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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领丽人的第二春

    已经是农历二月底了,初春时节,山乡的夜晚来得特别早。太阳刚刚坠进西山,霜风便带着nongnong的寒意,向山脚下的延庆县城袭来,而群峰的阴影,很快就覆盖了半个城区。随着晚霞慢慢隐去,那阴影越来越重,渐渐地和夜色融为一体。

    半轮明月,悄悄爬上天际,把清冷的月光洒向田野,村庄和静静的妫水河。

    在县城的边上紧靠小河,几年前新建了一片住宅区。小区里的楼房都不高,为了省去电梯,最多只有六层。山乡僻野,生活简单而平淡。人们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保留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大地已经沉睡,小区便也沉睡,除去微风拂过柳梢的沙沙作响,还有远处偶尔的一两声狗叫,整个小区里寂静无声。

    在这远离北京城的地方,住的大多数是原先的乡民。家家户户敞开窗帘,灯火通明,没有什么隐私的概念。远远望去,好像晴朗的夏夜,天上那无数的繁星。

    小区最西端顶楼的一家,却和别的住户不一样。黑洞洞的一扇窗户,紧拉着厚重的窗帘,却又不经意地露了条窄缝,隐约透出些惨淡的微光,好像是荧光屏在闪烁。而对面的住宅楼,正对这扇窗子低一层的人家,也有些与众不同。一幅温柔轻曼的纱帘,几乎遮满了窗子,却也留下条窄窄的边缝。屋内的壁灯,温馨而柔和,勾画出窗台上两株君子兰,那清丽脱俗的剪影。假如有天使在窥探,也一定会由衷地赞叹:在妫水河畔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优雅恬静,充满书香气息的人家。

    在那扇黑洞洞的窗户后面,端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他的面前是一张电脑桌,空空荡荡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只大碗和一架军用望远镜。大碗里黑乎乎的,像是什么中药,已经喝了一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望远镜倒是好货,正宗的俄罗斯原产。房间里面的灯都没有开,只有显示屏在忽明忽暗,照着那男人消瘦的脸颊,紧张而又兴奋。他时而举起望远镜,时而盯着面前的显示屏,还不停地摆弄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对面低层那户人家的客厅,显然是针孔摄像头传来的实时画面,不过清晰度非常高。画面中,温暖暧昧的壁灯下,一对青年男女,衣衫不整,正在沙发上拥抱爱抚和接吻。男人强健有力,女人娇柔妩媚。波斯地毯上,零乱地丢放着男人的衬衫,短袜和运动鞋。再从望远镜里看,年轻男人跪下了,他分开女人的双腿,一面亲吻裸露的大腿,一面隔着薄薄的内裤,老练地抚弄胯间的私处。再看那年轻女人,满脸娇羞,目光迷离,早已是yuhuo焚身。

    (从望远镜里看,年轻男人跪下了,一面亲吻女人的大腿,一面抚弄她的私处。)黑暗中,电脑前男人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对这个可怜的男人而言,画面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对面低层那一户,就是他自己的家,里面的一切,包括那张沙发,都是他亲手置办的。那娇媚的年轻女子,是他新婚才一年多的妻子,而那个强壮的年轻男人,则是他过去的同事,县中学的体育老师。即使在黑白屏幕上,也不难看出,体育老师是精壮的古铜色,衬托着年轻妻子的身体娇柔而白皙。

    体育老师站起来了,他开始脱裤子,长裤脱掉了,短裤也脱掉了,一根直撅撅硕大的yinjing,青筋暴露,又粗又长,暗黑色的guitou渗出丝丝黏液,在温暖的壁灯下熠熠闪亮。就要开始了,激动人心的一幕就要开始了!桌前的男人激动不已,他的右手不断摆弄着鼠标,把镜头推近,拉远,又推近,再拉远,同时,左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下身。电脑桌下,长裤短裤胡乱敞开着,露出一截丑陋的阳具。

    那玩意儿乍看有些蔫儿,可也在一点点顽强地勃起着。

    哦,哦,噢。

    画面外的男人开始呻吟。

    嗯,嗯,啊。

    画面中,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也开始呻吟。

    (一)

    一个多月前。

    正月十五过后,县中学又开学了。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朝南的一面,房顶上的冰凌正在融化。

    远处河滩上,小草已经探出了嫩芽,预示着春天即将来临。十点钟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徐小曼怀抱着一堆学生作业本,正穿过cao场边的回廊,往高中英语组办公室走去。徐老师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漂亮,像是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和别的女教师不一样,气质更是截然不同。虽然阴历新年才过去不久,她已经换上了春装:暗红色的风衣下面,露出灰色薄呢裙的裙边,腿上是黑色的长筒羊毛袜,配着黑色的半高跟皮鞋,在校园里颇为惹人注目。

