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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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样一个雨夜,巷子群难得的安静,没有吵架打架械斗火拼。白炽灯的光映出一个个窗户,食物的香气弥漫在街道上,无论是泡面,是红烧rou,是白米饭。这里是法外之地,从来不会有警察出现。没有人会知道仓库里发生了惨案,也不会有人在意。 本部设置了一个专门负责搜尸体的部门,他们每天都从巷子群里搜出很多尸体,尤其是小帮派械斗之后。收集到尸体之后,他们就会采集尸体上的信息,比如脸,身体上的一些胎记,还有饰物等等。拍照之后,注明时间地点,传到网上去,以供亲人认领,如果要认领就必须连夜赶去认领,到早上如果还没有人认领,就统一焚烧处理。所以在巷子群,只要有亲人晚上没有回来,那么家里人就会登录那个网站去看是不是被杀了。 仓库里的灯被人打开。 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个人长相帅气,混声插满了刀倒在血泊中,一个人满身是血,衣服上沾染了汤汁,抱住一口砂锅昏迷不醒,不知死活,现场一片狼藉。 江一韦浑身冰冷,气若游丝,缺氧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死死的抱住罐子,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突然,他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怀疑,地狱原来是暖和的? …………………………………… 江一韦醒了,他躺在柔软温暖的地方,就像母亲的zigong,满目都是令人安心的洁白色。江一韦从来没有在这么舒服的地方睡过,他们家里的天花板一直是黑黄的颜色,上面贴着几根电线,一端连接到一个小灯泡,他的小木板床,很硬,很窄,小的时候,个子小,那张床还算宽敞,现在长大了,一个人躺上去,翻不了身,动弹不得。不过这些江一韦都习惯了,所以他睡觉就像躺在棺材里,平平正正,一动不动。 江一韦觉得不真实,很不真实。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是死是活,他忘记了如何让去cao控自己的身体,他觉得他的身体就在那里,但是他不知道该发出怎样的指令他才会动一动。这具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臭皮囊,在这一刻就像是别人的一样。 终于,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手指了,他们被柔软的东西包裹着,江一韦一时没有概念,是什么东西是这么温暖柔软的呢?有机物还是无机物?不会是个活的东西吧?他想,‘动一动,中指!’。 于是,中指动了动。 “嘶……” 江一韦疼的吸气。怎么回事?只是动了动中指,就像是撕裂了皮rou,痛感像电流一样快速过遍他的全身,引起全身上下的呼应,四肢,五脏六腑,皮肤,脑袋,全身几乎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合为一股,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他的大脑。他一下子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那么痛,胸腔在一起一伏中反复碾压自己的血管和内脏。真的好痛呀。全身都不对劲,像是一个用破碎的布拼成的一个娃娃。 江一韦静静的忍耐,他几乎是麻木的感受着痛感折磨他,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良久,只剩下全身的麻痹感和反胃的眩晕。在这微弱的血光之中,他静默着想,就像以前很多次躺在床上忍受疼痛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黑儿温暖的安慰。他觉得很累,“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rou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这是真真切切地死过一回才会明白的道理。 他杀了厉扬。其实厉扬杀了黑儿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该打他,骂他,恨他?不,总觉得不够。于是黑儿的rou被夹着就要喂进来的时候,他知道了答案——杀了他。 他想,我是那样的敬畏法律,是一个合格的公民。在这法外之地,就算杀个人,也严格的遵守杀人偿命的铁律,自己给自己下了审判——死罪。只是上天这一次让我又活了。法律,我是多么的信赖你,你就是我心中的救世主,我以前被欺负那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救过我,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信奉你!我自觉高人一等,我是一个好公民,而他们是准杀人犯,他们的归宿只有监狱。这一次,我也成杀人犯了,我杀了一个少年,那个少年,手上还没有鲜血,也没有罪大恶极,我甚至连正当防卫都算不上。我还活着,我的死罪就是达摩克里斯之剑,永远悬于我的头顶。你会审判我吗?判我死刑?你救不了一条狗,你也救不了我,你把我生生逼成杀人犯,你就救不了很多条狗,救不了很多个少年,而把他们逼成杀人犯。你在巷子群面前就是个懦夫,因此这里成为了犯罪的温床。 床边传来脚步声,一个人俯下身体来看他,在他的面上投下阴影。 