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真是恨透了你这幅样子
裴怀景回来的时间越发飘忽不定,在他再次离开的时候,窗外飞来一只熟悉的黑鸟,摇光的回信到了,谢淮安看完信后指尖冒起黑色的阴冷火焰,纸张被火焰吞噬,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轮回啊…” 谢淮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出门见过阳光的缘故,肤色愈发的苍白,他端坐在桌前,屋内光线昏暗,不像是个名门出身的剑修,倒像个黑暗里滋生的鬼魅。 谢淮安揉了揉眉心,这么一动,他又是那个腰身挺直如松柏,气质温和的剑修了,刚才的鬼气森森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谢淮安是知道轮回的,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那位传奇的女子曾经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就有这么个存在,轮回是幻术的极致,坠入其中人宛如真的转世重生,历经九百九十九世磨难,醒来后的第一千世,便会陷入疯狂,裹挟着身边人一起走向幻境中的悲惨结局。睡前故事显然不适合这么残忍,他母亲讲到后面露出了一点罕见的温柔,相传轮回是由魔君炼制,但是练成之时神落下了一滴泪,那是属于神的悲悯,于是万千死路之中多了一线生机,尽管渺茫,却也并非完全绝望。 但是谢淮安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轮回,那是神魔之力凝结成的法器,在魔道君主手里安然呆了万年,怎么会到一群杂碎手里?而且如果说自己是因为母亲身份特殊,摇光那位朋友是怎么知道轮回这种东西的?他心中一时思绪万千,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谢淮安不知道人的一生到底能做多少噩梦,但是他知道把人世间所有噩梦聚集起来也比不过轮回的一星半点,那是宛如真实发生的噩梦。轮回千世,所求皆不得,所愿皆落空。而这一切,原本是针对他来的… 如果不是我自负聪明、目空一切,任由那群杂碎靠近广云峰、如果我早点打断闭关强行出来,那么他根本不用受这些苦… 谢淮安手指捏着桌子,指节咯吱作响,巨大的愤怒和愧疚涌入心底,他除了年幼时再也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绪,眉心竟然有黑气闪过,不染尘透体而出,发出刺眼的白光、“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嗡嗡响起的梵音直接撞进了谢淮安脑子里,织成一张金色的网,强行拢住了那些激荡的情绪。 谢淮安一口血吐了出来,眉间黑气渐渐淡去,闭上了眼,牙齿深深砌进rou里,才勉强压下那股从心底生出的暴戾。 摇光仙尊自然不知道自己一封信差点把凌霄给刺激的差点压不住自己那一半魔族血脉,他按凌霄信中写的告诉了天玄宗诸位谢淮安是带徒弟出去历练了之后,抓着好友就急匆匆要出门找凌霄,好友莫名其妙“你那么急干嘛,他那徒弟要疯早疯了,我看凌霄现在还没被弄死,说明他那徒弟确实舍不得动他。”轮回里出来的人,一出来杀尽亲友的数不胜数,越在乎的出来就越恨,这位小徒弟倒是有点意思,他扬了扬眉。 摇光跳脚“我是怕凌霄疯了!” 好友失语,怀疑摇光是糊涂了“凌霄疯什么,他可是被得梵盛赞的灵台清明,天下一等一的冷心冷情。” “…你不懂!算了,反正等我们过去了你也会知道的,凌霄他娘是魔道的圣女,他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脉,哎呀这事虽然不算啥秘密,但是你别给我乱传。”摇光拉着他踩上了剑,跟在那只飞行速度慢到可怕、几个月才跑了两个来回传信的鸟后面后才算是镇定下来,回头就发现好友面色古怪“这鸟真是当初造的时候也没想会用,等它带路找到凌霄黄花菜都得凉了……不是,你又怎么了?” “小白,我觉得你以后跟凌霄相处可能得换个辈分了。”圣女……那不是他所谓的meimei吗,魔道感情淡薄,数百年前圣女魂火熄灭他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在人间还留下了个孩子。 摇光只当他又发神经,翻了个白眼“别叫我小白!哎呀,他徒弟那小子可别再刺激他了…” 被摇光寄予厚望的裴怀景带着一身血腥气回了房,一进门就见谢淮安皱着眉盯着他“你…”这可奇怪了,一向有话说话不想说的就决不开口的凌霄仙尊第一次有这种吞吞吐吐的时候,裴怀景靠在门框上欣赏他这幅犹豫的样子半天,才听见他问了一句“你杀人了?” 他这话简直是白问,裴怀景那一身血腥气总不能是杀鸡来的,谢淮安问完简直觉得自己脑子抽了,裴怀景来妖界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当年他灭族惨案有妖族掺和,如今报仇理所当然。 裴怀景挑了挑眉,随手把自己染了血的外衣脱掉,走过来摸了摸谢淮安脸颊,他手上也有血,谢淮安颊边顿时多了一抹鲜红,衬着苍白肤色,像是冰天雪地里开了一朵艳色的花。“师尊何必明知故问。” “我是担心你。”谢淮安放软了声音,他不知道轮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暂且顺着这位的毛撸。 但是他一时忘记了裴怀景的毛病,具体表现在他越好声好气,这位就越疯,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有受虐体质。 谢淮安发现自己又没法说话了,眼前也黑了,黑暗中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包裹着他,裴怀景的声音扭曲和疯狂“师尊,我真是恨透了你这幅一成不变的样子。”四百年来,千万个世界中,我宁愿你痛恨我,也好过这样。 黑暗中有什么冰凉柔软的身体贴上了温热的身体,谢淮安打了个激灵,这天杀的徒弟竟然变回了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