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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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岚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 从凌晨一直到中午,即使身后有伤,但那疼痛在拥抱的催化下,却仿佛蜕化成了充斥着安全感的屏障。 他听着自己耳边来自对方胸膛的沉稳心跳,感受着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而带来的轻微负重感,一夜无梦。 以至于他醒过来,看见黢黑的卧室,以及床另一侧的空荡之时,有着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与怔愣。 这种感觉曾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是亲人刚去世,与韩川刚分手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半夜忽然醒过来,看着漆黑的四周发呆,有时会一直在床头坐到天亮。 直到后来他从家里搬出去,在另一个地方自己租了房子住,这种情况才有些许减轻。 他翻身走下床,身后的伤口经过牵拉带来痛感,却并不剧烈,相比于昨晚已经减轻很多。 巍岚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拉开那厚重的窗帘,等着看夜色中的城市。 可那密不透风的黑色窗帘拉开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刺目的阳光。 温暖、炽热、盛大,仿佛一道道穿透性极强的射线,在失去了窗帘的遮挡后,争先恐后地奔跑过来,笼罩过他的指尖末梢。 他被那光晃得微微眯起眼睛,却又舍不得彻底闭上。 他想到韩川为他按摩手腕时的解脱,一直到他睡熟都没停下; 他想到韩川为他处理伤口时的谨细,棉签换了一根又一根,本应是休息的时间,却硬是为了他熬到凌晨; 他甚至能想到对方怕他没休息好,早上起床之时刻意放轻了声音,随后为他将遮光窗帘拉上。 也是像这样,乍看上去刺眼而不适,但温度却无微不至,无孔不入。 巍岚闭上眼睛,握住双手,想去把那阳光捏碎。 最终却只在地上留下来一块拳头状的阴影。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忽然响起,巍岚有些仓促地回头看去,只见韩川穿着黑色居家服站在门口,紧实的身材将宽松的衣服撑得漂亮而有型,领口的扣子随意地开着,露出深刻而明显的锁骨。 他下意识错开视线,嘴唇紧张地轻抿,随后轻声开口道,“我以为你走了。” 随后又补充道,“去上班了,或者出去散步,买东西……就是没在家里。” “为什么这样觉得?” “我以为你现在不会想见我。”巍岚垂着头走到衣架旁边,取下自己昨天脱下来就一直没穿上的衣服。 “会让我自己在见不到你的情况下离开,自己去冷静一下。”他语气微顿,“你有时候是这样的。” 他站在镜子面前,将宽松的衬衫套在身上。周身的痕迹都在那镜面中显露无疑,包括他赤裸的下体,和腰间依稀可见的青紫伤痕。 一切进行得规整而顺利,直到他发现自己手又抖得厉害,系不上左面袖口的扣子。 一双手从他身后环过来,替他系好扣子,还顺手将领口捋得干净利落。 两人无意间有着若有若无的身体接触,那热度几乎能灼得他的血管燃起灰烟。 “后天穿什么?”韩川问着,维持着这个姿势。 巍岚抬眼,看见对方紧实而漂亮的肌rou,劲瘦而充满力量感。可自己衣衫不整,红肿得不像样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病态。 他默默垂下眼睛,没说话。 “昨晚你疼得受不住,右手一直紧紧攥着,所以现在才会痛。” 韩川将人骨节分明的手牵过来,按着手腕处的神经,继续说道,“昨晚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下手太重,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巍岚依旧垂着眼睛没有反应,但他在那一刻却霎时屏住呼吸,全身骨rou无意间收紧,胸腔中强行压抑着的酸涩感毫无顾忌地升腾起来,逼得他眼前泛上了潮气。 对方的道歉让他觉得,他是安全的,被关心的,被尊重的。 让他情难自抑,简直甘愿沉沦在这刻骨的温柔中。 “我保证今后会非常注意,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韩川的气息擦过他的脖颈,带着酥麻的痒意。 “我希望你能继续信任我,如果你需要安全词,我也不反对。一旦你说出安全词,我不会再继续。” 良久,巍岚缓声道,“我需要安全词。” 对方为他按压手腕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仿若无事地继续,沉声问道,“好,是什么?” 