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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药番外】女王和狗

    私设一堆

    慎重观看

    “你应该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失误意味着什么。”

    偌大的办公室里面鸦雀无声,唯有站在窗前身着西装的男人和跪在地上一袭黑衣冷酷无比的青年在里面,就连呼吸声也被无限放大,男人震怒的声线透着威严和nongnong的失望,他铁青着脸,厌恶地看着地上的人:“把他流放了吧。”

    机械面板凭空展开,男人摁下掌印,冷冷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身边从来不要无用的狗。”

    ……

    这个世界分为上中下三层。上层的领导人主宰这个世界的大致走向,中层负责组织,而下层则是被奴役的群体,下层往往是奴隶贫民,他们没有任何的资格进入高阶层的圈子,一切都被巨大的机械屏障阻隔,上中下的圈子由内而外,建立起坚不可摧的半圆形壁障,将人层层隔开,用以表明身份的高低贵贱。

    而流放区域——

    是比下层区域还要低贱的区域。

    云非曜站在满是尘土的流放区。他静静地看着这一片最为荒芜贫瘠的土地,黄沙漫天飞舞,风挟裹着垃圾四处狂乱拍打,铁皮罐子在地上刮擦出巨大声响,刺耳得让人神经都不自觉绞痛起来。他闻到了空气中腐臭的味道。

    这几乎是一个垃圾堆。这也确实是一个垃圾堆,什么垃圾都在这里,人也是垃圾,死去的动物也是垃圾,食物也是垃圾,就连空气似乎也是高层排过来的废弃空气,充满了污龊。地面上到处都是青绿色的液体,隔着几米就有一滩,看起来很是恶心,尤其是散发着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这与他之前的生活大相径庭,他就连出任务也极少来到这种令人不适的地方,他更多的是隐藏潜伏在暗处将敌人一击毙命,那里的环境通常很雅致——充斥着香味,古典或者是雅致的装饰,整洁的家具摆放,颇有风格的壁纸和地板。上层人的生活大多都是铺张浪费,他们纸醉金迷,又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恶劣的环境。

    云非曜看着空运过来的集装箱,里面乌黑的垃圾轰然砸在地上四散开来,腐烂的味道充斥着鼻尖让他皱着眉捂着口鼻,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趴在那些乌黑的东西上奋力争抢,宛若一群嗡鸣的苍蝇,又仿佛那些恶臭的东西是一块色香味俱全的大蛋糕——

    可真够恶心的。

    沙尘时有时无,这取决于风的力度,大风起兮云飞扬是不错,可那往往意味着他的能见度极其低下。云非曜往前面走,靠近垃圾堆才看见他们宛若丧尸的面色,口中流出的涎液沾湿了衣襟依旧恍若未觉,伸出手刨开垃圾堆将目之所及能看到的一切食物塞进嘴里,神色已然麻木不堪,哪管得上那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发霉腐烂,他们只想果腹。

    自己也会这样吗……

    云非曜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风吹着沙子打在脸上刮擦得疼起来,他绕开了垃圾堆,往前面走不过五十米,便看见地上趴着不少人撅着屁股将头伸进地上凹进去的沟壑中。他走进了些,才看清楚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水沟的沟渠,不过两掌宽的水沟里面水清澈,但是仔细蹲下来看,便会看见那水中扭动着身躯的红色蛆虫,一阵一阵地扭曲,移动着自己细如线头的身体,在水中肆意飘开。

    他们看不到么。

    云非曜微微侧头,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人,双颊凹陷,一双眼珠子鼓了出来,直直的看着前方,宛若提线木偶僵直动作,趔趄着起身然后转身去各个垃圾堆翻找食物。

    没有灵魂,也不会交流。

    这是沉默之地,也是绝望之地。

    没有人会在意旁人的状况,笑话,自己都小命不保了怎么还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别人怎么样?

