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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别视角番外(下)

    那餐饭结束得很匆忙,傅轻说完那番话后没多久,戚别的父亲打了电话过来,焦急地叫他回家。

    回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想要偷偷做手术的事情被发现了。

    戚别之前一直联系的那位医生原本以为这是戚别家里的意思,这天碰到戚父,顺嘴提了一句。

    没想到戚父完全不知情。

    家里一时之间闹得天翻地覆。

    他的母亲是位强势的商人,这么多年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此刻在沙发上几乎哭成一个泪人。

    他的父亲坐在另一旁,无助地叹气,搂着自己的妻子,满脸沧桑。

    最后,他的母亲拉着他的手,流着眼泪问:“小别,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怎么了?”

    戚别站在客厅里,时而抬头望望天,更多的时候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怎么了?

    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喜欢男人。

    妨碍到别人了吗?

    他的母亲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言辞笃定地说他病了。

    戚别听话地去了,换了无数个医生,得出的结论都是相同的。

    患者很不配合。

    医生们无能为力,无法从心理上进行干预,只能开些最最常见的精神类药物。戚别父亲就是医生,知道精神类药物副作用极大,不敢让他多用。

    家里两位家长几乎放下了工作,全身心陪着他。

    戚别扔掉了藏在卧室的那些女装和化妆品,暂时打消了做手术的念头。他试着对父母说自己想要这样做的理由,坦白承认自己喜欢男人。

    也许比起想要变成女人,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是更容易接受的事;也许这只是一时的让步。总之,父母没再说些什么。

    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后,戚别经常会去找傅轻。

    有时只是简单吃个饭,有时会一起看电影,有时会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聊天。

    他没有发现傅轻在自己的生活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也不觉得他对傅轻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直到某一天他在傅轻身边见到另一个男孩子。

    那时,是在大四的寒假。

    傅轻期末考完试,马上就要回家了。他家就在本市,只是离学校很远。临走前他给戚别发信息,说要一起吃饭。

    这顿饭傅轻吃得有些心不在焉,隔一会儿就要看一下手机。

    戚别说:“赶时间?”

    傅轻不好意思地说:“有一点,高中同学三点半的车,要回老家,我去送他。”说完他有些懊恼,“他太蠢了,自己买的车票日期都记错了。”

    戚别敏锐地嗅到了这话语中的不寻常,傅轻嘴上说着“他太蠢了”,脸上倒是笑得很开心。

    “这样吧,一会儿我叫家里的司机送你过去。”

    傅轻连忙摆手:“那怎么好意思,不用这么麻烦。”

    戚别没管他的,直接给家里司机打了电话。不仅如此,他还跟着一起去了车站,说自己也要回家,干脆捎傅轻过去。

    傅轻没推辞掉,坐着戚别家里的车过去了。车子开到高铁站地下的入口处时,傅轻拉开车门,风风火火下了车。

    他要找的男孩在扶梯扶手旁,坐着自己的行李箱。

    男孩见到傅轻,蹭地从行李箱上站起来。他也很高,只比傅轻矮了一点点,二月底的季节还露着脚踝,衣服穿得很单薄。

    那个瞬间,戚别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傅轻的穿衣风格大变样,那种存在感不强却极为点睛的小心机,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男孩的作品。

    他心里冒出了一种诡异的不爽,坐在车里远远看着两个男孩黏黏糊糊地说话。说了几句话后,两人走上了扶梯,上升了几个台阶后,傅轻才想起他,转过身对着车子的方向挥了挥手。

    那个寒假,戚别试着主动找过傅轻几次,都没能成功叫他出来。他也越来越多地从傅轻口中听到那个男孩的名字。

    小白。

    小白在老家没什么亲人,回去后没待几天就回来了,他在上海租了一间小房子,在假期打些零工。

    戚别每次发信息过去,傅轻总是说,我在帮小白试衣服,我和小白在外面,晚上约了小白吃饭,类似这样的话。

    真正和那个男孩见过后,戚别很直白地感受到了来自他的敌意。

    开学后,傅轻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被小白挤占走,以至于表演系的那些学生都对这个外校的男孩非常熟知。

    有一天,戚别在图书馆看到了小白。他手里端着两杯热巧克力,纸杯不隔热,他烫得直吸气。戚别瞥了一眼,他坐的那个小圆桌上摞着几本书,封皮端正地贴着傅轻的名字。

    戚别突然很焦虑,他走到小白身边,低声跟他说:“我们学校图书馆不对外开放。”

    小白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不是很好看,但大概是想到自己确实不是上戏学生,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戚别注意到他左耳打了三个耳洞,两个在耳垂,还有一个在耳骨。对比起耳垂上挂着的繁复耳饰,耳骨钉可以说是非常朴素,只是一根短短的银针,细看耳后有些红肿,涂了药膏亮晶晶的。

    戚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犹豫着坐在那个小圆桌上。傅轻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等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他回来。

