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礼

    失踪许久的照影出现在洗尘池时，苍泽得了消息便赶了过去。要知道照影寿元仅剩的三百年已经快要耗尽，可以说距离天人五衰只有一线之隔。至于敖景说的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他已经拿到想要的后嗣，如果毁诺……

    “照影！”苍泽见洗尘池边那一抹白衣，欣喜的叫出了声。

    身着素衣披头散发的照影恍若未闻，手握着细颈玉瓶浸入池水，池水碰到皮肤顿时发出滋滋响声，白烟随之蒸腾而起。苍泽三步并作两步，把照影的手拉水面，一把抢下玉瓶，自己拿着把玉瓶灌满。

    “怎么这么逞强！”苍泽看着照影被池水腐蚀的手，气结不已。

    披散着头发遮住半边脸的照影定定的看了看自己还在冒着微微白烟的手，脸上浮现出有几分诡异的微笑。“我们去走走吧，哥哥。”他从苍泽手上接过玉瓶，随意的扯下截衣料堵住瓶口收入怀中。

    “你……”苍泽看着神情恍惚的照影，心下一慌，咬紧后牙，恨恨道：“敖景他对你……”

    “聊他作甚，”照影兴趣缺缺挥了挥手。

    苍泽见照影没有相谈的意思，邀他上了自己的云驾，两人漫无目的行云一阵后，照影指着一处密林让他降下。

    苍泽许久不曾脚踏土地了，颇有几分怀念的踩了踩，刚要转身对照影追问，就见到了照影的全貌。“你……”他愕然地睁大了眼。

    云驾散去带起的风，吹开了照影的发丝，露出了一只已经变为璀璨银色的瞳孔。“这个啊，”照影的手抚上银眸，“敖景他太过自负，弄巧成拙了。”

    “到底是怎么弄的！”苍泽语气不善，脸色阴沉，已经做好了杀上龙宫的准备。

    “他找到了我的妻子，”照影仅剩的红眸微闪，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悲伤。“他猜测天道只是蒙蔽了我对于妻子的寻觅，如果换一人就可以寻到。他猜对了，然后带我去看了它，和我们的孩子。”

    “它们还是那么的可爱，”照影自嘲道：“只是我不再是给它们寻找草鼠的父亲了。”

    “虽然早就知道，早就清楚，可我还是……在那一瞬间萌生了舍弃修为也要和它们在一起的念头，这是不被‘他’所允许的。只是碍于我腹中的龙蛋没法动手，等我刨腹取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动了手。”照影挪开手，在眼睛下方轻点几下，戏谑道：“就成了这样。”

    苍泽无话可说，他和照影分食了那个天材地宝后，开启灵智的他选择了离开族群，而照影却选择了做一只野兽，如此想来有一只雌兽和一群幼崽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敖景带着照影去见死去雌兽和幼崽的转世，这就很难让人理解了。

    “这是我的心结，”照影知道苍泽在想些什么，“敖景让我见到我曾经的妻子和子女是为了圆满我曾经的愿望，却忽略了它们对我来说是何等重要。我可以为它们选择合道，献出我的神魂，只因为‘他’跟我说，在我杀死那些猎人后降下的雷劫把它们的神魂也劈得碎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以身合道，得到了规则的力量后，才可以聚拢起它们的神魂，让它们有转世的机会，甚至只要我愿意配合它们就可以直接复生，带着所有的记忆重新回到我身边，反正兽类的寿命不过短短二十年而已。”

    “我可以接受和它们没有缘分，也可以把复生它们的机会让给敖景，让敖景得到金龙的后裔。因为我知道我和它们的缘分已尽，就算让它们复生，我也无法做回原来的自己继续陪伴它们。”照影的红眸眼眶变得潮红，隐有水光闪烁，而银色的那边则毫无波动。“可……它们竟然已经转世了，‘他’骗了我。”

    “‘他’骗了我，从一开始就骗了我，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场荒唐至极的谎言。”照影带了几分哽咽，嘶吼道：“这让我如何甘心啊！”

    话音刚落，四周被庞大的威压笼盖，照影被压得弯下身去口吐鲜血，威压之庞大让不是目标的苍泽都有心悸之感，甚至产生了四野齐暗的幻觉。等到威压散去，苍泽手忙发软地把照影浮起来。照影以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指间捻了捻化为一个上边通透下边杂絮如山的碧蓝小球，塞进苍泽手心，嘴角勉强扯起一个笑意：“还未恭喜哥哥和凤君的喜事。想来凤君那里宝物众多，我送的这个算不上稀奇，权当是个彩头，剩下的等我合道后，哥哥去我那里再讨。”

    苍泽看着原本红色的眸子中突然占据了三成的银色，喉头就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照影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远，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间。

    “这个东西，”凤桐把那碧蓝小球放在指尖试探着送入了一缕神力，确定没有危险后递给了苍泽。“里面有个不小的空间，和我前几日送你的东西差不多。”

    这就叫不是什么稀奇的？随手就把一个小秘境送了人，当真大方。苍泽默默腹诽，按照凤桐前几日教他的进入手法开启了照影送的小秘境。当他看到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时，顿生恍若隔世之感。

    “此处你来过？”凤桐察觉到苍泽的情绪，握住他的手。

    “这里是……”苍泽神情恍惚，“苍山云泽。”远处山峦上有一片空白的土坡，上面不生一草一木。

    当年天材地宝即将出世天有异兆，众修士纷纷进入抢夺，斗法间宝物出世引发地壳震动，一座高耸的山峰就这样崩裂开来。进入小秘境的都是宗门的年轻弟子，实力不足与天地抗争，纷纷只顾逃命，哪里顾得上进来的目标？混乱中，一只被同窝伙伴欺负得乱窜不慎远离了族群的白化野狼被香甜的气味吸引，馋的直流口水，它忍住了吞噬的欲望，叼起那泛着异香的果实和来寻它的兄长分食。

    时过经年，曾经只有陡峭岩石的崖璧已经被风侵蚀，让土壤有了落脚之地，也许再过上几年，这点痕迹就会彻底消失。苍泽这才有了一种时间飞逝的真实感，以前就算他知道已过千载，却仍感觉和往昔一样，如今重回旧景，不禁心生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