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嫖后跑路
昏暗的洞府内,云沧盘膝悬浮在半空,单手支棱着脑袋,歪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灵液池,仿佛没有听见外面凄厉的万鬼嚎哭。 黑蛇无知无觉地蜷缩在白玉池里,已经半月有余。 昆仑天柱前些日子开始加速坍塌,再镇压不住其下鬼门。从裂隙中逃窜出的恶鬼让人间修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反倒是这灯下黑的仙人遗址得享一阵太平。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也不久了。 云沧耳畔响起隐隐的雷声,他打量着黑蛇越发明显的金鳞,心里顿时闪过不少计算。 自岳霆渊那日昏迷,他就布置了聚灵阵,把这昆仑地界的浓厚灵气都凝结成液收拢做一处供它享用,看来还是有些效果。 黑蛇身上部分旧鳞片已经剥落,替换成了流光溢彩的金甲,雷云纹环环相扣形成了漂亮的回路,前额更是顶出了稚嫩的龙角。 他知道,岳霆渊马上就要淬骨了。 洞府上空的雷声越来越近,终于带着狂野之势从九天劈落,限制一人一蛇数百年的禁制瞬间被劈得松动,不断有粉尘和碎石块掉落。 云座上的道人对此不甚在意,他伸手摸摸岳霆渊头上那对漂亮的小龙角,满意地抿嘴。 正当此时,劫雷把洞府的穹顶劈碎,卷着猛烈的狂风从上方呼呼涌进,灌满云沧宽大的袍袖。 道人一身轻罗狂舞翻飞,镇定地护着黑龙,宛若九天谪仙一般傲立在狼藉之中。 云沧不慌不忙地拂袖轻掐指诀,指尖弹射出宝器挡住连续劈落的紫雷。 天道发现有人干预试炼,劫雷越发轰动以昭天威。 万钧雷霆在云沧头顶连续炸开,方圆千里的昆仑地界被映照得宛如白昼,就连嚎哭地众鬼都被震慑得暂时噤声。 眼见普通劫雷无用,天道开始牵引天地灵气奔涌向昆仑,在天空形成一道道灵流奇观。连接天地的浓密彤云配上天柱崩塌、鬼门大开的景象,一时宛如灭世之景。 昆仑山下各大势力亦感到大地震动,纷纷举目北望,震惊无比! 修界竟出现了这般大拿而无人知晓!单是渡劫便能引动天下风云的存在,也不知对已然风雨飘摇的人间是福是祸。 比起外界的震动,雷霆中心的云沧倒是气定神闲。 浩瀚雷劫劈下一道他便梳拢一道,扔大白菜一样不要钱地祭出宝器。 那些被阻截的雷电并没有自然散去,而是被云沧以秘法拘在身边,紫金雷龙盘绕在一人一蛇周身劈啪作响,疯狂挣扎着想要逃脱。 云沧眸色深沉,透着股晦涩难明。 早在第一次逮到这黑蛇,云沧就看出它身具龙气,是天书所载万年难得一见的遗族。 这一族的血统被称为神胚,族裔长角后,经历七七四十九道天雷淬骨便能脱去凡胎化龙,此后修行天道庇佑,大道无阻,踏碎凌霄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天道从来最讲究平衡,因果余赊绝不少算分毫,哪儿能容区区凡尘刍狗钻那么大的空子。 是以遗族血脉利修却难存,自出生就带着惨死的诅咒,几近无人能活过成年。 云沧冷笑一声,小心划过黑蛇仿佛呼吸一般翕张的金鳞。 这金雷云纹就是扼在其命门上的枷锁,只待长角之际,招来紫金亡命天雷。 光是这淬骨的七七天劫,就能把他们折腾成遗脉,更别说淬骨后空有一身灵骨灵血,却经脉撕裂动弹不得,只能做砧板上的鱼rou任人宰割。 果然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这无情的天道,云沧不由感慨嗤笑。 把初具龙形的黑蛇揽在怀里,云沧双眼透出精光,心中有些兴奋地暗忖,还剩最后一道! 天道试炼不成反被干预,最后一道雷光越发暴烈残酷,足足比前一道雷光粗了数倍。裹挟冲霄之势仿佛要劈开天地,从云端贯穿进地心,猛扑向一人一蛇。 云沧面色微变,低头看仍在昏迷的黑蛇,“这回你可欠我大发了,将来少不得要好好报答我。我待会儿得做个记号,免得你以后赖账。” 他一手扶着岳霆渊,一手堪堪接住九天落下的惊雷,万钧天威被稳稳挡在道人的掌心之外。 云沧的面色忽然一边,脑门暴起数道青筋。 他五指成爪凌空用力一抓,四十九道噼啪叫嚣的紫金雷光宛如枯枝一般被男人猛力扯断,稳稳地拿捏在指掌之间。 