    云非曜身后的人刚想将他掀开,却被他察觉到,一个过肩摔将那人摔在了地上,却不料他正好头磕在沟渠的水泥直角上,鲜血漾开滴落水中,顺着浅浅的水流晕开消散,后边的陆陆续续来喝水的人根本察觉不到水质里面已然掺杂血液,他们太渴了……

    杀人如麻的云非曜并不觉得自己如今杀死一个人有什么错误,他只是看着那些人将他挤得踉跄,趴在那已经没有呼吸的人身上肆意啃咬,心下一阵的恍惚和恶心——

    这个地方怎么会如此的野蛮原始?

    不多时那人便被开膛破肚,脏污血腥的场景让他反胃,转身离开便看见那些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趴在垃圾堆上叼着食物匆匆咽下,垂眸看着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服,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蹲在还算干净的地方伸手打开一个纸箱。

    里面是一箱腐臭发霉的橘子。

    他渴。

    要吃吗?这样恶心的东西,他甚至看见青霉白霉都在上面长出黏糊糊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实在是难以下胃,视觉冲击带来的呕吐感甚至让他要将胃内的东西尽数倾倒出来。云非曜还未做好决断,箱子便被人拖走,他们拥挤着在旁边伸手拿出里面的霉橘,毫无顾忌大快朵颐,汁液飞溅,黑白青混杂的腐烂沾到彼此身上也全然不顾,甚至将人踩在身下踩得断了气也没有人会说一句。

    这样强烈的求生本能。

    甚至变疯了也在所不惜。

    为了活着不择手段……

    他们不是流放者,是活在最底层的,彼此的竞争者。流放之地这个世界简直弱rou强食得可怕……自己如果真的滴水未进恐怕撑不过三天,他也想活着……

    自甘堕落吧。彼此都是这样的疯狂,在垃圾堆里抢食并不会被人嘲笑,因为他们都是如此活下来的,刨食着垃圾,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甚至比老鼠还要肮脏。同类相残,毫无同情心,麻木不仁,行为僵滞,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也要这样么。

    地上的尸体也要争食,去喝那充满蛆虫的污水,在垃圾堆里翻找垃圾果腹……

    云非曜低头看着那一箱已经被人争抢得四散开来的橘子,纸箱经不起这么多人的磋磨,一下子烂开,霉橘滚了一地,云非曜抓了一个还算好的橘子,快步走到一个角落里,忍着恶心,将那还没有完全霉变的大半塞进口中。

    他想活下去。

    他日日夜夜饥饿着在垃圾堆里面翻找自己所需的食物,那些脏污的食物他不敢吃,这里没有药店,根本不可能保证他生病的时候有医生给他看病,他偷偷藏起来几盒药片,都是过期不久的,药效应该还有,以备不时之需。

    他找到了防身的美工刀,将那些妄图争抢他食物的人全部杀死,在垃圾堆里面找到那些被咬过的面包,还有那些不怎么新鲜的水果,运气好勉勉强强能吃一顿饱,运气不好便只能饿着肚子靠着角落昏睡过去。

    他不能浪费力气,哪怕一点点多余的力气也要精打细算。

    他已然忘记了自己在这流放之地呆了多久,他活得也不像个人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洗澡了。

    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和那些垃圾又有什么分别。

    云非曜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他曾经受到的训练让他知道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会疯掉的,寂静,恶心,毫无人性,原始得令人感到震惊。

    他以为他可以兀自清高,却已经被他们同化。他知道在那些东西里会藏着好吃的,除了不吃人rou,他也学会熟练地翻垃圾学会制作工具来藏食物,在无法保证第二天能够吃到东西的情况下,他必须要储备粮食和水,否则他会饿死渴死,甚至是因为一场小小的发烧而死去。

    他好饿。

    体力透支的滋味并不好,他很想吃rou来补充蛋白质,却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闻到过rou味了。他也曾渴望去尸体上吃一点rou,却被自己强制按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分食,人rou吃了会疯掉的……他不想变成没有思考能力的痴傻疯子……

