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合唱
他艰难地开口:“你们怎么从那里面出来?” “在喂它,记得我上周末和你说过的那只猫吗?就是绿茶。” 姜无谬横插一句:“你挺忙啊,上周末?” 许响皱着眉看他一眼,是嫌他对明池不客气还多管闲事。 姜无谬直接给他那一眼拱出火星,险些主动撕了那劳什子约法三章揪着明池亲嘴去,许响真牛,可以在是他的好兄弟和是一只臭傻逼之间无缝切换——比如现在看着就很欠他揍,在他这个正牌男友面前靠明池那么近,很挑战姜无谬的理智。 明池看看他哥,再看看姜无谬,偷偷偏过脸在许响看不到的角度对姜无谬比口型:点心很好吃。 姜无谬于是又收起尖牙,把火憋回去:那还用说。 被迫围观全程的林亦多:不对劲,明池不对劲,他什么时候学的训狗? 许响一手兜着猫屁股一手捞着猫肚皮,看着姜无谬伸手把明池肩膀上的一根枯草摘下来,还捏了捏明池的左脸颊。 他喊停:“别乱捏,你手干净吗?” 姜无谬对天翻个白眼:“比你干净点。” 林亦多冷笑:“在我袖子上擦干净的?那不算,我校服刚从臭水沟里捡回来的。” 姜无谬:“……” 明池揪着姜无谬外套,只用一点力气就轻松把他扯远了一点:“别骂人。” “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明池:“你那个口型就是要骂脏话。” 他拽开了人就想放手,但发现甩不开,姜无谬硬要把胳膊塞他这儿呢。 唉。他抱着那只胳膊:“我要把绿茶抱过来,你不要捣乱。” 姜无谬听完,就着勾着明池胳膊的姿势一下把绿茶从许响那儿薅了过来,于是左边挂一个明池,怀里塞一只肥猫,出手飞快,耍帅的意图昭昭。 许响松了口气,僵硬地拍拍掌心:“谢了。” 姜无谬嗤一声,掂着猫对明池邀功:“谁捣乱,我不比你哥强?” 明池:“——你别——!” 绿茶只差在他手臂间打滚,滋儿哇乱扭得像条虫,姜无谬话音刚落,它张大了猫嘴对着箍着自己的小臂就是一大口咬:“——嗷呜!” 林亦多:“漂亮!” 这场闹剧最终以明池抱起猫拉着林亦多就跑告终,绿茶在他怀里远远地跟姜无谬怒声对骂,气势如虹,而明池埋头就是吭哧吭哧跑,只敢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上课了哥哥们拜拜”——猫姐惹的祸终究还是要小弟来扛。 “你真的不怕挨揍吗?”明池在教学楼前停下,气喘吁吁地真诚请问壮士林同志。 林亦多嘿嘿一笑:“我跑得快,跑不过就躲你后面,你能治他。” 他说着想起什么:“我想问很久了,你是不是抓着姜无谬什么把柄?好像他一直就怕你,除了你谁他都揍。” 明池不可思议:“他怎么会怕我?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凶。” 林亦多摇头晃脑:“你都看不出来啊?他就对你话多,虽然也不是好听话哈,但对姜狗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他也从来没对你发脾气,差你跑腿,对吧?” 明池:“……可是我也没见过别人对我发脾气。” 林亦多苦暴君久矣:“——淦啊,你根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用正常人的标准对他吗?拜托,他可是狗比!” 他半晌没听见自己的好兄弟明池回话,以为他又发呆去了,没料到这家伙憋了个大招,突然道: “也可能是因为我们在谈恋爱,温柔一点也是他作为恋人的义务之一吧?” 林亦多五雷轰顶,外焦里嫩,原地起跳一米高:“——什么??” “——我靠!!” 明池作无辜表情,眼睛又圆又大,清纯得让人牙痒痒。 “不对啊,”林亦多下巴都给他惊得颤抖,“你们——你们俩?!我靠,姜无谬是人吗,怎么闷声不响就干大事啊?” “你真的不是在诓我吗!” 明池的笑容不自觉间就染上羞涩,还图他努力保持淡然神色:“没那么夸张……谈恋爱的同学不也很多吗。” 林亦多心想:对别人是不严重,可是对你不一样啊。你一直是小天使诶。 “我就说这家伙怎么突然sao起来了,他看你的眼神可太rou麻了。” 没有不对劲了,原来明池还真是驯服了野犬姜无谬,对社会对人民都是好事一桩。 但是对恋弟狂魔许响怎样,林亦多不太敢想,他不算丰富的人生经验只够他和小天使明池惺惺相惜做好朋友的,对上心思再多一点的哥哥辈们就是完全不够看。 他扯着明池往空旷的地方走,还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那,那许响知道吗?” “不知道。我只告诉你一个,千万保密,我答应过姜无谬不说出去。” 林亦多苦着脸:“那我宁愿你没告诉我,憋这么大的秘密也太难了。” “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好了。”明池说得轻巧又认真。 “怎么可能!” 林亦多崩溃了,虚弱地喃喃自语道:“我想起来了,怪不得他朋友圈发了你的照片!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玩游戏输了……我早该发现这家伙有点心思,什么怕你,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姜狗居然还是有点心机在身上的,我太天真了……” 明池对从他怀里跳下来跑走的绿茶招招手说拜拜,然后继续听林亦多嘤嘤道:“怎么这样啊?是不是他表白然后凶你让你答应的?” 看见明池笑眯眯摇摇头,又哀嚎:“你真的喜欢他啊,喜欢什么,图他画画好看长得帅吗?