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说网 - 耽美小说 - 疯批美人受居然是个美强惨在线阅读 - 14 太阳躲在云层之上

14 太阳躲在云层之上

    温清影茫然地看着手腕上泛着银光的手铐,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世界上空的游魂,失去思想,没有触觉,只能看见那副不受距离限制的可以伸缩的手铐。诡异又平常。

    ?

    又开始了啊。

    ?

    他闭上眼睛,身旁的床铺微微下陷,他似有所觉,却没有睁眼。

    ?

    “好久不见了。”温清影自顾自说着。

    ?

    “是你不想见我吧。”那个声音像是从他脑海里响起。

    ?

    “我想变得好点,才能站在我哥身边吧。你能不能不要出现了。”

    ?

    “是你需要我,我才出现在你身边。”

    ?

    温清影一阵烦躁,想让对方赶紧消失。他睁开眼,对方却还坐在他床铺上,靠的很近。

    ?

    往常他只要睁开眼对方就会消失了。温清影垂眸困惑地想着,这样还怎么分清现实和幻想呢?

    ?

    像是鼓足了勇气,温清影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男孩——男孩穿着连帽深灰色卫衣,脸颊隐没在兜帽里,神情晦涩不明。深褐色的眼瞳没有生气,安静地注视着温清影,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映着温清影的脸色越来越惨败。

    ?

    眼眶抑制不住地泛了红,他记得自己以前没那么容易哭。

    ?

    似乎也不是。应该说那件事之后他才开始像块木头的。

    ?

    他想笑,嘴角却像是有千斤重,只好失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

    ?

    14岁的温筠方才对他说:“你看,是你需要我,我才会出现,可是你想赶我走,却仍然需要我。怪物才会被关起来,你不一直都是吗?”

    ?

    他只在心里小声嗫嚅,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是怪物。

    ?

    门什么时候被推开的,温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不知道。他只是自顾自地把自己关起来,关进埋在身体里的囚笼,阴冷又安全。

    ?

    温筠进门时只看见单薄的身影蜷缩在床头,垂下的头颅之下露出一小截苍白如雪的细瘦后颈,中央一道浅浅沟壑延伸向下,在脆弱皮肤上留下起伏。

    ?

    他按耐下方才的焦急,蹲下身子平视温清影。他一遍遍唤着对方,可温清影像是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中,毫无反应,只有背脊几不可查地颤抖,蝴蝶骨支棱着将薄薄衣料勾勒出弧度,像是刚破茧的蝴蝶脆弱地颤动双翅。

    ?

    温筠叹了口气,避开他手上腿上的一道道伤口,抚摸着他后脑勺柔软的黑发。说来也是奇怪,性子这么倔的一个人,头发竟然这么柔软。

    ?

    温筠收回飘远的思绪,轻声靠在温清影耳边道:“小影,哥哥来接你出去好不好?”

    ?

    话音刚落,温清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将温筠吓了一跳,连忙俯身拥住温清影低声安抚:“小影别怕,是哥。”

    ?

    可不曾想,温清影一掌推开了温筠,眼神茫然又空洞,声音却是颤抖的:“你能不能别再出现了,我不需要你。”

    ?

    温筠被他猛地推开,心里忍不住诧异,恍惚之间又听他这么说,心脏像是被凿开了一个洞,呼哧呼哧地露着风,凉意从心底灌满全身,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永远挺直的背脊似乎一瞬间塌陷了,突如其来的悲伤将他拦腰折断,再也无法冷心冷情地对自己的感情视而不见。

    ?

    “小影......你不需要我了?”温筠一字一顿地艰难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好像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

    温清影真的不要他了?把自己当作救世主的温清影竟然说不要他了?他才刚认清自己的想法,就被所爱之人拒之门外。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清影的神情,像是深藏多年的守财奴突然丢了珍惜的财富。

    ?

    温清影似乎又把自己关起来了。他别开眼,神经质地抠着手臂上的绷带,喃喃着什么。

    ?

    温筠不敢动作,可当洁白绷带渐渐被血色染红,他忍不住抓住了温清影胡乱作弄的手指。

    ?

    温清影动作一顿,猛地抬起了头,目光死死钉在温筠脸上,像是在观察一件艺术品,仔细又专注地用诧异的目光描摹着。

    ?

    半晌,他才发出声音,嗓音却嘶哑不堪:“你是真的?”

    ?

    温筠没有继续被无视,喜悦却先一步被不安和困惑截断。他一头雾水地反问:“什么真的?”

    ?

    温清影感受着握住他手指的暖意,琢磨了一会。那些温筠都没有触感,只会说话,可这个好像是真的,他的手心干燥又温热,冰凉刺痛的指尖被捂热了,心脏也像是被融化了。

    ?

    可他又迟疑踌躇着,说不定这触觉也是他的幻想呢?他已经不太能够分清现实和幻觉了。

    ?