    他从傅轻的草稿本上撕下一张纸,叠了几折,折成很小一条,又从傅轻的笔袋里掏出一支黑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做完这些后,他像是翻进别人家盗窃的贼一样胆战心惊,蹑手蹑脚离开了。离开前他左右看看,确定周围看书自习的同学没在看他,才放下心来。

    离开图书馆后他仍然心神不宁,在门口吹了一会儿冷风后,戚别冷静下来,折回图书馆,在那张纸条上放了一块巧克力。

    他想起傅轻这段时间一直在喝中药,说是从小到大都手冷脚冷,他mama趁着这次假期找老中医给他调理身体。傅轻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发朋友圈抱怨中药又酸又苦。

    这块巧克力是燕麦味道的,味道香甜却不黏腻,即使不爱吃甜食,大概也不会觉得甜得无法接受。

    这一次离开后,他在门口看到了小白。那人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勾勾画画,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时他抬头看了看,看到是戚别后又低下头,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戚别也没有多说话,径直略过他。

    戚别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后过了近半个小时,傅轻才回来。小白买来的那两杯热巧克力早已变冷,变得黏腻难以入口。小白尝了一口,嫌弃地放下杯子,对傅轻说:“不喝了,冷了都不好喝了。”

    傅轻本来也不喜欢这些,只是为了缓解嘴里的苦味才吵着要喝,“那我还要喝别的。”他半真半假地数落小白,“巧克力冷了本来就不好喝,你如果直接买冷饮,就不会这样了。”

    小白抿着嘴,右边脸颊挤出了小酒窝,他盯着傅轻的手指,小声说:“那我们出去买奶茶喝吧。”

    傅轻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过之后他板着脸,说:“只喝奶茶,不做别的。”

    小白咬着嘴唇,很乖地点头。

    两人迅速收拾着东西。高等数学的课本很厚,合起来的时候有些不服帖,像是夹着什么东西,傅轻着急离开,没去管它,自然也没注意到拿起课本时带落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掉在地上,没有字的一面朝上,隐约能看到几点笔迹。

    几个小时后,图书馆闭馆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如同每晚闭馆时一样,清扫着地面的垃圾。她路过某个座位的时候,看到课桌下面躺着一张纸条。她抄起扫帚,将纸条扫进簸箕。

    纸条被翻了个面,有字的那面带上了一点灰尘,那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字。

    “我想变成那陪着疲倦的你一直看海的小小的白色的椅子。”

    右下角落款是一个字,戚。

    戚别没等来傅轻的回应,甚至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傅轻温柔无声的拒绝。

    他开始克制着自己和傅轻说话的冲动。

    不久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

    远在非洲的某个国家发生了大规模的呼吸道传染病疫情,戚别的父亲主动申请,愿意去非洲进行支援。类似的医疗支援他参加过很多次,戚别和母亲都没觉得这一次会与之前那几次有什么区别。

    几天后,噩耗传来,戚别父亲感染了那种传染病。他被隔离在医疗水平相当差的地方,仍在坚持工作。

    戚别父母感情很好,母亲不顾阻拦,坚持要求前去探望。一向冷静优雅的女人,此刻理智全无,即将失去丈夫的恐慌让她分寸大乱。

    戚别和父亲医院里的几位医生勉强安慰住她,夜晚疲惫地各自睡去。

    再一次被叫醒的时候,戚别听到的是母亲偷偷驱车前往机场,路上被一辆疲劳驾驶的货车撞翻的消息。

    22岁的年纪,是大部分男孩步入社会,学着怎样成为家庭的中流砥柱的年纪。

    这一年的戚别,申请了延期毕业,试着接手母亲公司的日常事务,每日奔波在母亲的病房和公司,还要分心打听远在非洲的父亲病情是否恶化。

    原本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夜之间被迫成长为性情坚毅的男人。

    幸运的是,传染病很快找到了有效治愈的药品,虽然副作用很强,但没过多久,父亲便回国接受治疗了。

    母亲伤得也不重,只是多处骨折必须卧床休息。

    时隔几个月后,一家三口终于又能团聚。

    处理好家庭的事情后,戚别回到学校,第一件事便是找傅轻。

    这一次,他看到傅轻和小白蹲在学校的cao场边上,头挨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他走近,听到傅轻吸了一口气,小声抱怨道:“好疼啊,你轻一点!”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真的扎得太深了,我们去医院找医生看吧。”

    傅轻很不满,他用食指戳着小白的脑门,“我不去医院,你太笨了,拔刺都拔不出来。”

    戚别攥了攥拳头,轻声离开了。

    身后一直传来傅轻装作抱怨的撒娇,和身边男孩诚意十足的道歉。

    ……算了吧。

    再见到傅轻已经是几年后了,当年说要等他的那位导演真的等了他四年,而戚别当年带着怨气、想要让傅轻离开这个圈子的想法也早已消失。

    傅轻还跟那个男孩在一起。面对着几十架相机怼着脸拍也丝毫不怯场的大明星,看到爱人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手指扎了木刺也要撒娇喊疼的男孩。

    在一场饭局上,傅轻见到了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饭局结束后,戚别叫住他。

    “傅轻,要不要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