    「小徐老师,小徐老师,停一下,停一下!」

    徐小曼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后勤处的胖婶儿王老师,正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小徐老师,你走得真快,到底是年轻。」王老师一面喘着粗气一面说:

    「学校又弄来了一批桔子,南方货,每人一筐。小徐老师,我是叫两个男生,抬到你办公室里,等周末你们家杨老师来取,还是让巴特尔下班给你捎到家里去?」「王姐,谢谢您了,还是先放在我办公室吧,一会儿我自己叫两个男生去您那儿,老麻烦巴特尔老师不太合适。」

    「这就对了,小徐老师,上礼拜胖婶儿跟你说的话,看样子你是听进去了,咱们这儿比不上你们北京城,乡下人多嘴杂,喜欢嚼舌头,杨老师又不在,小曼你可得注意影响。」

    「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注意着呢。」徐小曼露出一丝不快,「王姐,您还有别的事儿吗?我得去给学生们改作业。」

    「也没别的什么重要的事儿,回头你跟你们家杨老师说,噢,应该叫杨老板,后边儿的小教学楼太破了,你看能不能再赞助一回,我去找乡里的工程队给补补?」胖婶儿没有注意到别人的不耐烦,还在自顾自地絮叨着,「小曼啊,你别嫌婶子话多,杨老师走的时候可是托我关照你的。你知道吗,那个巴特尔在背后说什么,说什么你是他的如夫人,你说,这叫什么话?」「王老师,我真的必须走了,下星期区里要统考。各人有各人的嘴,别人说什么,我没法管,您也管不着,是不是?」徐小曼真的不高兴了,「还有,您别叫我丈夫老板,他不是老板,也是给别人打工,没几个钱。您三天两头要赞助,换了谁也受不了。」

    话说完,徐小曼就自顾自地走了,头也不回,只留下高跟鞋袅袅的回音。

    胖婶儿一脸尴尬地站在那儿,瞪着徐老师袅袅婷婷的背影,恨恨地说:「德性,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城里户口吗?瞧那sao样儿,赶明儿有你的苦头吃!」(徐小曼出自书香门第,年轻漂亮,柔弱娇羞。)徐小曼回到办公室坐下,心里闷闷的不舒服。徐老师看起来年轻,其实已经快三十了,北京市里人,北师院英语系毕业的,原本在西城区一所中学教初中。

    她的父亲是北师院的文学教授,母亲是北医三院的护士长,而她是独女,原来一直住在父母家里。前年徐小曼的父母退休了,嫌市里吵闹,空气不好,就搬到偏远的延庆,徐小曼也跟了过来。因为徐老师是市里的,所以升了一级,改教高中英语。徐小曼看事情很淡,对此感觉无所谓,她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是结了婚。

    徐老师的丈夫杨宗涵老师,三十出头,高高瘦瘦的,一头天生的自来卷儿。他原籍是湖北天门,北师大教育系的研究生,为了留在北京,屈尊到县中学教书,原先是高中语文组的组长。杨老师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一直没有结婚,直到遇见徐小曼。杨老师在穷乡僻野觅到了知音,当然不肯错过,展开了苦苦的追求。徐小曼开始还有些矜持,后来想想自己到了剩女的边缘,小地方选择也确实不多。更重要的是,徐小曼的母亲很看好杨老师,认为他学历不错,人胆小本分,不搞什么花头,在北京又没有亲戚,省了很多麻烦。徐小曼于是就把自己嫁了,算起来也就是一年多前的事。婚后不久,杨老师辞职离开学校,下海经商,做了进口药品的代理,听说干得不错,所以常被人称做杨老板。徐小曼留在学校里,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与世无争,倒也自在。

    延庆虽说隶属北京市,但民风保守排外,其实更像河北省。比如这所县中学,教职员工几乎都是本地人,非亲即故。外来户最多的时候有三个,现在还剩两个。

    英语组的徐小曼老师是一个,是体育组的巴特尔是另一个。体育老师巴特尔,张北坝上人,是个北漂,没什么过硬的学历,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张北师专文凭。据说他和校长沾点儿亲,不过很远。学校里的教职员工,不太看得起巴特尔,一般都不称他老师。徐小曼是个例外,她有涵养,当着别人的面,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总是尊称巴特尔老师。巴特尔有自知之明,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但他还是很感激徐小曼。平时徐小曼有什么要帮忙的,比如扛什么重物,搬个煤气罐什么的,都是他一手包下。徐老师刚来学校的时候,曾经被几个小混混儿在校门口sao扰,别人都不敢出头,最后巴特尔来了,一声大吼,才赶跑了混混儿。这些情况,徐小曼的丈夫杨老师都是知道的,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最近半年,杨老师辞职下了海,不常着家,巴特尔更是勤快,鞍前马后,随叫随到。同事之间互相帮忙,本来是正常的,可也引来了不少风言风语,多半出自后勤处胖婶儿之口。

