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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求不得)

    翌日

    季南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手里还握着一个人的手,温热踏实的感觉,转头就看看刘秉半靠在床上皱着眉,睡的不是很安稳。

    刘秉很快就醒了,两人对个正着。

    发现自己还握着季南嘉的手,季南嘉不着痕迹的抽离。

    “殿下若是无事了,臣便先退下了。”

    “有劳刘将军费心了,本宫必定会遵守承诺。”

    刘秉没有接话就出了门,阿钦正在侯着,见刘秉出来连忙问情况。

    “昨夜梦魇住了一会儿,后来就好了,你进去伺候吧。”

    阿钦也顾不上客套,连忙进去伺候季南嘉梳洗。

    待季南嘉吃完,阿钦端着药放到季南嘉跟前。

    温度正合适,想必是早早就准备上了。

    季南嘉想着刘秉眼底的青色,又见阿钦疲色更甚想来也是担忧了一晚没有安心睡过。

    “徐先生他们人在哪儿?那些百姓可安置好了?”

    “徐先生回城便协助秦明安置百姓,分别扣押了那些涉事者,方才回到公主府歇下。”阿钦端上清口茶。

    “可有人要见我?”季南嘉擦了擦嘴问。

    “殿下岂是他们想见就见的?秦泽派了几十个弟兄守在公主府周边,那些人识趣便走了,只剩几个女眷还跪在门前。”

    “喜欢跪便让她们跪着,待捋清楚这些人的事儿且有跪的时候呢,真是在这湘阴顺遂太久了,惯的!”

    季南嘉深呼吸口气,谁都不容易,享受了权益你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

    倘若一直看不清只会为难自己,昨夜梦到十七岁她与季尧山争执的场面,因为一些误会他误以为她失恋为了逃避而不去更好的大学,其实她只是想留在有他的城市而已,那是他第一次骂她。

    “季南嘉,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导不是让你面对一次失恋这样的小挫折就自毁前程的,无论什么原因你都没有理由因为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男人第一次疾言厉色,她一直被他娇宠着,即便是教导他也是循循善诱,从未像那天那样的失控,也是从她生理期后再次得到的第一个拥抱。

    他以为自己是被吓住了哭的,其实不然,是委屈、是想念,是依赖这个怀抱终究不属于她才哭的。

    “南嘉,二叔只是希望你做一个坚强的人。永远不要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张家那小子是他有眼无珠。二叔永远都在你身后,好好为自己而活。”

    季南嘉回想起来,哪怕是在梦里这也是这么久她第一次梦到了季尧山,他一直都是她前行的指路明灯。

    屋外的阳光渗了进来,季南嘉的眼眶发酸,昨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温暖而又短暂的怀抱之中。

    她何尝不清楚,姜怀的死是必然,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不后悔,也没有害怕。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还是太过血腥了。

    季南嘉惨笑一声,她一直以为自己前半生已经历经生死必然淡然处置了,其实不是,她还是被他护的太好了,不堪一击。

    也没有变得真正的坚强,还是会害怕。

    阿钦担忧的喊了声:“殿下?”

    “无碍,我已经好多了,昨天吓到你了吧?你今天不要跟着我了,去挑个稳重的跟着我。”

    阿钦还想挣扎,季南嘉拧眉:“快去!”

    “喏!”

    待季南嘉到达郡守府,昨日的血迹早已经清扫干净,若不是门框的刀痕与桌椅上的破损,谁能想到昨日的郡守府何其惨烈。姜怀的家眷已经都被扣押了,寻到秦明便开始写折子上奏湘阴诸事。

    那些经不起严刑拷打的人都吐露了不少,若是姜怀人活着他能撑过去必定也不会有大事,至多丢官。

    这就是季南嘉为什么一定要他性命的原因,刺杀皇室等同谋反,这个时代如此,官员犯错的成本太低,只要咬死不认,扛过关押便会无罪释放,而谋反则是必死无疑。所以只是鱼rou百姓这些‘小事’于满朝的士大夫来说不足一提。

    如果她想给越衷留下一个好的未来,这种风气必定要逐步改善,即便她做不到整个国家如此,但是从湘阴开始,在这个世界规则范围之内,尽量做到最好。

    又连着写家书,尽快趁乱让季夫人跟景儿过来,以免夜长梦多。

    “秦明,派可靠的弟兄带上两百人,去京都接夫人与小公子来湘阴。”

    “至于这封信,若是朝廷旨意已下那便算了,若是没有就交给谢家二房。”

    季南嘉坐镇郡守府,之前姜怀手下的人负隅顽抗的大多都被用了刑。

    至于见风使舵的季南嘉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只能先用着维持湘阴的运转,有趣的是一位姓王的掾吏出言指正姜怀刺杀罪证,连季南嘉这个瞎编的人都差点信了。

    这些证词看的季南嘉yuhuo中烧,一个湘阴郡,竟成了他姜怀的私有王国,当地豪强与其同流合污欺压百姓,与湘洲诸多山匪都有交易往来,当真是无法无天!