那是一个少年,身材高挑,体格健壮,皮肤白皙,还有一张漂亮的脸,不是雌雄莫辨,而是风神俊朗。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他还没有长开,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隐约可以看到衬衣下白皙漂亮的肌rou。这个少年蕴藏着多么强大蓬勃的力量。江一韦看清了他的面孔,不由惊叹道世界上是真的有人长得就是那么完美,那么赏心悦目,那么恰到好处。基因的选择性表达和细胞的分化,随机的组合,而他这种俊美的人就是最恰当的那一组。 江一韦永远忘不了这张脸,它属于本部的太子爷,也是五年前他的一句话,让江一韦落得如此境地。 江一韦正要说话,肖桥抬手阻止了他。 “你先别说话了,喉咙有伤。”磁性好听的声音轻轻响起。 “江一韦,好久不见啊,这五年过的怎么样?” 江一韦一点反应也没有,肖桥觉得有点无趣,“好吧,我知道你过的不怎么样,不过你真厉害,没有经过武术训练竟然可以杀死战力比你高很多的厉扬。不过,代价倒是很惨重。接下来几天你可能要做很多手术,把你全身的骨头接一遍,你不用担心,你的医师将会是世界上最好的外科医生。” 江一韦沉默地看着眼前地少年眼中闪过欣赏,还有好奇,像拿到一款新的手机,激动的发掘里面的新功能,这让江一韦感觉有些被冒犯,心里不太舒服。 “我看了你的在校成绩,你很有潜力,也很优秀,适合发展为全面的人才。今天我特地过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可以免试免考核做我的贴身小弟。” 即使成长了五年,这位黑道少爷还是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不,只是不会考虑我这种弱者的感受罢了。江一韦自嘲的想。不过,我从来不是一只好捏的柿子。 “很抱歉,肖少,我不愿意。”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就像年久失修而老化的机器,颤巍巍的相互摩擦发出嘶哑的声音。 肖桥一愣,他一向是顺风顺水,没有遭到过拒绝,今天在江一韦这却破了例。他隐隐料到过这个结果,就凭江一韦挨打五年没有哭过一次,反而成长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就凭江一韦可以为了一条狗拼了命杀人,用鲜血沾染自己的双手,他虽然身处黑道,见惯了打打杀杀,然而他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江一韦的行为激发了他的热血,这样重情重义,有血有rou的人,值得一辈子拥有。 “你不愿意,是因为那件事吗?那件事是我年少不懂事,很抱歉伤害了你,现在我救了你,权当作抵消好了。”肖桥很快表现出良好的涵养的风度,“至于后面那一件事,我不会强迫你,总有一天你会愿意的。” 江一韦觉得惊疑不定,没想到他的拒绝带来的不是暴力而是诚意。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得到肖桥的道歉,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江一韦垂下眼眸,冷淡的用鼻音“嗯”了一声。 那一点声音很轻,像梦里的呓语,又像情人之间的呢喃,肖桥心里翻起巨浪,浑身就像着了火一样燥热,他有点烦躁,自己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肖少,黑儿呢?”江一韦故作平静的说,但是尾音忍不住轻颤。 肖桥闻言,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那条狗,他手一伸,从江一韦视野外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是个黑色的骨灰盒,“你放心,我命人把它火化了,都在里面。” 江一韦一见到这个盒子开始就心头一酸,往事如势不可挡的海浪席卷了他的心,晨光熹微中黑狗和它爱的少年告别,一直蹲在窗口目送他的远去,大雨滂沱里黑云滚滚,少年和他爱的黑狗互相拥抱互相取暖,他一次次亲吻过它的耳朵,它是他是茫茫惨痛伤害中的救命的浮木,它一次次舔吻他的脸颊,他是它所有的一切,它存在的意义。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滑落,浸透了纱布,沾染在伤口上,泪水里的盐分将伤口刺得生疼,但再怎么疼,也比不上江一韦心里的伤痛。两年时间,对人来说或许很短,但是对黑儿来说,那就是他的一生,由出生到死亡,被大卸八块,沦为食物任人啖食。江一韦想要抬手拿它,但是手一点也抬不起来,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是这短短的距离,也是阴阳两相隔。这一刻,悲伤从江一韦的每一个毛孔里流出,顺着床单留下床,渐渐浸湿地毯,淹没房间,钻入肖桥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那只盒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托在掌中,送到了江一韦的怀抱里,江一韦睁大了眼看向手的主人,眼中泪水汪汪,看起来可怜又可爱。肖桥俯下身,把骨灰盒小心的放在江一韦的另一侧,像是在拥抱江一韦。江一韦直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放大的俊颜,一双黑色的漂亮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你的痛我都知道。”江一韦的泪流的更凶了,一张柔软的丝巾轻轻的拭去江一韦眼角的泪,江一韦合上眼,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