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吹雪

    【宿主1893号，平行宇宙：C类－修仙－103号。检测到载体“孟壑舟”生命状况：外力导致较严重内出血以及轻微脑震荡，其余各项生命体征正常。世界观与载体记忆等信息载入中。】

    【世界观与记忆载入成功。请选择是否接受完整情感与感官体验记忆……好的。请选择是否浸入式体验……好的。以下关键信息自动脑内播放，可选择中止语音播放，您可随时于记忆库中提取。】

    【孟壑舟，字止泊，姑苏修仙世家孟氏人，为家中独子。八岁时，孟氏惨遭魔修灭门，父母双亡，孟壑舟为剑修门派“太虚宗”长老谢明决所收留，拜入门下修习剑道；十六岁时机缘巧合受到华芳宗高人指点，私自炼器，被逐出剑修门，成为器修；十八岁时作为“六器宗师”名动天下。享年十八，死因不明。生前以剑入道，修为达到筑基后期。……好的，已停止播放关键信息。】

    【欢迎使用彗星2.0平行宇宙系统，本系统采用最先进意识流交互技术，由AI全程为宿主提供智能帮助……AI将根据您的脑电波和意识流数据进行实时智能调整。您可随时查看隐私协议以及调整AI数据权限。系统后台设有人工服务，若您在使用中遇到任何问题，欢迎询问和投诉。】

    【祝您在接下来的生命旅程中体验愉快。】

    温柔的人工智能女声自顾自地说完，甚至在沈珂——现在应当是孟壑舟了——脑袋里面播放了一段舒缓的纯音乐。

    孟壑舟脑子里一片混沌，他还不大适应脑海里面有一道异样的声音自动向他说话的奇异感觉，而新的记忆已经伴随着突兀的音乐和暂时性的失明自动涌来。

    他没有选择接受这具身体过去的“体验”，但走马灯一般的往事仍让他感到胸口闷痛、呼吸困难。

    至少还活着，他想。天杀的疯批男友戴琰至少还算干了一件好事。

    当初彗星公司向第一批股东开放内测，他没太放在心上，戴琰拉着他注册，说是比保险还有用——保险又不能复活，但这个系统却可以让意识体进入另一个平行世界。原则上选择的平行宇宙的科技发展程度不能高于他所处的2050，比如他随便选择的修仙世界，就占了科技不发达的亏，人死了就死了，意识或者灵魂按照各平行世界的世界观，该消失的消失，该投胎的投胎。留下的尸身就成了系统的“夺舍”资源。

    他对科技一窍不通，本来是不大相信系统真能那么神的。但好在人傻钱多，误打误撞还真的被科技进步造福了。

    上辈子戴琰拽着他从天台往下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重生不易，他希望这辈子好好擦亮眼睛，不要再着了疯批男人的道，再被莫名其妙地拉着强行殉情一次，白白霍霍了这条还十分年轻的命——几岁来着？哦，十八岁。

    人生能有几次十八啊。

    要知道戴琰深情款款地拉着他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死”的时候他只以为英俊多金的总裁男朋友在念诗。当时的他也不过才二十五。

    但选择平行世界的时候他可想不到这个世界里的他也活得这么惨。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还英年早逝——关键凶手还不知道是谁，死不瞑目。

    “停止播放音乐。”他对系统下指令。系统倒是真的智能，几乎在他心念一动的瞬间，音乐便停止了。

    耳边传来水声，孟壑舟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地回声极大，体感沁凉，像在某处山谷。但若说是室外，又不似有风。

    身上四处有疼痛感，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触摸到粗糙而凹凸不平的表面。身下似乎是岩石，也不知在此处横尸多久了，腰背酸麻至极。

    这具身体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在某处悬崖……嗯，记忆中风景不错，还有落枫。

    不知是谁把他的尸身转移了过来。是杀了他的人吗？

    想到这里，孟壑舟一个激灵，连忙问系统：“我现在在哪？安全吗？”

    【抱歉，原身并无关于该地点的相关记忆。宿主目前没有外在安全威胁。】

    孟壑舟又努力试着睁开眼。总算能堪堪睁开一道眼缝，却伴随着电流窜过一般的痛楚，他不由得“嘶”了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你醒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随之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和脚步声。

    孟壑舟迟疑道：“……吹雪？”

    “是我。”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便轻轻覆上孟壑舟双眼，一束灵力带着微寒的战栗涌入他的灵枢。针刺电击般的痛楚纷纷消失，孟壑舟睁开双眼，像被王子吻醒的白雪公主一样三分害羞七分感动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呃，男，灵？

    吹雪是原身孟壑舟的剑灵。

    也不知道原身起名字的时候心里面在想什么，总不会是西门吹雪吧。我吹的不是雪是血——孟壑舟发觉自己穿越以后注意力好像不太能集中了，这是什么脑震荡的后遗症吗……

    面前青年倒真配得上吹雪二字。却见他冰肌玉骨，眉目如刻；一身白袍，一头白发未束，全身颜色只有发间系着的一枚色泽温润的翡翠，如斯美色让孟壑舟立刻想撤回关于“白雪公主”的自吹自擂。

    果然眼见为实，眼前的吹雪比原身记忆里走马观花看到的还要好看。

    只是此刻吹雪的脸色白得都快贴近他的发色了，甚至躯体隐隐有透明化的趋势。

    孟壑舟轻轻拉住吹雪的手——不是他有意吃帅哥豆腐，按照他读取到的原身的记忆和情感，孟壑舟没什么童年，也没有玩伴，小剑灵吹雪基本上算得上是原身的竹马竹马。

    然而吹雪的手却因他的触碰而微微有些僵硬。

    至少在孟壑舟十六岁以前，他和小剑灵是亲密无间的。尽管十六岁后，孟壑舟拥有了别的器灵，剑灵在孟壑舟心中仍然是最值得倚仗的存在。

    只是记忆里，吹雪似乎渐渐有意无意地疏远孟壑舟，作为一个剑灵，在器灵堆里也不大受欢迎，总是受到器灵们的冷嘲热讽。

    久而久之，到孟壑舟死前，和这个小剑灵的关系已经变得有些微妙。

    “你还好？”孟壑舟轻轻道。

    虽然没有全盘接受原主记忆，但好歹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又同样死过一回，对眼前人珍视、感慨的情感，总是相似的。

    吹雪冷冷道：“不好。”

    孟壑舟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管是人还是灵，躯体都透明得快消失了，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为什么他从小剑灵冷冰冰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埋怨？他现在这状态是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吹雪是孟壑舟的本命剑灵，按理孟壑舟死了，吹雪剑虽然毫发无损，却也必然封剑，剑灵也会随之陷入沉睡。

    现下孟壑舟虽然醒了，但身上有内伤，灵脉有损，想必吹雪的情况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孟壑舟试探地问：“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声音越说越小。

    吹雪道：“是。”说着扶孟壑舟坐了起来。

    孟壑舟愧疚地垂了垂眼。但他刚刚苏醒，五感还都有些迟钝，只能顺势靠在吹雪怀里。吹雪人如其名，整个身躯泛着寒意。

    似乎是察觉到孟壑舟微微哆嗦了起来，吹雪略微放缓了声线道：“我现下无法用灵力维持体温，也无法替你疗伤。你若无其他不适，不妨打坐调息，此地灵力丰沛，你修为上涨，就不会这么冷了。”

    言下之意，咱们现在这么难受都是因为你就是个弱鸡。

    孟壑舟对雪美人的感观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