    他要活着。

    云非曜靠在角落,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他赤红的眸子里满是迷雾,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掌,闻了闻也全然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他已经习惯了这里令人作呕的味道——这混杂着腐臭的味道,人的尸体,脏污腐烂的厨余垃圾,恶心的发泡发胀的rou,臭掉的鸡蛋……他几乎已经和它们的味道别无两样。

    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问自己,却没有一个答案,他固执地告诉自己要活着,却像是洪水中死死抓着一块木板的落难者,不肯松手,却也明白自己已经精疲力竭。要活下去这个念头几乎是他仰望天空渴望爬出这个地方的唯一信念,可……他们不都是这样吗?

    都想活着。

    底线也一次次往后面退。

    他也开始麻木了吗?他跪在垃圾堆前看着不远处的骸骨竟然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他竟然想去吃那残留在骨架上没有被吃干净的红色rou末。

    好饿……

    云非曜仰头看着星空,蹲在垃圾堆前,垂头扒出一个小小的钱夹,看着里面少得可怜的货币,扔在一边。钱在这个地方对他来说,甚至比不上一瓶残留一半的水来得重要。他好饿……

    “啊……好烦。大半夜的要来找东西真是……要不是给的价钱足够高我真的很不想来F区啊……”

    声音突然的出现让人心惊,他内心蠢蠢欲动的渴望让他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云非曜看着垃圾堆后面走出一个姑娘,视界莫名晃了晃,他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看着她,拳头不自觉握紧,贪婪地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唇瓣,心中焦渴:那是一块行走的rou,他想要……撕破她的喉管。

    他必须补充蛋白质了!

    姑娘似乎看见他了。

    “啊……抱歉打扰了……我是来找东西的。”

    她歉意地笑了笑,目光在地上寻找着,却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钱夹,有些兴奋地蹲在地上借着稀薄的灯光看了半晌,有些激动地浅笑着点了点头:“是你找出来的吗?非常感谢!”

    杀了她!

    云非曜猛地扑上去,手中尖利的木棍眼看就要刺穿她的身体,却因为突然起身的眩晕而脱力,棍子脱手摔在不远处的地上,他整个人趔趄着摔在她身上,挣扎着露出尖牙摁住她就要刺破她的皮肤将她咬死——

    在那一瞬间。

    你感受到了他口腔中呼出的热气在你的脖子边,心脏停跳半分,却只感觉他气息突然弱了下来,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刚才的的确确是想要杀了你的,尖牙甚至已经碰到了你的皮肤,只差最后那么一下,他就可以将你咬死。

    F区有多危险,你是知道的。

    正因为如此,你才不愿意来这样的地方,若不是雇主对这个钱夹很看重出了很高的酬金让你来寻找,你也不会以身试险来这样的偏僻蛮荒之地。你怀里面的人臭烘烘的,身上的味道几乎让你快要吐出来,但你不敢动弹,忍着味道低声:“那个……”

    云非曜慢慢爬开了。

    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

    你虚惊一场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弯腰扶着墙干呕起来,眼泪无意识被压出泪腺,好半晌才拿着钱夹出了F区,慢慢走到自己的居室洗了个香喷喷的澡,这才将惊魂未定的魂魄安置下来,倒在小小的床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他的身影。

    为什么……没有杀了自己?

    他身上好脏。爬走的时候分明眼底还有一丝光,清明得厉害。

    不同于那些已经沦为畜生的人。

    他还有意识,还有良知。

    好……可怜。

    你拿到了雇主既定的雇佣资金,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刚想到街上买些东西,却在脑海中印出他的身影。

    流放区的基本都是‘野狗’,按照规定是可以赎出来的,只是里面的人大多都精神不正常,流放之地也大多是垃圾场的一种存在,怎么会有人在这里面找狗?恐怕是精神不正常了。

    可是……他……

    那么让人念念不忘。你满脑子都是他最后的爬走的那个姿态,分明想要将你撕成碎片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唤回自己的良知,像一条狗一样狼狈地缓慢拖着虚弱的身子渐行渐远。到底是为什么会在最后放弃了呢……

