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诱惑之冒险 2
丁涵的反应是细声尖叫,指甲掐入他的肩膀,为他亲密大胆的举动震惊,更 为身体里无法言传的快感而惊讶。她知道杜安勇也被同样的需要折磨——她能听 到他剧烈的心跳,他俩每一次呼吸都气喘吁吁,可他显得比她更能驾驭住自己, 动作虽然狂烈,却也保持着谨慎节制。丁涵却有些失控,手指胡乱抓扯着他的外 套——太多的衣服,到处都是。她需要感觉他的肌肤紧贴着她,都快发疯了。 杜安勇没想到她这么敏感,反应这么强烈——他的吻变得安抚起来,手掌移 到她背部,轻扶着让她平静。然而他越想舒缓她的渴望,就越适得其反。 「让我来。」杜安勇握住她的大腿向内侧移动,然而及膝的一字裙阻止他的 手继续向上。 丁涵的眼睛飞快张开,「你知道这是在干什么?我们这样好么?」 杜安勇不知道丁涵在说什么,或者在问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一刻他有 别的事情要做。他伸手摸索着腰寻找裙子的拉链开口,打开后将裙?拉起撩至腰 际。他再次抱住丁涵,分开她的双腿,让她跨骑在他腿上。 「放松,宝贝儿。」杜安勇抵着她的脸耳语道:「别动。」 说完,杜安勇抬起膝盖往上顶,使她张开身体迎接他的触摸,粗糙的手掌沿 着她的腿,终于进入内裤里,热热的手掌捧着她的臀部一会儿,然后向下,覆盖 住温暖潮湿的核心,温柔而缓慢地探索,先是分开柔软而甜蜜的唇瓣,接着手指 进入紧闭的皱褶内揉弄,小心地转圈、逗弄、轻扯和挤压。 「什——什么?」 丁涵的声音软弱无力,杜安勇的声音听起来遥不可及。迷惑、惊讶、还有女 性的臆测,混淆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全身战栗。她双手紧紧扣住杜安勇的肩 膀,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上,那种感受远远超过震撼。丁涵嗓间的呻吟变得 嘶哑,不自觉放弃所有该坚守的伪装,扭动着臀部拱起身体迎向他探索的手指, 完全向他放开。她早就盼着这一刻,渴求这一刻了。 「你湿得都快泛滥了。」 杜安勇吻住她,缓缓伸入一根手指,逐渐推进、再推进。丁涵细滑的手溜入 他的衣领中,扣住他脖子,指甲嵌入后面的肌肤,他知道第二天会在那儿发现痕 迹,这个想法令他兴奋不已。杜安勇凑上前亲吻她的喉咙与胸脯,又加入第二根 手指,爱抚越来越深,力道逐渐加重,直到丁涵弓身仰头,体内爆发有节奏的颤 抖和紧缩,在她眼中闪动的情绪令他神魂颠倒。 丁涵完全沉浸在他所给与她的愉悦中,心中充满强烈的冲动和欲望,浑然忘 我享受着——不记得时间、地点,甚至她是谁,只知道此时此刻她需要抓住某种 感觉。丁涵双腿夹住他,身子使劲儿沉在他的手中希望靠得更近,同时随着他的 节奏痉挛、扭动,狂乱地搜寻更多接触、向他所求更多。直到那一刻来临,丁涵 就像被闪电击中般剧烈痉挛。她张开嘴发出尖叫,思绪被抛入一种奇特的悬浮状 态。 片刻,杜安勇的嘴唇缓缓移动到丁涵耳边,语气轻松地问道:「嗯,蛋炒饭 把你伺候得还好?」 丁涵瘫软在他怀中,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她嗓子里哼哼了声,「哦,放开我。」 杜安勇的食指沿着她的大腿滑动,眼中全是笑意,「有本事你让我放啊!」 丁涵脸一红,作势要离开,「你在戏弄我。」 「不敢不敢。」杜安勇赶快说,暖暖的大手抓住她的拳头,拉向自己的胸膛。 话音刚落,忽然电梯里灯光大亮,令他们不约而同往后缩退一下,突如其来 的耀眼白光让两人忍不住捂住双眼。响亮的拍门声从对面传过来,只听一个人高 喊:「里面有人么?」 丁涵乍听有人接近,尴尬地想从杜安勇怀里爬起来,但杜安勇使劲儿抱着她, 对着大门喊了回去:「两个人,我们都还好。」 门那边的人显然松了一口气,「抱歉来晚了,最多忍耐十分钟,我们就能把 门打开了。」 丁涵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渐渐适应过来。她来不及为自己衣冠不整羞愧不已, 更不用说和杜安勇再次谈心聊天。丁涵低着头迅速坐起来将衣服裙子抚平归位, 重新系好扣子拉上拉链,又从包里拿出梳子,将早就纠结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直到再次站定,她才终于鼓起勇气从垂落的头发缝隙中第一次观察杜安勇。 正如她印象里的,这个男人属于粗犷又略显蓬乱那一型。他魁梧健壮,肌肤在明 亮灯光下呈淡淡的茶褐色,站姿漫不经心,却又带着运动员的优雅。她该对他说 什么? 对一个刚刚咬着你的rutou,把手指探进你身下的男人,要说什么才好? 尽管那样的确舒服,但依然很惊世骇俗。 杜安勇非常想说点什么,但随着空间大亮和时间的推移,使得两人刚刚的亲 密仿佛像是做了一场梦。他们分别站在电梯的两个角落,等待门被打开,就好像 刚开始时的情形。杜安勇蹙起眉头直直望向丁涵的方向。她沉默和平静,层次流 畅的波浪长发向前弯曲,拂过面颊遮住脸庞的大半部分,显得她神秘难解。当然, 这么说并不准确,仅仅几个小时的相处,他就知道丁涵坦率、诚实、热情、性格 活泼开朗。