    那些但凡敢违抗反对姜怀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区区一个姜怀,竟然如此,是谁之过?”

    季南嘉看着这些证词都有些不敢再继续看了,血债累累,这一笔一笔都是湘阴百姓的血和泪啊!

    “人证物证俱在,口供也一并送去京都请官家裁决。”

    季南嘉处理了这些便让人把那个姓王的掾吏带了上来。

    “下官湘阴奏事掾吏恭请殿下金安!”此人倒也乖觉,被关了审问一宿也不显怨气,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季南嘉脚下,这姿态多虔诚啊。

    季南嘉把玩着手指,未着丹寇的指尖白皙粉嫩,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王平:“本宫不过是来湘阴看看,王掾吏何需行此大礼?快快起身。”

    “殿下乃是千金之躯,下官这是为人臣子本分。”王平小心的陪着笑,一身官袍被他周身的rou撑的鼓鼓囊囊,额头还不停地渗着汗珠。

    “本宫正写上奏官家的折子呢,这湘阴诸事本宫也做不了主,王掾吏若是还有什么未陈之事未呈之物可得早早交代,戴罪立功。否则单单因为王掾吏是姜怀属官这一点,新任郡守也必定容不下你。”

    季南嘉喝了一口茶,看都没看王平一眼。姜怀重要的账簿跟山匪往来的信件他们还没有找到,若想姜家闭嘴捏鼻子认下这件事,光靠她说跟这些证词还不够。

    王平听闻绿豆般的小眼不由滴溜儿转了转:“看来殿下已经知晓新来郡守脾性了?”

    季南嘉默默扶额,跟这种官场老油条打交道她肯定玩不过,唯一依仗就是她的部曲与身份。

    “本宫一介妇人哪儿知道朝中诸事,只不过姜怀已死,朝廷必定会派新的郡守,若是掾吏不及时表达诚意,就算姜家不追究掾吏的弃暗投明,只怕新郡守为了不得罪姜家也会没有掾吏的立足之地了呢?”

    王平心里暗骂,这小妇人怎的就算准他手里有姜怀的罪证。

    “若是下官交出东西殿下便能保住下官继续在这湘阴掾吏一职?”王平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季南嘉轻笑:“王掾吏在说什么?本宫可听不懂了,本宫不过是兴之所至来自己的封地巡视,姜怀怕本宫揭露他的罪行想灭口本宫才不得不插了手湘阴一事。至于这任用湘阴奏事掾吏都是郡守职权,本宫岂会越俎代庖?”

    说罢又扶了扶鬓角:“不过湘阴到底是本宫的封地,想必本宫还是能在官家面前提上一嘴的。这京都务实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子弟,恰巧本宫都说的上话。”

    “下官一心为民,奈何姜怀门客甚多,下官也不得重用,平日里只是帮他处理一下不能带回府的娘子们。不过城南有一处民宅,姜怀在那儿养了个寡居的妇人,时常在那儿歇息,殿下何不派人前去看看?”王平一脸郁郁不得志,恨不能剖心自证。

    “王掾吏果然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宫会上奏官家掾吏的一腔赤忱,想来新来的郡守看在掾吏忠心的份儿上也不忍朝廷丧失人才。”季南嘉挥手示意人去查。

    几人领命退出屋内。

    “那便多谢殿下!”王平立马跪下磕头谢恩。

    待人走后,秦明不解问道:“此人跟着姜怀没少欺压百姓,又反水背主,这种不忠不义之辈殿下为何不杀?”

    “秦明!”

    “属下在!”

    “你日后必定不只是本宫的部曲,皇族式微,季氏江山如日薄西山,覆灭迟早的事。然,匈奴鲜卑各部依旧猖獗,我华夏失地还未收复,日后谁入主京都尚且不知,但是外族绝不入侵我华夏土地,残害我华夏子民。待小郎君至湘阴我便休书一封,你们便去西域入家翁部下,保家卫国。本宫为你们扫清后路。”

    “殿下!”秦明惊的直接跪下。

    “殿下,先帝待我等恩重如山,他曾交代我等誓死保卫殿下安危,雄虎军的存在不是为了国家,而是先帝怕……为了您才一直存在的啊!”秦明哽咽道。

    “秦明,你这些年难道就没看出来吗?父皇兢兢业业守着的东齐已经如大山一般飞速崩塌着,湘阴这样的情形又何止一洲一郡?百姓朝不保夕,外族虎视眈眈,朝中却还为了自身权益残害忠良。秦明,父皇与阿兄竭力想保住的东齐早就不复存在了。”季南嘉用力握住秦明的手,高大健壮的男子此听闻,想到先帝的种种不易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