    你忍不住又去F区看了一次,在F区这种破烂恶心毫无人性的地方,你实在是不愿意踏足,这里的人看着就是行尸走rou,你也曾经亲眼看过人吃人,当时视觉冲击和心灵冲击让你足足一个月没有碰rou类,看到红色的rou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个躺在地上被啃食的人类尸体,那些人趴伏在那个人身上,咀嚼得满嘴是血,却仍旧毫无知觉地生生将rou块吞食下去。

    这怎么还能叫人。

    你小心翼翼顺着‘人’少的地方走,生怕自己被那群人发现然后哄抢着啃噬。

    胆战心惊走了一圈才在阴凉的墙角下看见睁着眼睛的他。

    他看你的动作举起手中的生锈小刀威胁你不要靠近,却无力地垂下手。垂眸侧躺着蜷缩起来,刀掉落在身侧,却也是自暴自弃的模样。

    她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哪怕是结束自己的性命……

    真是可笑啊……

    分明是为了活下去而一次次挣扎。

    此刻却希望她能将自己杀掉。

    你将他扶起来,忍着他身上的味道,看见他灰蒙蒙的眼睛,低声:“你……还好吗?”

    他好脏。

    你又想吐了,这种味道……无论怎么样都是让人生理性想要呕吐的……

    捂着嘴平息好半天,从灰旧的挎包中拿出小瓶水,用棉签沾了点水给他润湿那干裂出血的唇,才低声:“喝点水吧。”

    云非曜微微张嘴,小小的水流从瓶口流入干涩到发苦的口中,他已经没有力气来抵抗她的动作,虽然那水流是这样的甘甜,他也不免生出绝望晦涩的心思:要是这是毒药……那该多好。

    你将他扶到墙边坐稳,皱着眉忍着要吐的想法,从包裹里面取出几粒糖,剥开包装纸顺着他殷红皲裂的唇瓣塞进他的口中,蹲着看他,声音不自觉放轻:“我找不到很适合的食物给你……这里太危险了……”

    “呕……!”

    你说着说着便不自觉扶着墙,只要一呼吸便会被周围的味道熏得几欲呕吐,眼眶里面全是不自觉渗出来的生理泪水,平息好半天才捂着胸口,看着他慢慢抬头看着你,眼睛里面灰雾仍旧浓厚,有些难受地低低开口:“给你太大的东西……会被那些疯子抢走的……我这里还有几颗糖……你先拿着吧。”

    他的眼神,好灰暗。

    他低下头,手指几乎痉挛,无法控制的颤抖让他连接下几颗糖的动作也做不到了,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糖果,手指动了动,却抓握也几乎是艰难得不行,看得你心头一酸,帮他捡起来,放在他侧边的衣服口袋里,伸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能坚持一下吗?”

    从F区将‘野狗’带回家需要办理手续,巨额资金和各项证明以及狗链子和保证书都要准备好。你已经提交了各项纸质文件,但是办理下来还是需要十五天。你那天看见了他身上的铭牌,编号的数字莫名让你记忆深刻,不需要确认肯定地输入了他的编号,在办公室办理完确认手续,接下来的便是等待。

    你蹲在他面前,又给他喂了点水,帮他把水瓶子收在他身后不容易被别人察觉的地方,看着他脱力的模样轻轻叹息。

    慢慢起身,看着他屈腿坐在墙角低着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轻轻说了一声再见,便扭头一步一步走出了F区。

    ……

    她走了。

    云非曜微微挣扎着起身,将带血的生锈小刀握在手里,口中的甜味带来的是糖分的补充,他将干净的水收好,身子有了些许的力气便蹒跚着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将那些几乎是过期的维生素片含在口中,就着水吞服下去。