巍岚转头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他的后背贴着对方的前胸,对方的手臂环绕过他削瘦的躯干。 他想去爱这个人,去拥有这个人,用自己的全部去感受这个人。 但只在他昨晚说出“我再也不会僭越半分”之前。 “我爱你。” 巍岚说完这句话,面部朝向窗外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像是活蹦乱跳的兔子。 别这么不争气,他对自己说。 “安全词是,我爱你。” 巍岚感觉到对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力度逐渐加大,直到他感受到指尖按压产生的沉闷钝痛。 他轻微一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在那瞬间,他仿佛再次将自己缩回安全而稳定的蚌壳内,即使对方刚刚攥住的位置依旧有些发烫。 “川哥,你别再这样对我。”他垂着视线,仔细地将剩下的衣服穿完。 “我会多想,也会误会。对不起。”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巍岚在那瞬间觉得自己一定是现在还没清醒过来,才会脱口而出那样傻的话。 可是已经收不回来。 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巍岚有些无措地拨了两下头发,随后说道,“我想练一会琴,你在这里可能会吵到你。” 这就是要让他自己待一会的意思了。 “好。”又是过了很久,韩川才回应,“有事叫我。” “那后天我送你过去?” “我……”巍岚几乎是立刻回应了这个字眼,却并没有接下来的持续。 “如果你不忙的话。”他敛去眼中的情绪,轻声说着。 * 晴朗的天气只短暂持续了一会,便开始了连续几天的阴雨日子。巍岚练起琴来不分昼夜,经常忽然反应过来看表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但韩川从没制止过他,只是每天傍晚会敲门进来,帮他将背上的伤处理好。 没出两天,身后就几乎没什么剧烈的痛感,只是痕迹依旧明显而狰狞,像是褪了色的漆片。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韩川还会顺便为他按摩一会手腕,即使他明确表示过不要继续这样。 但他却没有一次再挣开过。 那天对韩川说出那些话,已经付诸了极大的勇气,他需要再积攒些许力气,才能再次从这张密不透风的网中逃开。 自从巍岚那晚回来之后,就在这暂住了下来,而两人都默契地没提离开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即使只是毫无理由的暂住,却过于亲密了。 这个行为本身就逾矩得很。 韩川还顺便包管了一日三餐,但他从不进巍岚的房间去叫他,只等他练够了觉得饿了自己出来。 可巍岚每次出来都不是饭点,要么是上下午,要么是三更半夜。 可他却惊讶地发现,无论他什么时候出去,摆在桌子上的饭都是热的。 他不想去思考这样的原因,也不敢去想,他几乎要将自己的心用浓重的厚茧包裹起来,然后伴随着棺木沉沉地压在地面下。 直到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在他20点走出去的时候,看见韩川正拿着餐盘从厨房往外走。 桌子还有刚清理过的痕迹,显然对方已经吃过了。 一切自欺欺人的理由在那瞬间轰然崩塌,他一直不敢猜测的原因在那时变得那么显而易见。 ——对方从没将自己出去的时间把握精准,只是隔一段时间将盘子里的东西拿进微波炉里加热,直到自己出来吃完为止。 他看见了盘子中的食物,没有西红柿,却有着比例正好的青菜和鸡胸rou,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被刻意压制许久的欲望又升腾起来,巍岚没控制住自己问了一句,“今晚……能再跟你睡吗。” 他背上的伤已经不再发痒,不需要对方用手臂将他睡熟的身体禁锢住;他半夜已经不会再经常忽然惊醒,不需要对方对方陪在身边,用肩膀抵着他的额角。 但他仍然想与对方躺在一张床上。 很想。 “晚上把被子和枕头搬过来吧。”韩川正在沙发上打字,却回应得迅速,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应当,仿佛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预料好。 “卧室衣柜靠南的一侧是空的,你可以用,还有别忘了把药膏拿过来,我空出了床头柜第一层。” 巍岚手中的动作骤然停下,带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川哥?” 韩川终于将视线从屏幕中移开,抬上来,“你如果觉得阴面房间冷,我搬过去也可以。” 巍岚忽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发出声音。 “你……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