    徐小曼出自书香门第,自小母亲管教很严,从不搬弄是非,也讨厌别人搬弄是非,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胖婶儿王老师。王老师是校长的远房婶子,早些年教过音乐课,现在不干了。她为人热情,喜欢张罗,和谁都是自来熟,就是好嚼舌头,有时也占点小便宜。不过,胖婶儿和徐老师的丈夫关系很好。当年杨老板,不,杨老师从北京城搬到这荒郊野岭,一个人举目无亲的,胖婶儿帮了很多忙。

    当然,忙也不是白帮的,去年杨老师下海,刚赚了第一笔钱,就都贴给了胖婶儿。

    胖婶儿找杨老师要赞助,说是回报社会,尊师重教,把老教学楼粉刷了一遍。

    她请的是乡下施工队,说是便宜,其实那草台班子是她侄子挑起来的,里面的猫腻儿谁也说不清。胖婶儿的一张嘴很厉害,擅长空xue来风和添油加醋。最近不知为什么,她特别关心徐老师和男同事们的交往,特别是和巴特尔,弄得徐小曼很不自在。徐小曼对巴特尔有些好感,因为他比其他同事来得实在一些,能帮忙也肯帮忙,但是,徐小曼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巴特尔有些什么,婚前没有想过,婚后更没有想过。

    徐小曼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儿。胖婶儿虽然烦人,可话说回来,那个巴特尔确实也有不妥的地方。作为一个北漂,巴特尔平时说话处事是有分寸的,问题在于,他不能喝酒却爱喝酒,一喝高了说话就没遮拦。徐老师刚来学校不久,有一次巴特尔和几个校工喝酒。三杯烧酒下肚,巴特尔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开始惹是生非。他说,徐小曼是全北京市最漂亮的女人。烧锅炉的大刘提出了不同意见,说这个徐老师放在延庆县当然算个人物,但搁在北京市根本就挂不上号。两个人于是就吵起来,最后还动了手。这件事蛮可笑的,但至今徐小曼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徐小曼相信,如夫人之类的话,巴特尔说得出口,不会是胖婶儿捏造。对于同事之间开玩笑,徐小曼并不太介意,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她已经结了婚,丈夫又不再身边,需要注意一些影响。

    「徐老师,徐老师!」

    徐小曼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英语课代表小丽,正站在眼前,手里捧着几本作业,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丽,你怎么没有上课?」

    「语文老师不舒服,我们只好自习,我就让那几个男生把欠的作业补上了。」小丽回答,「徐老师,作业本我给您放在哪儿?」「小丽,谢谢你,就放在桌子上吧。」徐小曼和蔼地说,「对了,小丽,你看见巴特尔老师没有?」

    「没有,他被王老师叫去抬秤,说是分桔子。」「我知道了。小丽,你有空的时候能不能去后勤处,叫巴特尔老师忙完后上我这儿来一趟?」

    「好的,老师,我现在就去。」

    「谢谢你,小丽,你真懂事。」

    小丽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徐小曼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定定神儿,开始批改学生们的作业。

    (二)

    延庆不富裕,县中学更是没什么油水。早先学校也试着开过补习班夜校什么的,根本招不到几个人,只好停掉。校领导为了稳定教师队伍,只能另想办法,时不常弄点水果,带鱼,色拉油什么的,发给大家当福利。虽说如今没人稀罕这些,但是白送的东西,谁也不会说不要。前一阵子过节,学校已经发了不少干货,现在又有南方来的水果,大家当然很高兴。后勤处里,沸沸扬扬,热火朝天,巴特尔领着锅炉房的大刘,正一筐筐地给桔子过秤。一群眼镜儿围在四周,七嘴八舌好不热闹,一来是闲得无聊打发工夫,二来也是监督巴特尔和大刘平均分配,生怕吃了亏。读书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每一筐的重量和桔子的大小,都很重要,马虎不得。

