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猎魔人
当切斯特将手里装着血核的麻袋丢在柜台上时,天边刚泛起死人肌肤一样的苍白。 老约翰柜台后里探出头,旧报纸和空酒瓶从他身上滑落,咣当一阵乱响,激起一片灰尘和酒馆里其他人的谩骂。 他哆哆嗦嗦地抖动着干瘦的身子,胡须和头发乱糟糟地犹如鸡窝,形容枯槁犹如风中残烛,看上去命不久矣。 但这里的猎魔人都不敢轻视这位老人,谁都知道他曾经是大名鼎鼎的猎魔人“黑鞭”约翰。 老约翰伸出仅有两根手指的右手,挑开袋子看了一眼,“伯爵级吸血鬼?对于你来说是个劲敌吧?” 切斯特没有回答,老约翰也习惯了这位年轻猎魔人的沉默。 老约翰又从柜台下拿出三叠钞票,“你的报酬,”他又倒了一杯苦金酒递过去,“这是附赠的,欢迎回来。” 杯中淡金色的苦涩液体被切斯特喝干,战斗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连被吸血鬼抓伤的右臂都传来愈合的酥麻感。 “多谢。”切斯特收好钱,有四千多普特,除去圣水子弹和镀银的花费,剩不了多少。 交完任务,他上了二楼,瑞贝卡正翘着二郎腿,涂着指甲油。红色卷发如火,裙子短得不比会所里的女招待们长,更何况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动作。 有几位躺在病床上的男性猎魔人偷偷瞄过来,却在看到的瞬间胸间一痛吐出口血来。但是这样也没能阻止他们,甚至更热切了。 “两副x型特效药,外用。”切斯特抽出五张钞票,递过去。 瑞贝卡抬起眼睛,一看是切斯特,立即换上了热情的笑容。 她拿出两管绿色针剂,柔柔地靠过去,“小切啊,你似乎又帅了点呢~” 浓烈的香味直冲切斯特鼻腔,他抽出那两剂药,将钞票塞进瑞贝卡手里。 “要不要来jiejie房里啊,”瑞贝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免费的哦。” 那几位男性猎魔人几乎要将眼睛瞪出来,恨不得替切斯特连忙答应。 但切斯特只是后退了几步,“告辞。”然后转身离开,行云流水毫不迟疑。 “啧,”瑞贝卡哀怨地摸了摸脸,“我不漂亮吗,怎么像瞅见僵尸一样呢。”她瞪了那几位男性猎魔人一眼,“别看了,再看我就剁了你们鸡儿再安上去!” 男性猎魔人们夸下一凉,想起那位的确被剁了命根子的仁兄,立即也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离开猎魔人分部酒馆,切斯特沿着黎明里冰冷的街道,走回自己的住处。 穿过肮脏的街道和狭长的小巷,他进入公寓时,从楼梯口的醉鬼和那摊呕吐物上跨过,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小家伙小心翼翼地窜进拐角屋子里,也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偷东西。 二楼最靠里的一间就是切斯特的住处,他进去时,从门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下青黑一片,为了追踪到那只吸血生物的踪迹,他几乎五天五夜没有合眼。 于是他锁好门后,连衣服也没脱,就把自己扔进了破沙发里,瞬间入睡。 他再也未曾见过那般好的天气了。 四月的微风含着花香,轻柔地抚摸着脸庞。野餐布被蓝铃花和矢车菊染成绮丽的天蓝,不知道何种名字的鸟儿在鸣叫,吟唱它们自己编织的歌谣。 编织篮里是早上出炉的面包,樱桃挞和苹果馅饼散发着甜腻的香味,柠檬水酸甜解渴,拆开包装的巧克力只咬了一口。 莉娜坐在草坪上,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狗,“……然后呢?”她歪着头,脖子上绑着围巾,那忽闪忽闪的眼睛和可爱的小脸蛋,让她宛如玻璃橱窗里的娃娃。 “然后它说,你不该来这里,我亲爱的小孩,更不该忘记。突然它唱起歌来: 醉酒的乞丐我们该如何办? 割开喉咙、饿鼠的晚餐 装进麻袋、快扔那条河里去 扔吧,扔吧,一切都被丢掉 ……”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喉咙。 阳光早已消退,血红的暮色笼罩了天空,树林被涂成漆黑,乌鸦杂乱地吵闹。 “爸妈呢?”他问,声音陌生得好像不是他的。 莉娜忽闪忽闪着玻璃珠一眼的眼睛,歪着头说,“然后呢?” 他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父母。 “爸妈呢?”他急切地问。 莉娜仍然歪着头看他,“然后呢,哥哥?” 不详的阴影从树林中弥漫,漆黑的天空上只有一抹残月。 “爸妈呢?!” 莉娜终于不在追问他,目光转向他旁边,“他们,不是在那里吗?” 浓烈的血腥味捂住了他口鼻,他呆滞着缓缓转过头,他的父母正躺在草坪上,眼睛从眼眶里脱落,面色青紫苍白。 “汪!” 莉娜怀里的小狗已经腐烂,蛆虫在骨架里爬来爬去,而她脖子上的围巾忽然散开,露出了深深的刀口,连骨头都已经断掉。 “只剩你了。”一双苍白干瘦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黑色兜帽下,那人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熟悉至极。 …… 有什么柔软滑腻的东西深入喉咙,干呕窒息的感觉着实令人不适。 切斯特尚闭着眼睛,右手已经拔了枕头下的枪。 “砰!” 特质圣水子弹射入墙体的声音,而压在切斯特身上的那沉重的硫磺与火焰的气息早就退到一旁。 “你就是这样对你主人的吗?” 来自深渊的低沉声音在切斯特脑海响起,切斯特从沙发上爬起,恶心地呸了口唾沫。 “我们只是合作,”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那混账家伙,冷哼了一声,我可没要过舌吻叫醒服务。” “这是附赠的。”恶魔弗林露出尖锐的牙齿和一个笑容,蛇一样的金色瞳孔里留着对不领情的某个家伙的叹惋。 它看起来足有两米多高,从银发里伸出的漆黑羊角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顶到了天花板上的蛛网,火红的皮肤仿佛在燃烧,脖子上覆盖着一层黑色鳞片,裸露的上半身肌rou虬结,指甲尖锐如爪,有着倒三角末端的尾巴正悠闲地拍打着地板。 一位猎魔人家里,却待着个恶魔,这听起来像是个荒谬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