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2）

    这力道怯怯的，小小的。

    顾笙芷一愣，便低头看去，只见到小姑娘有些凌乱的发顶，还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

    只见那日抱着烂桃子哭的惨兮兮的小姑娘，浑身微微的颤抖着抓着顾笙芷的一缕衣角。

    顾笙芷只见那小小的，稍稍有些脏的手抖啊抖啊，像极了小时候被老师请上讲台表演节目一般，抖的不知所措。

    哎呀，这样让旁人看到，还以为我是在欺负弱小呢。

    “是你啊。”顾笙芷实在看不下去对方抖啊抖的模样，主动开口说道。

    小姑娘顿了顿，然后头也不抬的将一个温热的东西塞进了顾笙芷手里，然后扭头就跑。

    顾笙芷茫然了片刻，看着手里还热热的鸡蛋，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小姑娘跑到了一老爷爷身旁，将自己藏了起来。

    爷孙两个守着一堆草杆编的筐子，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也没见他们能卖出去，如今平远战乱，哪还有人有心思买东西，能跑的都跑了，也只有他们这些穷苦人家跑不了才不得不艰难的活着。

    顾笙芷握着手里的鸡蛋，看着老人黝黑布满皱纹的面庞，一双眼睛浑浊不堪，似乎已经是看不见了。

    心情有些低落，无论在哪个朝代，战乱受苦的始终是无辜的百姓。

    顾笙芷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鸡蛋放到了筐子里，这鸡蛋对他们来说，太珍贵了，她不能要。

    没想到老大爷急忙开口说：“我孙儿都跟我说了，说是姑娘救了她，还给她那么多钱，这鸡蛋还有这些钱，姑娘一定要收下。”

    然后，对方又递过来顾笙芷那日抢过来的的钱袋子，看重量，竟是分毫未少。

    顾笙芷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似她一向比较讨上年纪的老人喜欢，当初首将军府前面的一条街的大爷大妈大姨都对她分外和蔼。

    到最后，顾笙芷抱着一个筐子，手里拿着一个鸡蛋回去了。

    只不过，她回去的时候，只见那小女孩远远的看着自己。

    然后，每一日的早上，春立都能从门口捡到一个鸡蛋。

    起初她还以为是谁家的母鸡在自己院子门前下蛋，后来跟顾笙芷说了之后，顾笙芷这才说起上次的事情。

    有的时候也不是鸡蛋，或者是几朵山茶花。

    这日顾笙芷起的极早练功，又听到门口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便忽的打开了门，只见小女孩弯腰放花的动作猛的顿住，不知所措的看着顾笙芷，竟是哭了出来。

    顾笙芷：......

    她真的对这种乖巧又糯糯的小女孩没有抵抗力啊！

    其实小女孩这个范围在顾笙芷的心中范围很广，即便是二十岁，在顾笙芷心中也可以称得上一声小女孩，女孩子嘛，总是要宠着的，更不要提着这女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放在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啊。

    在顾笙芷心中当真算的上小了（虽然她本人才二十）。

    两个人这般僵持了片刻，顾笙芷开口说道：“刚做的桃花糕，要不要吃点？”

    小姑娘原本想拒绝的神色在听到桃花糕时就顿住了，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饭桌上，小女孩捧着一块热乎乎的桃花糕，小心翼翼的啃着，当真是啃，跟小仓鼠一样，每次只吃一点点，顾笙芷怀疑这顿饭吃完对方也只是啃了个皮而已。

    忽然，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像是明白了，她又拿起来两块桃花糕，说让对方带回去，小女孩这才大着胆子咬了一口。

    如此一来二去，两个人也算是熟了。

    顾笙芷知道对方叫桃花，没有姓名，就叫桃花，她村子里的风俗是只有女子出嫁的才起个名，平时便随便叫着。

    桃花的爷爷说，桃花是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的一棵大桃树下捡到的，小小的娃娃被裹着灰色的破布就丢了出来，他看着怪可怜的，就带了回来给儿子儿媳当个女儿。夫妻俩也一直把她视为己出，一家人就其乐融融的过着。

    再后来，桃花父亲被征兵了。

    母亲冬天去河里洗衣服也淹死了。

    桃花便和眼睛不好的爷爷，腿脚不好的奶奶一直生活着。

    听起来很惨，可是，整个北疆遍地都是这样的家庭。

    “顾jiejie，桃花到底是什么样子？”桃花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是像山茶花一样长在地里，还是像槐花一样长在树上？”

    “……，你那天怀里的不就是桃子吗？”

    “啊……我不知道，那是张老爷家不要的，我想这也还能吃……”

    顾笙芷沉默了半晌说道：“桃花……粉粉嫩嫩的，很小，一朵也才拇指的指节那么大，五片花瓣，是长在树上的，很好看也很香……桃子更好吃，甜甜脆脆的……”

    桃花笑的腼腆：“桃花真的很好看吗？”

    “那我以后想种一颗小桃树，又好看又好吃。”

    “……不用以后了。”

    第二天，顾笙芷就大张旗鼓的派人把西山上的一棵大桃树连夜搬了过来。

    大桃树：“造孽哦。”

    被派遣的士兵：“造孽哦。”

    彩蛋：

    在第一天下朝以后。

    顾笙芷走回将军府时，怀里被塞了不少东西，卖青菜的大妈笑呵呵的塞了她一把青菜，让她可劲吃，不够她还有，还有那卖水果的大叔，也递给她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甚至还有一大婶，抱了一颗大白菜一个劲的塞给她。

    直到最后，顾笙芷实在拿不了了，这才停止了攻势，然后大爷在顾笙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说道：“明儿你下朝，我们再给你送。”

    “看把孩子瘦的，都当大官了，还这么瘦。”

    众人笑的憨憨的，只觉得看着顾笙芷，怎么看怎么喜欢，这孩子长的可真好，也不端着当官的架子，年纪轻轻彬彬有礼，就是瘦了些，跟自己那些讨债鬼完全是反着长得。

    顾笙芷成功的凭借刷脸跟将军府外一条街的大爷大妈混熟了。

    春立看到顾笙芷时便见顾笙芷都快被那青菜豆腐水果给埋了，甚至胳膊上还挂了一块油汪汪的五花rou，嘴里还塞了一把糖豆。

    “将军，您这是......”春立边接东西边笑着问。

    顾笙芷无可奈何又带着那么点得意开口：“还不是我太受欢迎了。”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