    其实眼镜儿们的有些多虑了,巴特尔干活一向认真仔细。分桔子这种事情,看起来是小事,弄不好也会得罪人,变成大事。巴特尔是外乡人,没有根基,所以凡事都很小心,尽量避免得罪任何人。他是蒙汉混血,同时具有蒙族人粗旷的外表和汉人缜密的心思。八十年代末的时候,张北开始开发旅游业,草创时期,各项措施都不规范。那年十月末,好端端地突然刮起白毛子风,积雪一下子有了一尺深,很多游客都被困住了。巴特尔的阿布,那时还是个小伙子,从草甸子背回来一个落了单的旅友,是个年轻姑娘。老额吉把姑娘抱在怀里,用体温焐了三天三夜,才救活过来。那是个汉族姑娘,从北京来,遇到雪暴,慌了神,和同伴走散,后来就冻僵了。姑娘的身体很弱,住了半个月调养好才离开。在那半个月里,巴特尔的阿布早晚陪着姑娘,两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姑娘走的那天,天特别蓝,阿布骑着马送出去好远,直到天黑才回来,看上去像是丢了魂一样。这件事本来算是完了,可来年五月份,那姑娘突然回来了,满脸憔悴,还挺着大肚子。

    二十年前,未婚先孕可不是件小事。感谢腾格里长生天,八月中旬,一个健康的男婴呱呱落地,世上就多了一个巴特尔。巴特尔还没满月,他的额吉,那汉人女子就悄悄地走了,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从此音讯全无。

    阿布忘不了那汉人女子,一直没有娶妻。坝上的草甸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没娘的孩子巴特尔一天天长大了。他遗传了汉人额吉的聪明,考上了张北县城的师范专科。巴特尔二十一岁毕业,阿布做主,和一个大脸盘的蒙族姑娘成了亲。巴特尔不太满意这桩婚事,不到半年就离开家,说是给家里挣大钱,怀揣着汉人额吉的照片闯北京去了。站在北京的街头,巴特尔明白了阿布为什么总也忘不了汉人额吉:这北京城里的姑娘实在是一个比一个好看。巴特尔常常想,要是能娶一个北京姑娘就好了,或者像阿布那样,找一个北京女子生个孩子也行。北漂的生活不容易,他做过小工扛过大个儿,还干过社区保安。巴特尔学会了人情世故,包括如何揣摩别人的心思,如何看人下菜碟等等。他除了强壮结实的身体,其它地方都越来越像城里的汉人。虽然巴特尔努力融入大城市的环境,但是最终一分钱也没攒下来。没办法,他只好来延庆投亲戚,说是教体育,其实跟打杂差不多。延庆县的生活费用低,巴特尔安顿下来,除去吃饭喝酒,月底还能给家里寄几个钱,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开始的时候,同事们常常问巴特尔,为什么不把老婆接过来,可以在学校食堂里打个杂什么的。巴特尔总是回答,乡下老婆见不得世面,阿布老了,需要人伺候。慢慢地,大家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巴特尔第一次见到徐小曼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徐老师柔弱娇羞的神态,一下子使他想到了照片上的汉人额吉。那天晚上,巴特尔手握额吉的照片,平生第一次失眠了。腾格里长生天,在他孤寂的生命里注下了一缕温暖的阳光。巴特尔变得更加勤快,每天早早地赶到学校,为的只是能够早点看到徐老师。徐小曼一家初来乍到,两老一少,自然有很多地方需要帮助,特别是体力活儿。巴特尔言语不多,把所有的重活儿都揽下了,包括把全部家具搬上五楼。徐小曼的父亲连连感慨,说什么古风尚存。徐小曼更是感激不尽,送给巴特尔几大包果脯,还特意从北京给他买过一件毛衣。巴特尔从徐老师那里,得到了母亲或jiejie般的温暖。后来徐老师结婚的时候,巴特尔和相当一部分男生,着实失落了一阵,但他还是忙前忙后,给婚礼帮了很多忙。巴特尔清楚自己是个乡下人,而且是个已婚乡下人,没有理由幻想吃天鹅rou。阿布就是个例子,为了那半个月的快活,把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巴特尔一面忙碌着,一面和眼镜儿们打着哈哈。

    「巴特尔,今儿个晚上你辛苦一趟,蹬伙房的三轮儿给我送家里去,成不?」说话的是数学组的老大姐李老师,瘦巴巴的正在更年期里,「我们家你认识的,半路顶多偷吃一个,听见没有?」

    「好嘞,我顶多吃您半筐。」巴特尔爽快地回答,「您家就在河边那个新区对吧?我先送徐老师家,然后再去您那儿,顺路,不耽误。」「那可不行,巴特尔要是先去徐老师那儿,轮到李大姐可得后半夜了,还不把李大姐憋急了?」没等李老师回话,有人就开始调侃上了。

    「那也不一定,李大姐先睡一觉,攒足精神头儿,后半夜巴特尔去了正好,一气儿干到天亮。」另一个家伙嬉皮笑脸地搭着茬。

    「滚,找抽呐你们!」

    李大姐举起一卷报纸,作势要打那两个家伙。那俩家伙抱住头,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巴特尔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跟着大家一起傻笑。巴特尔四肢发达,但头脑并不简单。他心里很明白,学校里的知识分子和伪知识分拿他当丑角儿耍,但是为了生存,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家笑够了,一个家伙继续逗巴特尔:「我说巴特尔,你给徐老师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崔把儿,到底上手没有?」

