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仇人的宠物怎么破 第一部(上)
,这就代表,自己是姬家的宠物鸡?自己吃的是姬无缺那老头的大米?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快带我走啊裴三! 鸡崽愤怒的啾啾直叫,裴三终于注意到了这边,他问道:〝四公子新养的宠物?” 四公子顿了下,眉头微蹙,最后轻轻颔首。 楚云飞看着他的反应,心想他难道终于觉得丢脸了?如果这样,当初就不该养!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快点放生了吧! 闻言,文雅的裴三公子沉思半晌,终于找到一个夸奖的词,诚恳道:〝真是生得……珠圆玉润。” 鸡崽低头,看着自己肥圆的身材。 裴三,我们友尽了!再见!! 裴三可没注意到鸡崽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四公子,可信鬼神之事?” 四公子停顿一瞬,才道:〝不信。” 裴三扬起声音:〝哦?” 他的目光移向鸟笼:〝四公子可曾听闻云飞……楚将军的遗言?” 四公子冷然道:〝京城皆知。” 裴三:〝那么,姬家依楚府规格重建府宅,又遍搜宅邸内的鸡狗虫豕,又是何意?” 四公子不答,只道:〝裴侍郎久不居京城,倒消息灵通。” 裴三曾担任过几个月的侍郎,故京中人皆尊称他一声裴侍郎。他蜗居国郊已久,在这种情境下提到官职,倒是有些讽刺的意思了。 四公子的眼神极冷,裴三却依旧春风拂面,毫不介意。 他谦虚道:〝不过偶然听闻而已,比不上姬家手眼通天。” 话毕,又道:〝我见这小东西颇为可心,可否割爱?” 四公子一挥袖:〝裴侍郎若是欠一只畜生滋补身子,何必拐弯抹角,稍等便送一只上好的乌骨鸡去。这等事物,我姬家还是备得起的。” 裴三拱手:〝不劳四公子费心,君玉身体尚康健,眼神也还算好使。” 四公子毫无诚意道:〝是么?祝侍郎身体康健。” 裴三和四公子又啰嗦了几句话才走。楚云飞从上辈子就对充满机锋的话不敏感,这辈子脑子变小,更不用提。只是,凭本能也可以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险恶,裴三离去后,四公子周身的气压很明显又降低了一大截。 裴三走后,四公子将鸟笼紧抱在怀中,沉默地在墓前坐了许久,直到夕阳落山。 即使美色在前,楚云飞还是待得极为无聊。不过,即使再迟钝,他也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沉郁,像沉沉压下的夕阳一般。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他也知四公子虽然锦衣玉食,却似乎总不开心,对仆人也不假辞色。只有在面对他时,会露出一些放松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动物不会谋划人吧?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打五岁时娘死去后,也没被这样抱过,一时心情颇为复杂。 有那么几秒钟,楚云飞竟觉得,鸡生不过短短几载,陪着他也就是了。 07-国之栋梁 当然,这个荒唐的想法马上就烟消云散。 他可不想困在鸟笼里,也想去找四儿。况且,这人时不时病一下的样子,也让他有些不安。 可惜逃跑并不容易。四公子不知为何,对他颇为上心,甚至晚上将它带回姬府。 姬府不比原为楚家的别府,防卫更为森严。姬无缺这老油皮树敌众多,故守卫也不是盖的,号称连只虫子都飞不进去。 要送他到姬府时,莲蓉等侍女皆欢欢喜喜,不停的给他准备各种东西,并且努力把鸡崽装点得更加可爱。其热闹程度,简直就像被皇上第一次翻牌的嫔妃房。 楚云飞无论作为人或作为鸡,都没有享受过此等诡异待遇,只叹世界无奇不有,这府的人毛病贼多。 