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此人觊觎天下第一之位，居然做出杀害师兄，打伤师父的罔顾人伦之事。”

    “……今日我天月阁就要为中原武林除了这祸害！”

    沈碧云拔剑出鞘，那剑颜色青碧，光泽可爱，仿佛是美玉做成，简直不像个杀人的家伙。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把剑乃是天月阁里最为贵重的宝物，名唤青乌，是阁主曾从不离身的佩剑。

    陈孤凤想要拦住他，却被两个天月阁弟子拦住。

    “……沈大哥，你又何苦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会武功，又岂是这些人的对手？陈孤凤只得心里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

    沈碧云已是飞身向前，那黑衣人不慌不忙，只是拔了那炳精钢大刀，左手举刀，将沈碧云攻势四两拨千斤般挡住。

    天月阁弟子们连忙摆出阵法。这阵法乃是天月阁的独门阵法七星阵，以攻势凶猛着名。七个弟子一起冲上前，刀光剑影之间，却伤不了那黑衣人分毫。

    “我还道天月阁阁主的乘龙快婿是甚么厉害角色，原来不过是以多欺少的卑鄙小人。”

    那黑衣人只是大笑着道。

    “乔断云，你碰上了我天月阁之日，就是你死期！”

    沈碧云本就气急败坏，被这么一激，更是恼羞成怒，攻势越发狠毒。

    却说楚涛白正与那胡不与缠斗，胡不与本不是他对手，但他心不在焉，竟一时被缠住，脱不开身。忽然间听到那黑衣人说话，急得一剑挥退对方，望向黑衣人方向。

    “……云哥。”

    乔断云应付那些天月阁弟子本有余裕，但却见到楚涛白在刀光剑影之后呆立着，神色凄惶。不由得愣怔了片刻。

    沈碧云趁机刺向了乔断云拿刀左手，这一剑阴狠毒辣，筋骨皆被穿了个透。

    乔断云勉强举起刀挥退弟子，只觉左手疼痛难忍，心知若勉强握刀，也已经使不上甚么力气。

    “小心！”

    陈孤凤忍不住大叫。

    一转头，那沈碧云已一剑刺来。乔断云心念一动，右手随手拔了身边一个天月阁弟子的剑，以攻为守，只一剑便砍下了一个弟子的头。

    他飞身跃起，一脚踩在沈碧云右边肩膀上，姿态宛如空中游隼，沈碧云右手吃痛，青乌不由得脱手。转瞬间，已是被乔断云拿在了手上。

    “……多谢沈公子的剑。”

    那些弟子见沈碧云受辱，心中已有些惧怕，手中自然也慌乱起来，只见碧绿的剑锋中，竟快的看不到剑影。不出几个回合，阵法便被轻易破了。

    见那些弟子失利，那沈碧云却反而大笑起来。

    “魔教妖人，你还有甚么话好说？”

    他一转头，见楚涛白已是面色惨白。

    那黑衣人使的是无涯派独有的剑法，楚涛白虽离得远，却看的千真万确。

    十八岁已名满天下的少年侠客，十年前只以一人之力便大败整个无涯派。

    ——是了，他早应该知道的，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使剑。

    乔断云这才意识到中计。但他左手已伤，右手又不会使刀，不拔剑只是死路一条。不由得怒从心起，一剑便刺穿一个天月阁弟子喉咙。

    一抬眼，只见天色已经渐暗，乔断云心知这蒙眼黑布现在只会碍事，便咬牙将它一把扯下。

    “……可惜那老阁主爱女，年纪轻轻便要做了寡妇。”

    那双金色眼睛亮的犹如青乌剑锋，却还要利上几分——酷肖那二十多年前震慑中原武林的西域魔女。沈碧云深知今天已是难逃一死。

    他闭上眼睛，但剑却未挥下来。

    “……云哥，我们走罢。”

    原来是小凤拉住了这妖人衣袖，眼中似有哀求之色。沈碧云心中不由得一震，原来小凤竟也忘不了他。

    “……他这样对你！”

    “……他这样对我，我却仍不愿他死。算我求你了，云哥。”

    小凤淡淡的说。

    乔断云只得恨恨的收起了剑：“……罢了，我不杀他便是。”

    “楚大侠！快拦住这妖人，别让他跑了！”

    说话的是躺在地上的胡不与。

    乔断云本来意欲离去，一转头，却看到楚涛白仍只愣愣的看着他。

    一如十年前，他九师弟望着他离开的模样。

    “……你可否要拦着我？”

    楚涛白只惨然一笑，道：

    “如果我要拦着，云哥又意欲如何？”

    乔断云不语，沉默片刻，一剑刺向楚涛白右胸。

    这一剑用了十成气力，楚涛白却丝毫未躲，反倒生生受了这一剑。他望着乔断云决然转身的背影，只觉得最痛却的不是右胸。

    “你手既已受伤，让你一剑也是公平。”

    “那日我们还未分出胜负，不如就在今日了结了此事。”

    他说话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别的事。乔断云站定，一回头已是一剑刺来。

    青乌已是百年难遇的宝剑，但那快雪剑却丝毫不逊于青乌。两剑交错间，竟有明亮火花闪过。

    楚涛白脸上已是两行清泪，但剑却不带半点犹豫，一股肃杀之气，竟比刚才乔断云力克天月阁弟子时还要快上几分。

    朦胧间，乔断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身青衣，一柄快剑，少年意气风发。

    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小时候你教我使剑，说等我像你一般厉害你就会回来。”

    楚涛白低声道。

    今日只觉得过去种种，如同梦幻泡影，竟全都是虚妄，想到这里，不觉一阵心碎。

    “……你这些天对我说的话，可曾是出于真心？”

    “……不曾。”

    他咬紧牙，一剑刺向楚涛白胸前，却被巧妙架住。他早就知道楚涛白剑术绝不逊于自己，但还是心中吃了一惊。

    他的阿九，长大了。

    乔断云只觉得心中无边苦涩。

    他反手挡住一剑，心知自己与那些人鏖战了太久，虽然现在还能撑住，但体力却落了下风。更何况天光大亮之后，他这双眼睛就与瞎子无异。

    那一剑刺在楚涛白身上，却疼在他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那朱砂般的太阳已经在墨色天空中半遮半掩的露面。

    只是片刻犹豫，那雪白的剑锋已是架在喉咙上。

    “云哥刀法虽天下无双，但剑术还是我胜一筹。”

    楚涛白只轻轻笑了两声。

    剑尖顺着喉咙一直往下，划出一道细细红线。

    乔断云却仍是沉默不语。

    只望着它犹如温柔的情人般挑开胸前衣服，然后毫不犹豫刺进胸膛。

    “楚大侠，此人乃是江湖祸害，不能留着他性命！”

    沈碧云见他仍未下死手，只是刺了一刀，不由得心中着急。却见那楚涛白连看都未看他一眼，只自顾自的抱起那受伤过重昏迷在地上的人，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