    「当然没有,」另一个家伙接过茬儿,「要上手,也得咱们校长书记先上,大家说是不是?」

    又是一阵哄笑。

    巴特尔有些架不住了,正要呛回去几句,忽然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巴特尔抬起头,只见小丽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

    「小丽,你找我?」巴特尔问。

    「不,不是,」女孩儿回答,「是我们徐老师找您,她说让您回头去她办公室一趟。」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巴特尔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

    小丽离开了。

    众人恢复了常态,一面打趣一面窃笑。

    「憋不住了,等不到晚上了。」

    「谁憋不住了,徐老师还是巴特尔?」

    「俩人都憋不住了。」

    嘻嘻嘻。

    哈哈哈。

    巴特尔没有作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进度。

    胖婶儿王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开口说道:「得了,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杨老师不比从前,做老板的,白道黑道都有人。我给你们提个醒儿,别嘴上没把门儿的,回头传出去,小心杨老板找人卸你们一人一条腿。」眼镜们终于安静下来。

    (三)

    徐小曼的丈夫杨老师坐在大巴上,正从北京往延庆赶。他不喜欢被别人称为老板,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更喜欢老师这个称号。大巴已经出了西直门,沿着笔直的京张高速向昌平开去。杨老师靠着窗,望着外面单调的景色。这些年北京的城区扩建得很快,原来西直门外的树林和农田都没有了,变成了灰朦朦的住宅小区。天空和往常一样,也是灰朦朦的,与杨老师的心情正好相符。

    杨老师出生在湖北天门,家里孩子多,不富裕,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他排行老五。杨老师自小营养不良,细长瘦弱的身子,顶了个聪敏勤奋的脑袋。他是北师大的本科加免试直升硕士。研究生第二年的时候,一个美丽聪慧的师妹看上了他。小师妹是老北京,旗人,祖上阔绰过,在东四十条有好几处私宅,四合院儿,价值无法估量。杨老师当然渴望在北京成家立业,可是又总也摆脱不了自卑。他告诉小师妹自己是农民出身,家境很差,可小师妹毫不在乎,多次要求去湖北拜见准公婆。杨老师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寒假,还是暑假带小师妹回老家。暑假的荆湘大地,酷暑难耐,蚊虫盛行,小师妹会生病的。寒假稍微好一些,就是阴湿,问题是,家乡的卫生条件太差了,连像样一点的厕所也没有。杨老师难以想象,小师妹在那四面透风的乡野茅厕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毫不在乎吗?杨老师研究生毕业,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狠狠心,提出了分手。他永远忘不了,小师妹一言不发,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下。

    杨老师发誓,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杨老师硕士毕业了,想留在北京,可一点门路也没有。拜计划生育的福,如今孩子少,中小学都在缩编合并。杨老师不甘心,又在学校里耗了半年,最后没办法,去了远郊延庆,说出去也算是北京市吧。时间过得飞快,他在延庆安顿下来,有一天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杨老师应该结婚了,可是小地方的姑娘,没有几个顺眼的。胖婶儿王老师是个热心人,给他介绍了不下十个对象,没一个成的。其中有一个姑娘条件很好,是县教育局一个副局长的侄女,可杨老师把她和小师妹一比,还是不行。是啊,小地方的姑娘,学识也好,气质也好,哪里比得上城里的旗人后代?胖婶儿倒也不生气,说终身大事,怎么着也得本人满意。

    今天的路况很好,大巴开得飞快,北京城很快就被甩在后面,路边的农田渐渐多起来。残冬未去,农民们也没有休闲,地里都搭着大棚,显然是种了反季蔬菜。

    农民苦啊!杨老师想到了家乡的父老,不禁长叹一声。

    杨老师见到徐小曼的那一瞬间,就认定,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仔细权衡了双方的条件:徐小曼是北京市区户口,应该比湖北高出两级,但她只是北师院的本科,比北师大的硕士又差了两级,两下正好抵消。杨老师最终的结论是,自己配得上徐小曼,没有什么可自卑的,于是,他展开了攻势,包括献诗和送花,以及其它一些不太花钱的方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多前,两人终于喜结良缘,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两人都没有什么存款,买不起房,只能和徐小曼的父母住在一起。少年夫妻,新婚燕尔,真是如胶似漆,只可惜顾忌着家中两位老人,春宵苦短,却总是不能尽兴。有一天下午,恰巧学校临时决定放假。