无论如何,作为一只身娇体软的鸡崽,是没有什么权力的。明明只是只鸡崽,却像个将侍寝的妃子一样,被层层打包进了姬府。 楚云飞现在穿着华丽的小鸡专属刺绣衣,在一间豪华的书房内的一个小笼子里,深觉自己可能处于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 加上已经被放在这里1个时辰,他天性喜动,无聊至极,整个人憋闷异常,只好用鸡的身体练起拳法。 直到他练完三套拳,并且觉得对〝白鹤亮翅”、〝金鸡独立”这类有翅膀的招式有新的体悟,终于〝沙”的一声,门轻轻拉开,仆从退到一旁,四公子散着长发,穿着宽松的内袍,带着一身水气和他的花容月貌,洛神似的站在那儿。 楚云飞的神魂又被扑面而来的美貌打飞了。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脱离笼子、在书桌上,美人一边漫不经心的摸他,一边执笔沉思,面前是一堆看起来很严肃的卷轴。 鸡崽舒服的在柔软的手心下打颤,身为人的尊严,又让他努力抗拒这种恐怖的舒适感。他睁大一双黑豆眼,看向桌上的卷轴,想让自己分心。 漂亮的字迹写的却是严肃的政务:坐镇东北的燕王请求派兵。 燕王即燕地之藩主,以藩地为封号,代代相传。现下的燕王姓殷,字海晏。殷家作为朱国唯一的外姓藩王,常年镇守边疆,加上辅助今上即位,极受重用。如今圣上的皇后,便是燕王之妹。 燕地北邻犬戎,西近沙民,皆不是好与的货。楚云飞有一半沙民贵族血统,虽因此受某些官员诟病,但也托这件事的福,沙民还算安分。这次燕王请求派兵,也是因为犬戎。 毕竟当过将军,楚云飞全看得懂。楚云飞被摸得昏昏欲睡,一边看一边吐槽:什么,张二容那糙人自请带兵赴燕?那家伙曾在自己手下待三年,感觉除了皮糙rou厚就没别的优点,真的没问题吗...... 迷迷瞪瞪的想着这些,楚云飞突然意识到: 不对,这些国家机密,为啥会在美人桌上?! 鸡崽挣扎着起身,却被误会为想要玩耍,柔软的手掌顺势揉了两圈,鸡崽顿时舒服得找不着北,软绵绵成一团。 四公子见他一时活泼,一时绵软,他没什么真正养小东西的经验,有些一头雾水。心想,这小东西该不会是肚子又饿了? 四公子便唤了一声,用老人的音色。仆从在外恭敬道: 〝相国大人,请问何事?” 相国大人? 鸡崽眨了眨豆眼,确认自己没听错。 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卷轴。那行云流水的落款,可不是〝姬无缺”那老贼的名字嘛!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人是老头子的影分身? 或者,这人把老头子给搞死,然后夺权篡位? 还是,自己在假的姬府,假的朱国?! 楚云飞一时头晕脑胀,不习惯思考的脑子金星乱冒,越想越荒唐。 啧,太麻烦了,比起猜测,还是眼见为实才对!他放弃般的想。 于是,第二天清晨。 话说大朱朝的朝冠,足有五寸高。文插禽羽,武饰兽毛,依官阶品种各异。清晨时众官员步行入宫,一时彩冠云集。 一个站冈的小太监正在打瞌睡,突的见到远处相国走来,冠上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惊得差点尖叫。 抹抹眼睛,又只见相国冠上的雉羽摇曳,心想自己真是睡迷糊了。 楚云飞缩回乱探的头,心想好险。 鸡崽还小,躲在相冠内可说是绰绰有余。 他眨着一双小眼,只觉宫廷内和当初离世之时没什么变化,就是草木粗壮了些,来往的人面孔换了些。 楚云飞年幼便历生离死别,少年便上战场,深知人死了,世界通常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他很早便孓然一身,昨日看见老友给自己上坟,已是意外之喜。 不过,今日再进了这宫廷,感觉还是有些微妙。 他跟着易容后的美人一路进门,见众太监及官员皆对他恭敬之极,以他为中心,让出一条路来,不时谄媚寒暄。楚云飞此时身居高处,一时竟有种狐假虎威的错觉。