四十九道惊雷已毕,天道即便再不满,再怒意滔天,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浓密乌云久久不散,暴躁雷声轰隆昭示天道的怒气,被困在云沧指尖的雷龙也呼应一般翻腾炸响。 侧身将口中血沫吐出,云沧抹了抹嘴角,不满手心“雷子雷孙”的暴跳,手掌成拳用力一捏。 再张开手时,桀骜的紫金雷光如温顺无骨的海草一般,只能蔫哒哒地任由云沧摆弄。 男人心中嗤笑,天道最是遵守规则,既已归位便是大势已去,就你们还想翻出花儿来,识相的就乖乖让我废物利用一下。 霹雳平息,仙人洞府被劈成满地的狼藉碎渣,只云沧脚底下留存了一块好皮。 四周蛰伏的群鬼见云沧受伤吐血,已经褪去凡胎化身成龙的岳霆渊也毫无反应,纷纷潜伏在暗处窥伺。 即便此前吃了雷劫的亏,但云沧哪儿是一般小鬼好招惹的。 他淡然扫视一周后不悦皱眉,无悲无喜的眼底透着神只一般的无情。 “才这么点时间,怎么就爬出来这么多。”说罢抬手轻点,附近的鬼族转瞬便魂飞魄散灭了个干净。 硬生生接了一道天雷看来多少还是有些影响,云沧不太舒服的轻唔一声,揉了揉额头。 男人低头攒紧手中雷电,引导着乖张的紫金雷给小黑龙一寸寸地修复经脉,同时咬破舌尖,口中吟诵起金刚伏魔经。 经文由音化字,一个个金色梵文飘落在黑龙背脊上,与原有的雷云纹连成漂亮的纹路。 “这回我为你可是下血本了。” 做完这些事情的云沧额头挂满豆大汗珠,脸色苍白如纸,那一双凌厉的吊梢也无精打采地搭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弱。 “我知道你醒着。”云沧尽量轻柔地将岳霆渊原身安置好,“有我加持的经文,即便你淬骨不得动弹,也不必怕这些魑魅魍魉。你承了我点化和渡劫的恩情,我让你在天柱暂守着鬼门百年,你肯是不肯?” 黑龙如今根本无力回答,经络骨骼碾碎重组的巨大疼痛绞着他每一根神经,即便是最轻微的风吹到皮肤上都宛如刀割, “是了,你现下也说不了话,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云沧笑得有些狡黠又霸道,“再说了,你不肯也得肯。” 他的指尖弹出的光点,不由分说地没入黑龙额心,同时伸手果断地在黑龙喉下用力一拔,取下一片月牙形状的鳞片。 一瞬间的巨痛让黑龙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终于费力睁眼,咬牙沉默忍受对方肆无忌惮地作恶。 直到发现云沧大有拍拍屁股离开的做派,岳霆渊终于忍着碎骨拔鳞的折磨虚弱开口,“……你去哪儿?” “这可得好好想想。”云沧认真思考了一秒,旋即笑言,“如今禁制已解,这天地间何处不是任我去留!” 黑龙暗金的竖瞳蓦然睁大,死死盯着他透着一丝无措。 “小东西,莫太想我才好。”云沧低头笑眯眯叮嘱,脸上掩不住重见天日的欣喜。 像是想到什么,他眼神忽然一转透出些不易察觉的寒光,仿佛又变成初见时居高临下的模样。 “我毕竟帮你铸成一身龙骨,若你不守信用在百年内离开,任由万鬼作乱……”云沧冷冷哼笑不再言语,被略去的半句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骗……子……”黑龙声音嘶哑,仿佛用光浑身的力气,极轻地吐出两个字,然后再也无力开口。 他的眸中又是惊怒又是悲伤,还透着些不明所以的渺茫希冀。 而正处于兴致高昂放浪形骸状态的云真人哪能注意到这些细节。 云沧丝毫不受影响地径自比划一下远处的鬼门,召出钉住黑龙的匕首,随手插在黑龙身前。 “我取你一片鳞,这匕首便送你。嗯……就当是信物?”云沧蹲下身摸摸对方被拔了逆鳞的颈下,手指间夹着月牙鳞片挥了挥,没什么诚意地哄到,“你好好守在此处,等到百年约满,我回来找你。” 黑蛇有些绝望地看着男人驾云消失在天边,有些酸涩地闭上眼。 这人根本全无留恋,竟连回眸都不曾有过! 而此时人间各派也闻风而动,在劫雷散去的同时派出各路人马,势要查探清楚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昆仑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