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种

    褚敬是一个三流民办二本的德语系老师，同时身兼系主任，三十六岁，离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跟着他老婆。他身材高壮，长相粗犷，留着一脸青胡茬，常带着一副金属框眼镜，那是唯一能从他身上看出来和文化有关系的地方。

    学校位于三线小城市，地处偏僻，褚敬仗着天高皇帝远，庙小妖风大，在学校里可谓是横行霸道。

    每当他带一届新生时，第一节班会课总是会用一大半的时间吹嘘自己多么牛逼，比如去过多少国家、认识多少大牛、自己在国内德语界的影响有多大、多少人都求他办事云云。然后再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自己喜欢喝的酒、抽的烟的牌子，让新生们平时注意尊重老师，不要出事了才记得找老师，最后才舍得花五分钟讲讲新生入学须知，然而这样的班会课只是一个开始

    褚敬极其小心眼和势利，德语系共六个班三百多人，谁给他送了礼谁没送礼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收礼还不算，褚敬还经常打着各种辅导补习小课的名义收取补课费，这个倒是没有强制要求，但谁没上补习班，除非是真的学霸，不然一律会被弄成挂科。这类事情不胜枚举，学校本身也是校风不正的三流民办，整日吸食着学生的血，对褚敬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礼和钱收多了，褚敬又开始不满足了，开始要求学生在态度上也要对他表现出十足的毕恭毕敬，只要学生哪个字说的让他觉得冒犯，轻则被他踢出班群拉黑，重则拿挂科毕业说事。褚敬带的学生没有不厌恶反感他的，但学校不管，教育局又管不了这种民办学校，最后只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

    褚敬光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已经从学生那里捞了不少油水，如果他就此收手，可能还不会有后面的事，可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褚敬看着羔羊一样肥美又任人宰割的学生，忍不住想捞个更大的。

    张路、曹维和李朝是三个闻名学校的混世魔王，三人高考勉勉强强过了本科线，被父母砸钱送了进来。

    张路是学校足球队队长，长得俊秀挺拔，个性十分开朗，追他的女生从别的系排到邻校，可惜他脑子里只有足球。他爸是暴发户，mama以前是KTV小妹，两人都没什么文化，但做生意却有一套，家里现在楼房都有十几栋。

    曹维是学校知名渣男兼种马，有一张俊美邪魅的脸，换情人比换内裤都勤，最高纪录同时劈腿四个人，还有男有女。他父母是当官的，上头还有一个jiejie，家里基本已经对他放弃希望了，他也乐得没人啰嗦，更是变本加厉。

    李朝算是这三个里最老实的，长相也是最无害的，清纯可爱跟韩国小爱豆似的，家里开律师事务所，主要接受离婚财产分割的诉讼，一个案子的委托费比普通人一年的工资还高，不愁吃穿，整天打游戏看动漫，一张嘴就是老二次元了，偶尔还出个cos，在网络上也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小网红。

    他们家庭条件优越，相貌出众，在开学军训期间一见如故臭味相投。本来能有一个不说多姿多彩也得是自在逍遥的大学生活，可惜运气不好，选专业的时候脑子抽筋选了德语系，这快乐潇洒的大学四年就变成了给褚敬当孙子的四年。一开始还好，送送礼给点钱什么也能解决，后来愈演愈烈，这老东西收了钱还不够，非得让人给他捧臭脚，哪个字说的不对都要当着全班的面被臭骂一顿。

    张曹李三人在家里不是独子就是老幺，他们都是父母发迹忙于事业，所以从小被家里的老人锦衣玉食，千娇百宠的养着，就是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给他们摘，何曾受过这种人渣的气。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在学校毕竟还是褚敬的地盘，真冲突起来怕是谁也不好过，反正只要他们平时少在褚敬面前晃悠、礼送到位了倒也没什么别的事，也就暂且忍下憋屈没什么动作。

    转眼就到了大四上的学期末，大家都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也更殷勤地给褚敬送礼送红包，毕竟都熬了快四年，眼见着革命就要胜利，最后临门一脚谁也不敢马虎，这论文行不行，之后的答辩成不成功，都是褚敬一句话的事。

