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迫

    “我们分手吧。”

    女孩神情自若，像是面前这个人无关紧要到是在浪费她张嘴的时间。

    这场景不稀奇，因为它发生在准高三老师办公室的旁边，上一对分手的情侣哭完的卫生纸，甚至还留在蓝色垃圾桶内。

    这场景又很稀奇，因为这是顾悦头一次偷听到别人的分手现场，还是他认识的学长学姐，所以他躲在转角，努力不让自己暴露。

    学姐叫云澜，他一进高中就在光荣榜上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皮肤白皙，头发在阳光下，像是酒红色的巧克力。对着镜头笑时，眼睛眯成某片落在湖面的桃花瓣，层层水波就这么在他的心头传开。

    学长叫辰阳，常年的年级榜首，国旗下讲话和传授学习经验方法的老熟人，眉眼精致，谈吐优秀，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顾悦对他的印象只有，长得帅，成绩好，冷淡。

    现在冷淡可能要去掉了，他相当失态地在挽留学姐，但学姐不为所动，一点一点地掰开他的手，让他赶紧走。

    “回家再说。”学姐不耐烦地给出余地。才让他念念不舍地回了教室，直到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顾悦松了口气，刚想活动活动蹲麻的大腿，就瞥见云澜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像是灵魂控制不了身体的活动，她近乎偏执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眼泪疯狂地向下掉落。嘴里来来回回地念叨着几句话，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顾悦本来打算等她离开，可她竟然拿出一把小刀，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左手腕上就多了一到血淋淋的口子。

    他躲不下去了，顾不上自己出现在高三楼究竟合不合理，冲上去抢走了云澜的小刀。

    “我带你去医务室。”

    顾悦想去拉云澜的右手腕，她哭到干呕，却将两只手都藏到了背后，连连摇头。

    “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知道。”

    幸而刀钝，伤口浅，拉扯的这一会儿，结好了血痂。

    “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不听老师的话不就好了。”

    顾悦坐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还是个高一学生时，学校门口聚集的瘾君子，挥刀砍伤过学生。那天来了许多救护车和警车，班上的同学去看热闹，凑得最近的那个，大声地传消息。

    伤的是男生，但是男生怀里抱着一个女生，女生撕掉自己的校服替他伤口止血。

    “天哪，太甜了吧。”班上的女生们尖叫道。

    有什么好看的？这些人可真无聊。

    直到好事者告诉他，那男生怀里抱着的，是云澜学姐。

    他整个晚自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可上天诚心和他作对。他搬到新的小区里，下晚自习回家时，撞见一对穿着校服的情侣在楼间的狭缝里接吻。

    年级第一的学长谈恋爱？那个冷着脸分享学习成果，从不同意学弟学妹好友申请的学长竟然在墙角和人接吻？甚至还在笑？

    看到女孩的侧脸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学姐叫他哥哥，是只有沉浸在爱意里的人，才会用的语气，能把人的骨头都叫软。

    他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云澜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脱掉校服外套，露出满是伤痕的左腕。

    “我要休学了。”她说，“今年是他实现理想的时间。”

    顾悦哑口无言。

    “谢谢你安慰我。”云澜似乎想尽力扯出一个微笑，可惜嘴角冻住，什么也做不到，“祝你考到理想的大学。”

    学姐和他想象中一样温和，比照片漂亮得多，可是她生病了，马上就会从学校里消失。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看着云澜一步一步地走远，她对着学长离开的楼梯发了会儿呆，接着便离开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