咂巴了两下权力的滋味,楚云飞心想,也无怪姬老头和那么多人都喜欢争权夺利。 随着胡思乱想,一鸡一人进了朝廷。众官员雁行有序,佩紫怀黄。静待片刻,随着呼声,皇帝缓缓走出,端坐龙椅之上。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口同声,拜伏在地。 〝众卿平身。” 熟悉的声音,楚云飞透过乌纱缝看去,确实是自己跟了多年的老主子。 他一时不禁有些感慨。 俗语称〝物是人非”,果然所言不虚。短短三年,我成了个宝宝,皇上却看起来更老了...... 朱琰其实相貌不差,但十多岁初见时,八尺长的身高加上一张肃穆的方脸,看着便像三十多岁。 当时周遭的人纷纷称赞他长得英武雄伟,有早慧之风。可楚云飞知道,当时的小皇子颇有些郁闷,毕竟在外流亡时,民间的小鬼可不会看他脸色说话,一个个〝叔叔”、〝大爷”喊得可溜。 当时流亡在外,没那么多君臣之礼的讲究。楚云飞拍拍他的肩膀,说有些人天生如此,但一张脸左右不怎么变,老了便显年轻,这是老起来放,算一算总归还划算些。 现在看起来,这完全不是老起来放,是时光加速,提前变老啊! 要是让民间的小鬼看,估计〝爷爷”都叫得出口,毕竟这年头,通常壮年就是个爷爷了。 但天可怜见,这人还不到不惑之年,白发怎么就出来了呢? 三年前还不是如此,当时他一头乌发,看着精神得很。不过三年啊,做皇上明明吃香喝辣,后宫如云,怎的看着那么cao劳呢? 楚云飞没感慨多久,朝堂就又如菜市场般闹开了。 御史大人抢步上前,言词诚恳,字字泣血,请皇上多多临幸后妃,雨露均沾,造福社稷! 皇上已不是当初和御史吵架的毛头小子,淡定回道:朕之家事,干卿底事? 直白的说,就是我每天【哔】几次干你屁事。 御史言词慷慨:皇上!留后乃为社稷之本,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皇上之家事实为天下之事...... 直白的说,就是你的丁丁是全国人民的。我看看你丁丁怎么用,还犯法了? 楚云飞愉快吃瓜。 做为一个因初恋始终洁身自爱,从来没娶过老婆也没艳遇过的纯洁男性,看老上司因丁丁问题困扰,还是挺愉悦的。 要说这朱国的朝廷有什么好看,大约就是力劝皇上正常用丁丁的传统。以前还有楚云飞和姬无缺的唇枪舌剑大战,外加御史每天都想撞柱以证忠贞,也勉强算够得上朝廷一景。 不过现在没有将军和丞相的大战,除了分析皇上的本月丁丁使用状况外,似乎就没什么意思。 各官员轮流上奏,多半是些人口统计、纳税预估等和他无关的例行事项。窝在温暖的朝冠中,楚云飞正昏昏欲睡,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醒了。 是为罪人楚云飞平反之事。 〝皇上,罪人楚云飞谋反一事,近日臣梳理卷宗,忽觉其中有隐情。” 上前陈辞的老先生步履巍巍,几绺胡子斑白。一双眼睛据说得了病,长年眯着眼,但楚云飞还是觉得这人眼里直冒光。 精光的那种光。 楚云飞年纪不大,平日行事率直,多被朝廷人小看。但事实上,从小历经苦难,打滚摸爬上来,楚云飞很有自己独特的一点眼光。 是以,虽然身为名誉、家族声望重于一切的世家子弟,乍听这话,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眯起一双小豆眼。 这老头,要捣弄些什么? 这人和他非亲非故,不是楚家旧部也不是亲友。事实上,这种人早在两次清洗中,从朝堂消失了。 没消失的,灵魂和硬骨头也不知去了哪。 这位老先生楚云飞认得,是先皇时就在的一位老臣。 先皇过世后经历嗣位之乱,能够在这朝廷上混久站稳的,多是墙头草般,能够在世代交替的狂风中摇摇摆摆、又立足根本的老滑头,落地上能直接把一队人滑倒的那种油。 这种人,做事绝不是凭良心。或者应该说,只有良心的人做不了大臣。 经验告诉他,他都凉三年还投完了胎,今儿个这事突然冒出来,必有古怪。 果然,他现在的饲养者,早上化装成姬老头的人,上前一步朗声道:〝此事大大不妥!” 