    杨老师夫妇四目相对,会心地一笑,中午刚过,便一前一后溜出校门。徐小曼的父母都是闲不住的人,退而不休。父亲在本地一家民办大专教几节课,而母亲则在社区卫生站贡献余热,所以下午的时候家里通常没有人。老两口一来是打发空闲时间,二来也是回报社会,顺便弄点小钱。

    (杨老师夫妇感情很好,大白天就玩儿了起来。)杨老师夫妇赶回家,果然是空巢。两人二话不说便拥吻在一起,然后便宽衣解带上了床,连卧室的门都忘了关。小夫妻你浓我浓,想着难得忙里偷闲,不妨稍微来点情趣,便玩儿了起来。杨老师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术,把妻子弄得连声娇呼。正在兴头上,大门处一阵响动,徐mama不知为什么提前回家,撞了个正着。三个人那份尴尬就别提了。第二天晚上,老两口把小两口叫过去,认真地谈了话,说二世同堂,确实不方便,所以决定掏出全部积蓄,给女儿女婿买房,产权归小两口。小两口激动万分,杨老师差点儿给岳父母跪下去。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模样,赚了大钱孝敬二老。几个月后,杨老师辞职下海,干起了进口药物代理。他常驻北京市里,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就在西直门外。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岳母在医药界的老关系,公司的生意不错,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还招了几个业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下岗护士。杨老板,不,杨老师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生活工作两不误,周五晚上回延庆和家人团聚,周一早晨赶回北京做生意。

    今天不是周五,也不是什么节假日,杨老师回延庆,是为了处理一件特殊的事情。杨老师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也住在延庆,要出国两年,请他帮忙照看一下房子。房子不远,就在杨老师家的对面,高一层。一大早,杨老板接过钥匙,把朋友送上飞机,又去药房取了中药,就上了开往延庆的大巴。杨老是有私家车的,但是今天没有开,因为他想悄悄地回去,特别是不想让妻子徐小曼知道。一年前杨老师离开岳父母,搬进了新房,本来是件高兴的事。那天晚上,小两口早早地洗漱,然后就上了床。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可杨老师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好像是岳母的,又好像是小师妹的,一直在盯着他们。最后没办法,杨老师勉强应付了十几下,草草了事。徐小曼像是坐在公共汽车上,好端端没到站就被人推下了车,脸上不由得写满了失望。杨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第二天天刚黑,就急匆匆拉着妻子上了床,不料这一次更糟,都没硬起来。

    杨老师本来人就敏感,体质又差,一下子落下了病根,得了弱症。他辞职离家去北京,一是为了挣钱,二来也是一种逃避。

    路边的农田渐渐少起来,楼房却越来越多,原来已经快到昌平县城了。

    这一年来,杨老师几乎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男科,都说是什么心因性阳萎,器官没什么问题。这心因性的毛病最难治,西医基本上没什么办法。北京城不仅正经医院多,电线杆上的老军医也多。杨老师一家家试下来,两个月前,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靠点谱的。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住在后海,据说祖上是太医,专治光绪皇帝的各种暗疾。杨老师讨来些草药,不知什么成分,只知道是祖传秘方,价格不算太贵。吃了一个月,好像有起色,看仓井空老师的作品有反应了。

    杨老师是仔细人,先找了个小姐试火,结果还是不行,不脱裤子能硬,一脱裤子就紧张,又疲软下去。杨老师回去找白胡子老头儿,那家伙倒是高兴得不得了,说见了苍老师能有反应就是希望。他还说当年光绪爷也是吃了一个月的药,看日本浮世绘就有反应,然后又吃了第二种药,三个月后就把珍妃干得哇哇叫。

    杨老师赶紧讨来了第二种药,价格贵了不少,但也没办法,治病要紧。老头儿还嘱咐,仓老师过时了,不妨看点新的,比如大桥未久老师,原来是骑兵,总有码,最近改当步兵,没码了。