    以前他能够分清的,他默默地想。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分清,但只要对自己这么说,他就不会太焦虑。

    ?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会出现幻觉。呼吸一滞,像是抓住了什么淬了毒的东西,浑身都开始疼痛起来。

    ?

    是从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他绞尽脑汁,抓破头皮也想不起来了,只得懊恼地用脑袋撞着床板。耳膜嗡嗡地响着,似乎有人在叫他,可他不想听,头很痛,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不然手腕上的手铐为什么勒的他那么疼。

    ?

    温筠的声音又响起了,可他明明听不见的,耳鸣早就霸占了他的听觉。

    ?

    “别挣扎了,不是说要变好吗?那就不要再忘记了。这个温筠是真的,你得相信他。”

    ?

    什么忘记?他本来就不知道吧。

    ?

    耳边的嗡鸣声如同潮水般退去,温筠的声音像是不速之客闯进耳朵里,“小影?你怎么了?”

    终于是耳边而不是脑子里响起的声音了,温清影如释重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埋在膝盖间的脸颊慢慢抬起,望向温筠的眼神像是重获新生的欢愉。他轻松地笑了,因为重获新生,因为重返世界。

    ?

    “你怎么哭了?”

    ?

    “嗯?”温清影困惑地皱起了眉,“我没啊......”

    ?

    说罢,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上脸颊。

    ?

    一片湿润。

    ?

    他慌忙低下头用袖口擦了擦脸,却看见被子上并不小的深色的水印,像一块丑陋的疤痕横亘在被子上。

    ?

    被子也好痛。他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

    ?

    手腕突然被拉住,手铐一瞬间收紧让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

    温筠充满歉意的眼神映在他眼底,他不忍苛责哥哥,只是小声道:“你勒到我的手铐了。”

    ?

    可是温筠的脸色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似乎又带了震惊和悲痛。

    ?

    下一秒,他只听见温筠颤抖的声音,“你......你没有戴手铐。”

    ?

    温清影困惑地看着温筠,像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耳膜又像是被堵住了,耳鸣和奇怪的破空声再一次蜗居在他的耳朵里不肯搬家。

    ?

    温筠的五官突然变得扭曲,他僵直了背脊,紧张地抠着手指,却看见被子被血色浸染,像是化不开的痛苦,双手血rou慢慢融化。

    ?

    先是雪白的皮肤,再是鲜红的rou体,一层一层地从他身上剥离,直到森森白骨显露出来。

    ?

    手臂好疼,他悲哀地想着,可是他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那一下一下的破空声,像是催促着自己走向灭亡。

    ?

    恍惚间抬眸想让哥哥救救他,却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

    温筠的五官融化成了一团,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挤在一起,可不知游移到哪的嘴却还在朝着温清影笑。

    ?

    温清影慌忙抚上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也变得那么可怕,可他只摸到满手湿润,他心下一凉。

    ?

    他也融化了。

    ?

    因为他不够乖,不够讨喜,摆不出那些人喜欢的姿势所以才会融化的。

    ?

    破空声还在循环播放,枯燥又单调,却足以把他凌迟成rou酱。

    ?

    他不该忘记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

    时光的齿轮缓缓地往回转动,发出咔哒一声,停下了脚步,回到现实地狱的日子里。

    ?

    漆黑的杂物间里,没有人打扫这里,灰尘是这里的常客,堵塞住温清影的喉口。他变得无法呼吸,似乎被堵住了,他这么想着。可身体的机能却还在正常工作,提醒着他,你还活着。

    ?

    这也算活着吗?

    ?

    他发了狠地抠着手臂和胸膛上的红痕,他没有痛觉,像是行尸走rou。看到它们,那啪啪的破空声像是又开始循环播放了。它们总在他脑子里存放着,删不掉也挤不出去。

    ?

    哥哥抱着他,替他揉着手腕上被手铐累出的大片淤青,轻柔的像是天边的云朵。

    ?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云朵,但是他们给他看的书上说,云朵甜甜的,软绵绵的,有时候包裹着太阳公公,就变得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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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就是云朵,洁白的一小片,却是甜甜的,软绵绵的,暖烘烘的。总能陪他熬过每一个在杂物间里的深夜,狭窄的黑暗里,两道呼吸声一深一浅,他总能被这一点点响声安抚到。它们让他从无尽的鞭打声中被解放。

    ?

    哥哥是云朵,捂住了他的耳朵。

    ?

    天还没亮,空气中是迷蒙的雾气,杂物间的破旧木板门就被打开了。

    ?

    他总是没等开门就醒来,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自己开始新一天的劳动。

    ?

    是劳动吧?被抚摸,被鞭打,被玩弄。

    ?

    被迫张开嘴,被迫扬起头,被迫忍住快要溢出的哭喊。

    ?

    太阳躲在云层之上,收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