08-明争暗斗 楚云飞没感慨多久,朝堂就又如菜市场般闹开了。 御史大人抢步上前,言词诚恳,字字泣血,请皇上多多临幸后妃,雨露均沾,造福社稷! 皇上已不是当初和御史吵架的毛头小子,淡定回道:朕之家事,干卿底事? 直白的说,就是我每天【哔】几次干你屁事。 御史言词慷慨:皇上!留后乃为社稷之本,皇上身为九五之尊,皇上之家事实为天下之事...... 直白的说,就是你的丁丁是全国人民的。我看看你丁丁怎么用,还犯法了? 楚云飞愉快吃瓜。 做为一个因初恋始终洁身自爱,从来没娶过老婆也没艳遇过的纯洁男性,看老上司因丁丁问题困扰,还是挺愉悦的。 要说这朱国的朝廷有什么好看,大约就是力劝皇上正常用丁丁的传统。以前还有楚云飞和姬无缺的唇枪舌剑大战,外加御史每天都想撞柱以证忠贞,也勉强算够得上朝廷一景。 不过现在没有将军和丞相的大战,除了分析皇上的本月丁丁使用状况外,似乎就没什么意思。 各官员轮流上奏,多半是些人口统计、纳税预估等和他无关的例行事项。窝在温暖的朝冠中,楚云飞正昏昏欲睡,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醒了。 是为罪人楚云飞平反之事。 此话一出,朝堂鸦雀无声。 谁不知,无论先皇还是新皇在位,姬相的权利都是妥妥的。 老先生却丝毫不惧,继续眯眼:〝何处不妥,还请皇上听毕微臣所秉,再行裁决。” 姬无缺冷笑一声,却是退后一步,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老先生这样忠肝义胆?姬无缺是这样冲动又后退的怂货?他才不信。 楚云飞吃瓜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场双方甚至三方谋划好的戏,值得一嗑。 老先生果然没让人失望,站上前来,字字句句皆是皇恩浩荡,拐着圈子指数年前有心人陷害楚家满门,勾结勾得比蜘蛛网还复杂,混淆圣听,真是国家不幸。 说毕,还呈了一堆卷轴上来,铿锵有力道:〝请皇上明察!” 皇上不置可否,但挥手让内侍收下了卷轴。 〝白爱卿,朕知爱卿一片苦心为国,然此事兹事体大,容后再议。” 简而言之:听着脑疼,搁着以后再说。 满脸皱纹的白爱卿正要再说些什么,身后却有一道清朗的声音,和若春风: 〝殿下,微臣亦有一事秉报。” 是裴三的声音。 皇上此时倒有点惊奇的意思,身子都向前倾了。 感情刚才上朝时没注意听,现在才发现人家在后面仵着呢。 他微笑道:〝久不见裴卿,京城着名的裴三郎,丰采依旧。” 是少见的放松笑容,这种表情,自流亡结束后,楚云飞就很少从他面上看见了。 裴三温文的答礼,接着语气严肃起来。 〝秉殿下,裴君玉此次贡期未至,便回京城,实有不得不当面呈报的要事。容殿下先启圣听,后续君玉自甘领受国法责罚。” 皇上皱眉,似对君玉过于恭谨的态度颇有不满,但还是挺直背脊道:〝有何要事?” 裴三道:〝数年来,君玉一直居于殿下所赐之西楠邑,此地虽与沙民稍有接壤,但相处一向和睦。” 沙民,是楚云飞以前交涉过的游牧民族,也是他亲生母亲的故乡。沙民生长于沙漠,擅长长弓和刀马,据说还会幻术,并不好应付。当年楚云飞大战四方,对沙民也只是定了个井水不犯河水的通商协议,毕竟捞过界对两边都没好处。 花大力气抢了沙民的地,又不能耕种,难道让农民啃沙?铁定是不合算的。就沙民的立场来说,破坏城镇,让自己来年没粮食可换,也是杀鸡取卵的蠢事。 所以,沙民并不喜侵略,如果不是有更蠢的人打破这个平衡,理论上会相安无事多年。 理论上。 顶着众臣或疑或奇的目光,裴三镇定道:〝沙民素来平和,但今年初,探子回报,沙民聚集了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并非纯由沙民组成,里面还夹杂许多朱国的游民,以及......前官兵。” 楚云飞一凛,不好的预感刺得他脑仁疼。 近年来,离开中央的前官兵.....不会吧?! 裴三终于叹了口气:〝那些人高举的旗号,则是楚家大旗。” 〝他们宣称,楚将......