    杨老师谨遵医嘱,吃了个把月的神药,好像有点儿长进,可又好像也没实质性的变化。他不由得更加焦虑。

    徐小曼对丈夫的弱症很清楚,对他外出求医也非常支持。杨老师夫妇的感情很好,徐小曼对丈夫只有鼓励,没有抱怨。每当想到这些,杨老师心中更加羞愧,也更加渴望早日走出阴影,恢复正常的夫妻生活。问题在于,这种男性隐疾是急不得的,越急越难治。最近杨老师还有一桩烦心事儿:几天前,胖婶儿给他通了电话,其一是为了拉赞助修教学楼,这倒没什么,不是太大的事儿,其二就有问题了,胖婶儿提到巴特尔和徐小曼越走越近,已经有了不少闲话,提醒杨老师注意。胖婶儿讲了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地点,人物,发生,发展,高潮,结果,绘声绘色,栩栩如生。杨老师知道,胖婶儿讲话夸张,喜欢添油加醋,但他也知道,胖婶儿的消息来源很广,一般不会无中生有。杨老师信任自己的妻子,也了解老同事巴特尔,知道他只是个小人物,不是什么坏人,可这毕竟涉及到孤男寡女,而自己又力不从心。杨老师忧心如焚,恨不能立刻赶回家去,可回家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杨老师记得很清楚,那天放下电话后,他开始焦躁不安,吓得员工们大气都不敢出。杨老师不愿在下属面前失态,便披了件外套走出公司。站在写字楼的大门口,他呆呆地望着街上的人流,而街上的人流却与他毫无关系。马路对面的一家电器店门口,大喇叭嘈杂不堪,正反复播放着促销广告:最新高科技,针孔摄像,无线传输,高保真,高清晰,防火防盗防外遇,是您家庭的忠诚卫士!杨老师听了一遍又一遍,心里还是想不通:针孔摄像,早就不新鲜了,璩美凤出事那会儿就有,还什么防外遇,外遇能防得住吗?顶多算是能捉外遇,可捉住了又能怎么样?

    男人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他们出于本能,努力追求漂亮女人,并以娶到漂亮女人为荣,可是,当他们得到漂亮女人之后,却悲哀地发现,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在婚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们还要提心吊胆处处防范,因为漂亮女人,不论未婚还是已婚,始终都是男人们狩猎的目标。

    汽车出了昌平县城,慢慢地就进了山。窗外的山峦和树林光秃秃的,残雪还没有消融,给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做男人苦,做漂亮女人的男人更苦!

    杨老师不禁一声长叹。

    (四)

    小镇的冬夜,天空还算干净。月亮出来了一会儿,很快又躲进了阴云里,好像也害怕冬夜的寒冷。大地已经沉睡,小区里连声狗叫也没有,只剩下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

    徐小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手里还拿着一件毛衣,偶尔织上几针。电视里放着市面上流行的美剧,欲望与都市,不过不是普通版,是一个大学闺蜜搞来的原版,绝对未删节。房间里开着电暖器和加湿器,外面天寒地冻,家里却温暖宜人,好像春天一般。徐小曼在等巴特尔到家里来送桔子。她已经洗过澡,换了件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绸裙,脚上一双软底鞋,没有穿丝袜。

    白天的时候,徐小曼把巴特尔叫到办公室,本来是想告诉他,不要再管桔子之类的事儿,免得旁人说闲话,不料,情况却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那是快中午的时候,徐小曼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巴特尔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徐老师抬起头,正要开口,巴特尔就先嚷嚷上了:「小曼姐,您放心,桔子我已经留下了,都是大个儿的,藏在锅炉房后面,晚上我一准儿给您送家去。」徐小曼放下笔,抬起头,盯着巴特尔说:「巴特尔老师,请你进来之前先敲门好不好?我让小丽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把桔子留在学校就可以了,周末的时候杨老师回来,我们自己会开车来取。」

    「不成不成。」巴特尔截住话头:「这吃的东西绝对不能放在学校里过夜,大刘他们非给您偷光了不可!小曼姐,您消消停停在家等着,今儿晚上我和几个老乡有个饭局,完了事儿就给您送过去,好几家呢,还有您小区里的李老师,顺路,一点儿不麻烦。」

    徐小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只好再麻烦你一次,最后一次。对了,你以后别乱称呼,要叫我徐老师,听见没有?」「那多生分啊,我总不能叫您小曼meimei吧?弄得跟你们汉人九零后似的。」巴特尔没有注意到徐老师脸色比较严肃,还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回答。

    徐小曼把脸一沉:「别胡说八道!还有,你在背后说我是你什么人?」「姑奶奶,我说您是我亲姑奶奶!」

    「胡扯,你说我是你的什么如夫人!我问你,这就算是你给我安的名分?」「不,不,不!」巴特尔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赶忙解释:「我那是说着玩儿的。我这就跟他们说去,您不是我的如夫人,您是我的主子,女主子!」徐小曼很想发作起来,吓唬一下小伙子,不想一张口,却扑嗤一声笑了。巴特尔一面擦着头上的汗,一面往外溜一面说:「我当是多大的事儿呢,得,惹不起还躲不起?晚上再给女主子请安赔不是。」