    褚敬在这时候不禁动起了些歪心思，其实要说他收钱，每次也就是小几百小几百的收，顶天了也就收个两三千，最近褚敬又买辆车，女儿也上小学了，他妈年纪大了还要住院动个小手术，这些都是得掏钱找关系的事。褚敬小眼珠子滴溜转了几圈，这主意就打在了系里那几个学生身上。好歹当了那么多年系主任，又带过十几届学生，褚敬常年溜须拍马，欺善作恶，那眼力是相当毒辣，谁油水多，谁好欺负，谁该讨好，谁得罪不起，他一眼望过去便清清楚楚。

    第二天上课褚敬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我知道大家最近很忙，有人忙着找实习，有人忙着考级考证。过几天又到了期末考试周，你们还得交论文，确实是很辛苦。”

    底下的学生知道他这是话里有话，都不敢作声。

    果不其然，他顿了顿，神情下一秒就变得失望又愤怒，声音也陡得拔高起来“可是有些同学，啊？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交上来的那也能叫论文？连狗屎都不如！”褚敬没有点名，却直勾勾地盯着张路、曹维和李朝三人，他手指点着讲桌，声音放轻但却一脸嘲讽地威胁道：“我最后警告你们三个，不要挑战老师的底线，你要是这么无所谓的话，我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你们论文过不过，毕不毕业，都是我一句话的事，知道了吧？”

    最后一句话指向性太明显，这下全班都知道是他们三个。张路、曹维、李朝三人皆是愤怒不已，最近他们三个为了赶论文忙活了半个月又熬了好几个大夜，连出去浪的时间都没有，这之前他们礼也送了钱也给了，可这老东西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他们写的论文连狗屎都不如。快四年的憋屈和愤怒让本来就对褚敬不满到极点的三人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他们三个一合计，决定要好好报复这个人渣。

    这天褚敬在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喝着茶浏览着黄色网站，他身为系主任，有一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宽敞又舒坦，平时在里面就划水摸鱼，没什么事干，突然办公室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褚敬皱了皱眉头，看了眼时间，心里不满道这他妈都快下班了，谁啊？

    他语气不善：“进来。”一看是张路、曹维和李朝三个小子，心里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暗喜这几个肥羊可算来了，表面上却仍装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们有什么事？”

    张路一进门就瞥见褚敬还没关的黄色网页，心里一阵恶心，但还是陪着笑脸先开了口：“老师，我们想找您说说这次论文的事，我们知道这次论文我们没用心，写的不够好，希望老师消消气，再给我们指点一下。”

    褚敬手一挥“指点不了，你们仨写的那论文就是垃圾，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我都怀疑你们那脑子是怎么长的？成天心思也不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们家里有矿，不愁吃穿，但是也不想读了四年大学连业都毕不了吧。”

    李朝也开口了，他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可怜巴巴地说：“褚老师，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您平时就对我们照顾有加，耐心又负责，我们感激您都来不及，相信您这次也一定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褚敬听着挺受用，装着好似纠结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这样吧，别说老师不帮你们，你们每个人给我五万，论文我给你们改改，包你们过。”

    张路三人连忙道好，又感激地说：“老师，太谢谢您帮我们这个忙了，我们其实今天还在南湖那边的饭店订了桌菜，想请您晚上一起吃个饭，也是感谢您大学四年对我们的照顾。”

    褚敬想想自己晚上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让他们好好学习的话，才放他们三个走。见他们走了，褚敬才藏不住地喜笑颜开，一边感叹着这种傻学生的钱就是好赚，一边继续浏览起刚才的黄色网站。

    等出了办公室走远了，一直没说话的曹维才舔着后牙根：“我刚刚真的就差点就要揍他了”，张路也吐了口吐沫，暴露出和他暴发户老爸一脉相承的粗俗气质骂道：“什么玩意，傻逼一个。”李朝阴恻恻地狞笑着：“今晚上有他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