楚云飞受冤枉死,如今浴血复活,要带领他们讨个公道。” 楚云飞震惊了--这妥妥的邪教套路是怎么回事!自己以前的部属,有这么傻/逼吗! 09-悬而未决 今日的朝会,被裴君玉的爆炸性发言成功弄瘫了。 前.大将军如果真复活,自然没有什么〝平反”、〝封谥号”的鸟事:毕竟人家还等着〝被平定”呢。 瞧老头子黑如菜鸡的脸色,楚云飞估计他是听到了部分传言,想用〝平反”来安定人心,没想到拖太晚,人家都复活完毕来着。 皇上倒是很镇定,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直指新.楚云飞是个假货。 但假货又怎么?架不住有些人把他当真啊。 楚云飞细细数着过去的部属,一个个名字相貌都还清晰。 这些家伙有这么傻吗? 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 楚云飞处在毛骨悚然之中,没注意到姬无缺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微微颤抖,带着点神经质。 一散朝,姬无缺便拦住裴君玉。 裴君玉不闪不避,甚至从容一笑。 姬无缺面色阴沉如水,咬着牙道:〝你亲眼见了?” 指的,自然是那位复活的〝楚将军”。 裴君玉道:〝说不上,只远远见过一面,身形神似。姬相有此一问,可是待再杀他一次?” 过于尖锐的话,让姬无缺握紧在袖下的双拳。他冷声道:〝裴侍郎慎言。” 裴君玉无所谓的笑笑。〝慎言不慎言,有区别吗?如今的朝堂,哪边不是姬相的人?” 说罢,裴君玉像是倦透了,直接掉头而去。 擦身而过之际,他在姬无缺旁轻声说了一句话。 旁的人都没听见,包括距离最近的楚云飞。 但听见这话,姬无缺眼神骤然一寒,杀意毕露。 裴君玉方才道:〝后会有期,四公子。或者......四儿姑娘?” 姬无缺直到回到府中,都一脸阴翳,面色冷肃。 他没有马上卸去脸上的妆容,而是坐在大厅装饰华美的主椅上。偌大的大厅,只有他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子未。” 〝在。” 一名黑衣劲装的男子从阴影中现身,利落的跪在姬无缺面前。 〝让卯巳去裴府。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是。” 〝如有必要,动手也可。”姬无缺凉凉的说。〝你们知道什么时候叫必要。” 子未应声。 〝另外,”姬无缺烦躁的闭了闭眼。〝派一支探子去西楠邑,混入沙民里。” 言简意赅的商定完细项后,子未又一一回报进来的消息:殷皇后因事责罚常贵人;姬贵妃下药让怀孕的宫人小产;兵部尚书与还在边境的殷将军暗通的书信...... 件件都让窝在他头上的楚云飞听得瞠目结舌。 这些消息,连天子都不一定能得知。即使他是姬家的掌权者,这也未免太过份了些!楚云飞不是养在深宅内的小少爷,深知其中困难。此时他不禁心想,自己当年被姬相大败,实在也不算亏。 姬相早年丧偶,育有三子一女三孙,早已成家并另立他府。姬相虽然落了个狠毒爱权的名声,却在私生活方面洁身自好,不收姬妾,故姬府虽大,却颇有萧条之意。 在楚云飞离世前几年的印象中,姬无缺已逐渐将势力转移给子孙。故听到眼前这人握有此等通天权网,楚云飞不可不谓惊愕。 尤其,在子未回报姬家长子和三子家中的丑闻之后。 姬无缺冷笑。〝蠢东西,弄不清自己的定位。” 说着,食指下意识敲了敲玉质的扶手。〝不过,这两个蠢哥哥,说不定还有点用。” 他的表情充满讥讽,丝毫不像谈论与自己有血缘之亲的人。 楚云飞一个冷颤。他早年失怙,在少有的记忆中,家庭是和乐而温暖的。即使少年流亡,随军出征,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除去皇位之争,这是他第一次,眼见一场有血缘之人间无硝烟的交战。 从先前的谈话,楚云飞终于确信:眼前这人,是姬无缺的四子。从没人知道姬家有这号人物这点来看,此人的身世多半是一场丑闻。 