    他还不能死……他想要活着……

    她说……坚持一下。

    坚持……

    云非曜低头看着空荡荡的药瓶,不自觉地渗出眼泪,就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她是第一个把他当作人看的人吧……他那一瞬间就像是饿疯了的野狗,看见她就想把她撕碎,茹毛饮血的残暴让他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这样的冲动他怎么也止不住,像是个怪物一般活在这个扭曲的流放之地……又怎么会正常……

    不能哭,因为水分会流失。

    他仰头看着天空,喉咙干涩的情况好了许多,口中全然弥漫的是她递过来糖果的甜味,一如她身上橘子味的清香,和这个恶心的流放之地格格不入。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的彩虹那样明亮美好,又像是冰天雪地里突然送来的篝火那样温暖明媚……

    想要……再靠近一点。

    你没再去看云非曜,十五天之后上面的文书批准下来,你拿着皮质项圈看着被强行拖过来的人,有些心疼,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记录员在旁边念着手册上的内容,无非是管教好他之类的话,再加上一些诸如犯事了要怎么惩罚的措施,你在旁边听得漫不经心,眼神全然贴在那个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他被带上了红色的皮质项圈,金属锁扣配着酒红色的项圈看起来很是优雅,金属的锁链从他的脖子一路连接到你手心的厚重圆环上,圆环上的按钮亮起,显示着它正在工作。这是一个可以电击的项圈,项圈内测隐藏着的金属片被连接上了电源,只要他稍微有些反抗,你便可以按下按钮将他电得死去活来。

    他像一条狗一样被摁在地上,却安安静静,没有反抗。

    你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你也能想到他如今的模样,灰蒙蒙的眸子,什么都看不到眼里的晦涩,任人鱼rou的屈从,失去反抗意识的模样俨然丧失了人的本性,他无声被折磨,却根本已经不在乎自己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了。

    终于听完了繁琐的流程,你拿着厚厚一摞资料塞进斜挎包里,看着他们松开了跪在地上的人。

    他们说,他的名字是云非曜。

    你蹲下身子,看着他跪在地上。

    他们并没有给他洗澡,所以他还是臭烘烘的,他浑身上下脏死了,像是从阴沟里面捞出来然后晒干的东西一样,污秽又恶心。你时至今日仍旧不能接受流放之地的味道,就连现在也有些想吐,却生生被你压制下来,从兜里面摸出一颗糖,剥开包装纸,右手将他的头抬起,却看见他温顺的眼神。

    赤色的眸子里,是一种清冷的死寂。他的瞳眸中全然是一片空白,仿佛里面有着厚厚的一层雾,又像是一个纯白的空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装不下,却清晰地倒映出你的身影,让你心头一磕。

    莫名觉得……他眼神淡淡地浮上一层柔意。

    好……

    说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仿佛真的是一条狗看着自己主人一般忠诚,他的眸子仍旧灰暗,却望向你的时候莫名带上了一缕微光。他低头咬住你指尖的糖果,却克制地没有蹭到你怀里,他知道自己很脏,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会让你呕吐,所以他安安静静跪在原地,含着那颗糖果,一声不吭。

    “能站起来吗……?我们回家吧。”

    他慢慢站起来,仍旧有些踉跄,跪久了的膝盖甚至无法站直,你戴上口罩,深吸一口气站在他旁边扶着他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看着他粘在一起的头发开始思考这洗干净到底要用多少洗发水,随后有些悲凉地望着家的方向,心下叹息。

    你本就不是富裕的人,还一意孤行把他赎了出来……这下生活更加拮据了。

    云非曜垂着头被你搀扶着走在路上,身上的味道连你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人,自然是退避三尺,你歉意地朝着他们颔首致歉,却仍旧坚定地往前面走,心底有些隐隐的兴奋,仿佛是淘到了一个大宝贝的得意神色,又像是家庭添了新成员的激动,不自觉抿唇扬起一抹笑,小小的雀跃让旁边的云非曜敛眸,灰蒙的眸子里苍白荒凉,看着路边的景色,心底莫名一空,险些往前栽倒就这么不省人事。