    徐小曼想着上午的事情,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她抬头望望窗外,西北风刮得正紧,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多了。徐小曼担心起来:天这么晚,风还这么大,巴特尔蹬着个破三轮,可别太累着了。徐小曼是独女,从小就幻想有个哥哥照顾她,或者有个弟弟被她照顾。本来结婚的时候,她把杨老师当作了半个大哥哥,可是后来发现,杨老师虽然年龄不小,可社会阅历并不丰富,而且很敏感,常常是需要被人保护。比如说那次夫妻生活被岳母撞破,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一家人嘛,可杨老师一下子落下了根儿,都一年了还不好。想到这里,徐小曼禁不住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巴特尔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小弟弟的年龄,可帮小曼做事时那副认真卖力的样子,还真像个大哥哥。

    电视里,红头发女人又带新男人回家了,看样子他们多半会上床。

    徐小曼看着电视,心中暗想:原来这外国跟咱们也差不多,也有剩女问题,不过人家可是没耽误个人生活,你看这一个又一个轮换着上床,要是不想生孩子,这种生活方式其实也不算太坏。

    徐小曼的mama年轻时很单纯,做小护士那会儿感情上吃过亏。她倒追一个实习大夫,端水送饭织毛衣陪睡觉,还打过胎。实习大夫来者不拒,可弄到最后,还是甩了小护士,娶了外科主任的侄女。这件事沸沸扬扬,医院里的人都知道,弄得小护士抬不起头,很长时间找不到对象。徐小曼的mama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特别怕女儿在男女关系上吃亏,所以一直紧紧看护着她。遇到杨老师之前,徐小曼几乎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高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给徐小曼递过纸条,不想被mama发现了。mama不仅告到班主任那里,甚至还闹到那男生的家里。

    高考的时候,徐小曼报了外地的大学,也不远,天津,可mama死活不同意,只好改过来,第一志愿报了爸爸的学校。大学四年,mama不让徐小曼住校,连晚自习都经常亲自陪着,弄得男生们不敢和她多说话。徐小曼常常幻想着,什么时候能够摆脱mama的束缚,自己做主做上一件事,哪怕是错事也行。

    外面的西北风越来越大了。

    徐小曼抬起头,又瞟了一眼挂钟。快九点了。这个巴特尔怎么还不来?也许是先去李老师家了。天气这么差,也真是难为他了。

    那对外国男女开始发情了。未删节版到底是不一样,虽然尺度大了点,可毕竟是原汁原味,不妨看一看,只当是提高外语水平。

    徐小曼认真地看着电视。

    那男人抱住了红头发女人的腰,正亲吻着女人的耳垂。那女人满脸潮红,很享受的样子,一面勾住男人的脖子,一面主动献上香吻。他们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嗯,这些没什么,中国人也会。等一下,有意思的开始了。他们分开了,女人垂下双手,男人正在拉女人裙子的肩带。他要干什么?肩带拉开了,黑色的乳罩露了出来,黑色的乳罩脱掉了。他们开始脱裤子,他们脱光了。天哪,外国人的身材真是没的说。你看那女人,一对rufang高高隆起,像两座小山丘。她的胯骨那么宽大,屁股那么丰满,大腿那么结实,小腿又那么修长。唉,咱们中国女人真是比不了。再看那男人,岁数不小,恐怕得有四十多了,可轮廓分明,肌rou饱满,特别是那健壮的臀部,简直像公马一样。徐小曼不由得暗自感叹:怎么我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丈夫,才过三十就不太行了呢?是光他不行,还是中国男人都不太行?

    徐小曼湿了。

    梆!梆!梆!

    有人敲门,声音很响。

    徐小曼吓了一跳,扔下毛衣,一下子站了起来。

    肯定是巴特尔,只有这种老冒儿才不按门铃。

    徐小曼整整衣衫,快步走向大门。

    (五)

    巴特尔精神抖擞地跨进大门,满满的一筐桔子扛在肩上。他红光满面,情绪很高,两脚交替一蹭,蹬掉了鞋子,大声问道:「徐老师,对不住,晚了点儿,给您搁那儿?您家里真热,要不,还是给您搁储藏间里,哪儿凉快,东西放得住。」「巴特尔,谢谢你,就请你帮我放到储藏间,我给你倒杯果汁,看你这满头大汗的。」

    「得嘞。」

    徐小曼端着杯饮料从厨房出来,巴特尔已经把事情办妥了,正站在客厅里,呆呆地望着电视,面红耳赤,呼吸急促。糟糕,忘了关电视了,里面还放着原版外国都市剧。徐小曼疾步上前,想去拿遥控器,却被巴特尔一把拦住了。

    「小曼姐,我知道杨哥不在,没人疼你,巴特尔疼你!」徐小曼不知所措,紧张得忘记了答话,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巴特尔转过头,紧紧盯着徐小曼。

    「真漂亮啊!小曼姐,你比那个外国女人漂亮多了!」巴特尔由衷地赞叹着,伸手挑起了徐小曼的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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