这只虚有其表的霸王龙……”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坏脾气,”明池摇摇头,“大部分时候,我更觉得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也很好哄,很容易就开心了。” “那是只对你吧!” 明池笑得太甜了,在阳光下像一块在融化的剔透的冰糖。 他抬起手拍拍林亦多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恋爱的感觉很好,你也可以试一试。” “我不要,没有女生真的想和我交往,她们只想多个儿子。” 明池回忆起往昔,有共鸣了:“那女生不行的话也可以试试男生呢?” 林亦多唉声叹气:“你可不要学周水伶沉迷做媒啊。……真的那么好?你笑成那样。” 他眼前的少年作出思考的表情,眼神纯然无比:“像……在冬天里喝星冰乐,有人觉得不对,但是我很喜欢,那样也很刺激。” 天,林亦多平衡了,甚至有点开始同情一看就喜欢明池喜欢得不行的姜无谬:你好惨,你在小池这里只是一杯星冰乐啊! “等等,”他打断明池,“是喜欢星冰乐,还是喜欢冬天里喝星冰乐?” 明池露出疑惑的表情。 林亦多在暖融融的初冬午后打了个寒噤,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他们都还年纪很小的时候自己问过他:“我很好吧?我是超级棒的朋友吧?” 林亦多那时候叉着腰,等着挨夸,而明池认真地回答了,一边看着他们在沙子地里打滚的林mama却听得快笑岔了气。 他记得那时候的明池笑得很腼腆,语气软绵绵:“很好啊。你好像——晴天,下午,爸爸的车子里,我摇摇晃晃的,暖洋洋的,和你在一起就像那样。” 林亦多:“你说——恋爱的感觉很好,像冬天里喝星冰乐很刺激一样——” 不是姜无谬很好,也不是星冰乐很好喝。 “小池,你真的喜欢他?” 明池不会说谎的,从小到大他撒过的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都是“你做的奶茶没有很难喝”“这双球鞋也不是非常难看”之类的小学鸡谎话。 所以当林亦多听见他说“恋爱,不就是学着一个喜欢上对方的过程吗?”的时候,也是真的在心里为姜无谬捏了一把汗。 他想起姜无谬朋友圈里到处都是的明池的痕迹,感到一种奇妙的怜爱和愧疚,也还不能分辨出自己其实是在怜爱一方的全身心投入,在愧疚另一方天真又伤人的云里雾里。 而只能和明池差不多小学鸡程度地默念: 姜哥,跨服聊天是很辛苦的…… 你自求多福吧…… * 下午是高一年级的合唱比赛初赛,整个年段共计二十多个班轮流上台表演,算上中途报幕、走位的时间,几乎是放掉半天的假。 午休一结束,教学楼上下好几层就开始响起乒铃乓的啷椅子被推进桌下的敲击人和脚步声,喧闹的说笑声洋溢在走廊和教室的空气里,即使几乎没有同学午睡过,大家也都神采奕奕,非常兴奋。 曹创在整队的间隙在走廊上被朋友们围着聊游戏,一眼就瞥见两个班的队列之外的明池的背影,立刻也忘记要回答什么了,一直盯着看着他抱着一堆作业本下楼,肩骨往前,后背和蝴蝶骨被校服勾勒得一清二楚,惋惜地想自己要是方便去帮他一把就好了。 因为去行政楼交作业时又被老师押住喝了一杯酸奶,明池赶到礼堂时全场都已经落座了,西装革履的主持人在台上激情飞扬地报幕,乌泱泱的台底下蔓延着一片细碎的交谈声。 他推开厚重的木门,又从里轻手轻脚地把它合回去,再回头就远远地看见有同学对自己招手,用口型让他“过来这里”。 明池被他夸张的动作幅度逗笑,赶紧对他点点头,也用口型道:“好。” 特意留给他的位置在一排的中间部分,从左或者从右进去都要经过很多同学,而旧礼堂两排座位间的间隔很小,明池看看左边清一色的女孩子们,还是选择悄悄绕到右边进去。 他从后面轻轻拍拍最外面那个同学的手肘,压低腰:“同学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哦。” 一路不停把“借过一下”和“不好意思”挂在嘴边,来不及回复那些连连摆手说“没事没事”的同学,明池扶着前排座位的椅背,一点点往里挪,越走越尴尬,逐渐面红耳赤起来。 间距实在太窄,他背对着他们艰难往里走,膝弯一路蹭着陌生同学的膝盖,不是不小心踩到哪双球鞋,就是差点重心不稳坐上人家腿,明池自觉打扰到他人,已经窘迫得不行——而一直到忽然有人直接站起身为他让行,他才发现原来是还可以更尴尬的。 明池的臀部冷不丁被一双有力又火热的大腿隔着两层校裤顶上,后面那位同学起身太急,一时没站稳,直直压着他往前扑,两个人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相叠着扶住了前排的椅背。 这样,被贴着的就不只是明池的屁股和腿后侧了。 曹创终于站稳了,意识到自己的大腿贴着的软弹的一团是什么,立刻感觉眼前一黑:“……对不起!没事吧?” 他马上站直,不知怎么想的,同时扶着明池的腰也让他原地立正:“我没站稳,不好意思啊……” 明池站直了,从肩胛骨到臀部都传来一种温热紧实的的触感,根本不敢动,只能半偏过脸去:“没事,没事,你,先坐下吧……” 曹创听话地坐下,却没料到自己腿确实太长,小腿垂下,膝盖一下戳在明池的膝弯,明池又没防备地腿一软,一口气没舒完,已经倒坐入曹创的怀里。 明池:? 曹创再次眼前一黑。 这次不是因为自己表现得太蠢,而是为自己隐隐酥麻的下半身,还有血液奔涌过去的不同寻常的方向。 他想: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