在朱国,如果官员眠花宿柳,定然会被弹劾,却也并不严重,顶多缴纳些罚金。且从花街接回自己的私生子女,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姬相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他彻底的隐藏起来。直到最后,四子乔装顶替了他。可见这人的身世极为危险,到达姬相忌惮不已的地步,却也没有杀了他。 楚云飞确信,真正的姬无缺已经死了,不然就是生不如死。 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朝堂上和他争锋相对、最后害死他的人是他,还是真正的姬相? 而且,从他在墓前的行止来看,这人甚至与自己关系匪浅。这样相貌出众,才能拔群之人,自己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他到底是谁? 楚云飞想得头都痛了,他素来直来直往,简直想揪着眼前的人问个明白。可惜,他现在只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鸡崽。 10-左右为难 要是这是话本里的武侠世界,姬无缺妥妥是个日天日地的魔教教主。 ──这是楚云飞听完全程对话的感想。 短短半时辰,他们已经决定弄死两个人,送出三封威胁信,收受无数贿赂,效率极高。 但他不幸生于姬家,所以他变成把天下握于股掌间的权相。 楚云飞现在对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 不提他一眼见到四公子时微妙的感觉,和对方几乎完全符合自己审美的惊人美貌,一个男人,总是很难讨厌另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毕竟他墓前那一番伤心,可不像做给他人看的。 但另一方面,做为一个各方面都笔直笔直的前将军,他觉得此人做事实在过于阴毒。 从前在朝廷上就是这样。其实仔细回想,他与姬相的目标并非完全相悖,但问题是,姬无缺总是用他最不耻的做法。 比方说和犬戎的交战。主和派想赔钱赔公主,主战派如楚云飞想战个痛快。姬无缺却说,我们先虚与委蛇,签订条约,分化对方后再借口毁约,刮下对方一层皮。 这些话当然不是在朝廷上直说,他只开了个签订条约的头,接着下朝后让人和楚云飞暗示,争取支持。 有些话能用漂亮的词藻遮遮掩掩的包装,但楚云飞听得懂。过去的经历,让他太懂这些话代表什么场面。 他知道借口毁约是什么意思:没有借口,就用生命制造借口,比方说让官兵装成敌国军袭击村庄,因为他亲眼看过这副地狱之景。 姬无缺曾和他说:”你带兵出征,难道就不会死人?所有士兵都是他人的丈夫和儿子。而且,难道你认为边境居民,会欢欣鼓舞的迎接你们,期待家乡成为战场?”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 “软弱则被欺凌,故只能执刀抗衡。所以,我会尽快结束战争,还一个太平。” 他话语铿锵,眼中怒火如化为实质。 “但阴邪的手段,却为天理不容!” 姬无缺摇头。”将军未免天真。水清则无鱼,世间皆混沌蒙蔽,没有算计,何来太平?世人皆知正义,但只要眼见的正义,实质如何,哪能为人所知?” “况且,世人逐利,才是常态。天纲伦理,荣辱得失,哪比得过白米金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当时在天家院落,四下无人,姬无缺说得坦荡,面上虽满是皱褶,眼神却如稚子,十分赤诚。 这恐怕是他们三年来,说话最坦承的一次。 接着,他又低声道:”况且,战场九死一生,将军不爱惜性命吗?” 楚云飞没听出底下的关心。他双眼发红,对方的话句句挑战他的底线,楚云飞得拼命克制自己,才没做出伤人或破坏宫廷物件的事来。 他狠声道:”楚家人不惧死于战场,只恨死于阴谋诡计!” 说毕,再也不想看对方的脸,楚云飞转身离去。 