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阳光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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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着车,扬起的尘土几乎让我看不见后面。都市早在十几分钟前就被我们甩在身后,被黄土覆盖的马路两边每隔一百多米就有两、三幢矮房,黑色的瓦片没精神地搭在斑驳掉色的墙上,房子后面通常有搭建了来养鸡的棚。 斐璚坐在副驾驶上,身上盖着我的外套小憩。圆圆站在他两腿间,它现在长的了不少,能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了,它吐着舌头,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被斐璚按下来,然后又呜呜叫着从斐璚胳膊下钻出去看窗外。 终于开到孤儿院门口,啊不,现在改叫福利院了。老旧的二层建筑被前前后后刷了好几遍漆,现在呈现着不均匀的蓝,有些油漆脱落的地方还能看到孤儿院的黄色墙壁。生锈的大门连接着两面挂着铁丝网的围墙,上面支着“阳光福利院”五个大字,“福”的右半部分和“利”的左半部分都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看着破破烂烂的。 我把车停在门口,一对我没见过的中年男女就带着几个孩子出门迎接我们。 “斐先生,藏先生,你们好。”发福的中年男人笑得脸上的两团rou上扬,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摘下与那身旧西装格格不入的礼帽,向我们鞠躬,“欢迎你们回家,我是阳光福利院的院长,陈伟杰。这位是我的助手,王女士。” 站在陈伟杰身后一步的女人捏着裙子不熟练地对我们行了礼,低头道:“王冬梅。” 陈伟杰非常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满脸洋溢着笑容地对我们说:“两位先生请进吧。” 我跟上去,陈伟杰看到我和斐璚牵在一起的手,很明显地愣了一瞬,随即笑着带领我们走进孤儿院。 一进门,我就看到一些都没我腿高的小朋友站在入口两侧,他们支着两条细腿儿,整整齐齐地从矮到高排成两排,随着陈伟杰的一个响指,齐刷刷地对我们鞠躬,稚嫩的声音一同响起:“欢迎斐先生、藏先生光临阳光福利院,欢迎回家!” 我侧头,看到斐璚也微微皱眉,捏紧了些他的手。圆圆似乎是有些被吓着了,噫噫哼着躲到我俩中间。 那些孩子似乎是想来和圆圆玩耍,但陈伟杰高声说了句:“好了,孩子们,去准备节目吧。”那些孩子便鸟兽四散,在王冬梅的带领下一溜烟地全都跑了。 陈伟杰带我们进了屋,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一丝我所熟悉的味道了。原本门口应该有几个塑料小木马,我和猴儿经常会抢着骑,老三就会坐在旁边玩积木,看我俩打得不可开交了才会来拉架。现在大门口除了一个台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伟杰向我们介绍道:“这是登记台,请两位在这里写一下出入时间和姓名。” 我凝噎片刻,但还是遵守规矩,帮斐璚一起写了登记。放下笔时我顺便扫了眼,发现上一个来这里的都已经是十多天前了,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些孩子找不找得到领养他们的人。 “谢谢先生们,那么请允许我带你们去参观一下福利院现在的模样。”他手里捧着那顶小礼帽,挤眉弄眼道,“希望这可以唤醒你们美好的童年记忆!”一路上我们没见到孩子们,陈伟杰的鞋跟在水泥地板上踩得哐铛作响。 “这里原本是木头地板的。”我问道,“冬天孩子们脚踩上去就不会那么冷。” “在我代替前任校长时,这些地板太旧了,我就把它们都敲掉了,更何况他们应该穿鞋的。”陈伟杰一板一眼地回答,接着谄媚地对着斐璚笑道,“当然,如果斐先生...还有藏先生喜欢的话,我会考虑用木头铺回去,可惜资金不太够。” 我下意识觉得不舒服:“哦?怎么会不够用呢?” “孩子太多了!光是给他们吃就够花钱了,王冬——我的助手还想给他们买更多的书!”他捏着自己的小胡子,用力地踩在水泥地板上,“我的校长室里已经有足够多的书了,够他们看的。” 我没有继续接他的话,他似乎以为我在赞同他,滔滔不绝地又说了许多诸如孩子们该学会感谢,资金周转不顺的话。 最后他带我们到了食堂,里面已经站着一群孩子,他们脸上都涂着红粉,小脸蛋画得红润,但露出来的手脚却像树枝一样。一个领头的孩子站了出来,她穿着蓝色小裙子,梳着短发头戴红发箍,用那种中小学生朗诵课文的语调高声道:“亲爱的斐先生、藏先生、还有可爱的小黄狗——”身后所有的孩子一起跟着扬声,“你——们——好——!” 红发箍女孩继续说:“请让我们为您带来节目——灰姑娘!” 陈伟杰向我们使眼色:“来、来,两位请入座。” 我们被他推着找了个靠前的位置,那里桌上已经放了两杯咖啡,地上还有个装了奶的小碗。 小朋友们开始表演,那个红发箍女孩大概是演灰姑娘的,她抓着一块抹布在地上擦,两个扮演jiejie的女孩对她又是推搡,又是侮辱。红发箍女孩打扫的手法异常熟练,而那两个推搡她的女孩也脱口而出地骂着“赔钱货”、“败家女”。 “二位尝尝看吧,这是我最喜欢的咖啡。它让我感觉自己深处英国伦敦最繁华的街道。”陈伟峰端着杯子在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后一脸陶醉地开始品尝。 我尝了一口,那味道苦涩还有些酸味儿,我看了斐璚一眼,他看着也深以为然,只闻了一下就放下了杯子。 我明显地感觉到斐璚自从进入这所福利院起,就心情非常不好,他的眼珠都在不稳定地颤动着,嘴唇也一直抿得发白。我握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小声告诉他:“再忍忍,我们就走,好吗?”斐璚微微点头。 我把圆圆抱起来放在他腿上,斐璚抱住圆圆便似乎安心了许多,也不再发抖了。 “不好意思,陈先生。”我打断了陈伟杰品茶。 “您可以叫我陈校长。”他微笑道,“怎么了?” “陈校长,我们之后还有事情,没办法继续看完这个表演了。”我说这话时,抱着歉意地看了眼小朋友们,“很抱歉,你们一定准备了很久吧?” 可我在那些小孩儿眼里并没有看到失望,甚至有两个小男孩在后面比了个“耶”。红发箍女孩看了眼陈伟杰,对我摇摇头:“没事的,我们不辛苦!” “孩子们,谢幕呢?”看着有些孩子已经开始向门外走去,陈伟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问道。 本来都已经嘻嘻哈哈起来的小孩们又整整齐齐地按身高排成一排,手拉手弯下小小的身子:“谢谢大家观看!”保持鞠躬了三秒后,才又抬起身子,笑着望向我们。 我有点毛骨悚然,但陈伟杰一脸满意地拍了拍手,我也无话可说。 接着我们离开食堂,陈伟杰领着我和斐璚进了接客室,玻璃桌的两侧摆放着两台看着较为高档的红木沙发。书架上挤着许多深奥难懂的书,橱窗里放了好几个金色的奖牌,正对着中央的干干净净的“校长桌”。 我拉着斐璚坐在沙发上,我这才发现这两台沙发分明只不过是漆了一层釉,实际上只是两架普通的木头长椅,沙发上放着坐垫,被清洗得发白。除去那层后上的釉,这张长椅是我还在孤儿院那会儿就被放在奶奶的会客室里的。 我还想开口和斐璚说这事儿,斐璚突然就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陈伟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