    从……那里出来了吗……

    她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

    带回家中的云非曜被你安置在小板凳上,他的长腿屈起,这样坐在小板凳上未免太过可笑,却让你笑不出来。

    你只觉得一阵心酸,低声:“把自己洗干净就去睡觉吧。”

    你无奈地看着黯淡昏黄灯光下的人,自己的小房子破破烂烂,浴室的灯光也不是很好,他或许是不熟悉这里的摆设吧,这样安安静静垂着头端坐在小木凳上,乖巧得过分。你帮他把沐浴露洗发水拿出来,转身贴心地帮他关上门,便去自己的卧室收拾床铺。

    单人床也只有一米三的宽度和一米八的长度,云非曜太高了,如果要让他上床睡觉的话你会被挤到根本无法伸展手脚,也只能从柜子里抱出来床褥给他打个地铺了……你无奈地将枕头被褥套好,帮他在这拥挤的小屋内做了个简易地铺,这才去洗手间看他。

    ……根本没有水流声。

    你有些奇怪,敲了敲门推开门走了进去,却看他微微转头,安安静静坐在凳子上看着你,仿佛做错事一般垂下了头,双手垂在身畔一动不动,像是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生活能力,看得你心脏弥漫些许酸楚,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别怕,我帮你洗好不好?”

    云非曜没有动。

    你伸手慢慢撩起他的衣服,却看见他腹部浅浅肌rou上狰狞盘虬的疤痕,心中不免一颤,他竟然曾经伤得这么重么……到底是过去经历过什么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啊……

    云非曜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地被你挪到了浴缸里,他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被你摆弄着残破肮脏的躯体,已然丧失了反应的能力。这般的安静顺从和他身上的伤痕几乎是相悖的存在,他……曾经也是一个高傲的人吧。

    怎么……会被流放呢……

    guntang的水流把你手心直接烫红,你疼得嗷叫一声险些将花洒甩出去,破房子水压极其不稳定,水时而烫得要死时而冷得要命,忽大忽小的水流让人心生怒气,而你早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破烂环境,只是无奈地用冷水冲了冲手,坐在他身后将他的头轻轻往后按着,让他躺在自己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仰头让他不自觉张开唇,宛若溺毙的人想要呼吸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一般动了动唇,眼眸睁开也是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似乎从来都不会动眼球看看其他的地方,这般的麻木僵滞似乎就是他在流放区的写照,他还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生活,仍旧呆滞僵硬。

    你将稍稍稳定的水流将他的发丝浸湿,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不自觉有些心软,他的安静顺从,让你想要将他保护在身后好好照顾,他……太让人心疼了。

    “闭上眼睛好不好?待会冲水流进眼睛的话会很疼。”

    你低声用掌心覆盖住他的眼睛,却感觉手心痒痒的,他细密的睫羽颤了颤,划过你的手心顺从地闭上,看得你心也有些痒,低头认认真真帮他揉洗他的长发,莫名想要扬起嘴角,他这样真的好乖……

    一点点帮他洗干净,抽出自己的浴巾帮他擦干,这才想起他好像没有衣服穿,有些尴尬地把他放在地铺上,蹲在他旁边帮他吹完头发,指尖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还没买你的衣服……今晚先裸睡将就一下吧……”

    云非曜无声的坐在地铺上,他赤裸着身子也不见得有任何的不适和害羞,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看着花纹繁复的地毯一言不发,垂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却是什么表示也没有。

    “我去洗澡啦,你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

    你站起身子,有些笑意地起身去洗手间,将他脏兮兮的衣服泡着,洗完澡用力搓干净挂在阳台上,关掉所有的灯,这才累瘫了却又心满意足地回到卧室,刚一开灯,便看见他坐在地上,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你走进来,顺着你的行动轨迹仰头,仿佛是锁定了你一般目光钉在你身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

