么想法，现在也应该是失望至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