没有留意到对方惊慌、痛苦,最后只剩灰败的眼神。 从此以后,两人势如冰火,再无好好交谈的机会。 想到此处,楚云飞闭了闭眼。 无论这个青年真正的身分是不是姬相,光是今日这半时辰显现的做派,就足以让他们今生再无交集。 “都听明白了?”姬无缺冷冷道。 子未躬身:”是,主人。必不负所托。” 姬无缺颔首,惫懒的抬袖。 得到信号,两息间,黑衣劲装的子未已从眼前消失。 片刻后,确认暗卫已远离,姬无缺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疲惫的揉额。 他缓慢的拖着身体去更衣,不时跌撞。光看背影和眼神,完全想象不出易容底下是正值青春年华的面容。 他刻意屏退了仆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廊中的影子被拖得老长,孤独至极。 楚云飞素来是个前呼后拥的,除了刚家破人亡那时,并没有太感受过寂寞。明明心里不喜这人的做派,但看他茕茕独立,无人可信的样子,又想到他独坐墓前的模样,竟不由得感到一丝心疼。 一边在心里骂此人阴毒活该,一边又想:今天什么事让他受打击了? 世间广袤,遍地可以是知己,这人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姬无缺独自把易容洗了,露出昳丽但豪无表情的面容。又摘下发冠,一头青丝垂落飘扬。接着,将腰带抽下,前襟松开,露出大片如玉的胸膛...... “咦?”姬无缺眨眼,眸光流转,总算显出一丝人气。他将缩在发冠里的黄色小绒球拎起,奇道:”小东西怎的在这里?” 周围没仆从,被拎起的楚云飞拼命装死,真.安静如鸡,自然没人回答他。 姬无缺伸出葱白手指,弹了一下小鸡崽,自语:”小东西这么皮,该不会跟我去上朝?” 说到这,又觉自己的想法太荒唐,抿唇笑了一下。 楚云飞僵立不动。他明白自己不应该为此人动摇,但偏偏四公子极少露出笑容,近距离面对美人一笑,颜狗楚云飞瞬间被轰炸成渣,小心脏差点蹦出来。 随后又沉痛的想: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合自己心意!自己怎么如此定力不足!太可恶了!太奇怪了! 姬无缺将鸡崽罩在发冠中,确认小东西无法再乱跑,便直接宽衣解带。 毕竟,谁会在意一只小鸡崽的目光? 衣服一件件滑落在地,堆在温玉般的脚趾旁。先是外罩,再来是锦衣朝服,最后是月白的内里。 浴池里早放好热水,上面还撒着芳香的兰草,一时烟雾缭绕。 他的身体匀称漂亮,四肢修长。抹皂角的时候,肌rou随着动作自然拉伸,带出好看的弧度。冲洗完,玉白脚趾绷直,试探的碰了碰水温,才整个人慢慢浸了下去。 “呼嗯......”他放松的呻吟了一声,闭着眼睛轻轻歪了下脖颈,任由青丝滑到脸侧。 楚云飞呆愣愣地看着,完全忘记”非礼勿视”。他下意识地用翅膀抹了下脸,才意识到鸡崽不会流鼻血。 幸亏如此,要是人型,早就处于不可描述的尴尬状态。 而不久前,他还心心念念想着要离开这个人。 对方在墓前哀痛木然的样子,面对他人的杀伐果断,在裴三前显示对自己的在乎,与自己南辕北辙的三观......几祯画面同时在脑海中回放。 理智与感性,道德和色/欲。几股相反的力道疯狂拉扯,出生二十多载,楚云飞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感觉。 他低下头,转过身去。 姬无缺对此一无所知,他只觉周遭一片安静,想到故人和今早的朝堂,胸口又痛得难以忍受。他吁了口气,伸出滴水的光洁手臂,将呆愣的鸡崽抱了过来,感受毛茸茸的触感和暖意。 靠在温热光滑、被水蒸出红云的胸膛,一点柔软的红缨压着脸,楚云飞浑身僵硬,什么都不能思考,只剩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黄色话本般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