    那双眸子,依旧空荡得可怕。

    你蹲下身子,看着他,跪在被子上,靠近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

    肌肤很粗糙,发质也不是很好,干枯得像是没有营养的小树。

    “是觉得这里不安全吗?唔……没事了。”

    你把他揽在怀中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如果是因为不熟悉而睡不着,那么抱一抱会好很多吧?拥抱可以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温暖和支持的力量,这样抱着他应该就不会觉得害怕了吧?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呀。

    你轻轻嗅了嗅他的味道,莫名想笑,将他抱在怀里,低低地开口:“你的味道和我的一样啦,很好闻哦。洗完澡,香喷喷的~”

    身上忽而一重,你还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有些手忙脚乱地扶着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有些慌乱地将他在怀中安置好,才看见他闭上眼睛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着的安详神色。他仍旧有些裂开的唇瓣甚是苍白,闭合的唇瓣似乎将他的声音封缄在内,安静的睡颜让你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真是的……好担心他今晚睡不着呢。

    你帮他盖好被子,拿来棉签帮他润了润唇,低着头看他,他躺在被子里很安静,你怎么摆的他就怎么躺在里面,这样乖巧的模样让你忍不住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摸了摸他的头,小小声道:“我会养你的。”

    你关了灯,爬到狭窄的小床上,盖好被子,疲惫让你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在黑夜中呼出暖暖的气息,清浅却又像是拂过微风的水面,漾起浅浅的圈纹。

    你不知道,他睁开眼睛,指腹在你吻过的地方来回摩挲。

    那个地方,好烫……

    第二天的任务很是繁重,你不光是要上街给他买衣服,还要苦哈哈地去面试,毕竟家里面多养了一个人意味着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他如今呆呆愣愣的模样你也暂时没有让他出去干活的想法,家务你全包了还要出门上班,简直是……

    你都忍不住给自己封一个全能选手的称号。

    在厨房煮好面条,却看着他光裸裸站在门口,没有丝毫羞耻心地看着你,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你走来走去,你无奈扶额,只觉得当务之急是帮他买好衣服,这赤条条的晃来晃去,天天看着肯定是要长针眼的。如今的积蓄能够买三套衣服,但是也不能只考虑衣服吧……家里的米面什么的也要好好算计一下……

    你端出来面条,在小小的桌子边的地上坐下,桌子总共也就四十厘米,坐在泡沫垫子上面一边想事情一边吃面,却不经意撞上他的目光。他看着你白瓷碗前面的地方,什么都没说,但是你莫名觉得……他好像没吃饱?

    啊,难道是因为喉结动了动,所以……所以是在吞咽口水吗?

    你沉默几秒,看着他明明渴望得要死还是低头不肯说出来的模样有些心软,将没咬过的面条夹到他碗里,低声:“没吃饱的话下次我多煮一点……吃吧。”

    他真的没有吃饱……

    你看着自己碗里像是孤家寡人的几根面条,又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心头不由得疼起来,这是饿了多久……叹息着收好了餐具,看着他沉默着跟在自己身后,把碗洗完后擦了擦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我出门帮你买衣服,一个人在家里面可以吗?”

    云非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你。

    你总觉得不太自然,他这目光真的很像是挽留主人的大型犬,很想扑上来阻止主人出门,却又知道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会被讨厌,只能默默地看着主人离开,口中发出不舍的呜咽。云非曜没有呜咽……但他身上的气息是这样告诉你的。

    “我很快就回来,别担心。”

    你眨眨眼,带上灰旧的斜挎包站在门口,浅笑:“云非曜,记得帮我开门哦。”

    你朝他摆摆手,然后把门关上,隔断了你和他的视线交汇,心头有些不舍地下了老式居民楼,却又有些兴奋地想要给他买些好衣服,在街上搜寻着衣服店,看着街上荒凉颓败的场景却心中猛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