然而,理智告诉他这个电梯也许可以短暂地将两人拉近距离,但出了 门之后,大家该回哪儿回哪儿,而他们的方向不一样。 杜安勇鼓起勇气,张口说道:「谢谢你。」 丁涵觉得有些奇怪,杜安勇给他的印象是个轻松随和的人,面对现在这种尴 尬的亲密状况,理应泰然自若才是。然而他此刻的不安和别扭,似乎与她不相上 下。丁涵有些失望,看杜安勇的样子好像宁可不要待在这里,更不用说尝试了解 她一下。她将电脑包挎到肩上,努力让自己的回答自然平和。 「不用,我要谢谢你才是。」 说完她就有些后悔,她谢什么呢?骑在他手上就来了一次平生未有的性高潮 么?幸亏电梯门在这时候被打开,丁涵松了一口气,隐藏住尴尬的面色尽量平静 地走出电梯。另一面聚集了三四个工作人员,立刻迎上来检查询问,确定他们平 安无事后,这才和他们挥手再见。走出大门已是午夜时分,看到皎洁的月光,呼 吸着清凉的空气,被温暖丝滑的夜色笼罩着,丁涵觉得仿若隔世般恍惚。 杜安勇走到她身边,悄悄打量她的同时,胡乱揣测她正在想什么,他不想这 么快就结束这一晚。 「你住哪里?」丁涵打破平静,开口问道。 「有些距离,我开车过来的。你呢?」 「不远,平时坐地铁二十分钟就到了。这会儿晚了,我打的就好。」 丁涵说得平静,可听到杜安勇耳朵里,让他觉得好像丁涵想和他说再见似的, 亦或者不是?他不确定。「这个点儿你一个人打车很危险,我送你回去。」 「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丁涵婉言拒绝,但杜安勇却抓住她的手腕,带着 她来到一辆皮卡前。好吧,这车看上去破破烂烂,但好歹是辆车啊。一路上两人 都很沉默,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丁涵更是不知道该把目光投向何处才对。 而且理所应当的,当杜安勇一点儿不介意来点儿交通红灯或堵塞时,路上反 而顺利得像是一眨眼就到了丁涵的公寓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很好,这次丁涵明确知道她该谢什么。 「不客气。」 「嗯,再见。」丁涵将背包带子往肩上提了提,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丁涵——」杜安勇有些慌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仿佛担心她就此消失。 他不知道丁涵究竟怎么看刚刚在电梯里发生的事儿,也承认自己是混蛋,利 用丁涵的好心和善良占她便宜,但是他能说什么呢? 「丁涵,对不起!」杜安勇道歉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沙哑,千言万语,好像 汇集起来只有这三个字。 丁涵眼中先是震惊,接着闪过一丝受伤。 「我明白。」她低声快速说完,抽出胳膊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动作因为仓促 而差点儿失去平衡。 我明白?这什么意思?看着丁涵脚不停歇朝公寓门口跑去,杜安勇脑子有些 迟钝,他不懂女人,而且有一半时间愿意承认她们是截然不同的物种。他也承认 自己不善于和女人交谈,但这次连他也知道说了大错特错的话。我明白?我明白? 见鬼!她以为我…… 杜安勇快速跳出车子,飞快向丁涵跑了过去,直到踏入门厅才拦住她。丁涵 使劲儿撇着脸不去看他,同时抬起双手握成拳头,抗拒着想脱开他的掌控。杜安 勇一手扣住她的手按在胸前,另一只手捧住她的面颊,感觉到手中一片滑腻。他 用虎口卡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在昏暗的顶灯照射下,杜安勇吃惊地发现丁涵竟然 泪流满面。 「白痴!」 我们总是会想,没有选的那一条路,会不会更好。 很快丁涵就摸清杜安勇的作息,他一个星期一半时间耗在郊外的水果大棚, 还有一半时间在超市。工作开始时间、结束时间都不固定,遇到加单采购就更晚 得没边,可周三晚上一定会在拳场,有时候出场有时候只是观看,结束后总是一 起回丁涵家。一来离上班的地方不远,二来环境比杜安勇住的地方要好很多。丁 涵很想提议让他搬过来住,但也知道他们才在一起,这个话题太敏感,不能给他 施加压力。三四个月下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不少,生活不远不近,两人的关 系有一种轻松自在,也有一种若即若离。 丁涵觉得也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让杜安勇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但从目前的状 况看,这也不是着急就能改变的事情。这几天两人都忙,没见过面也没怎么通过 消息。丁涵握着手机很想打个电话问杜安勇今天要不要在外面吃饭,却不知道时 间是否合适。她虽然很喜欢他,可还是很小心地没有抓着他不放,或者表现得很 粘人,更不用说要求他把时间都给她。正犹豫着手机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杜安 勇告诉她今天要到很晚才会结束。丁涵知道他工作繁忙,加班加点常有的事儿, 对此毫无怨言,毕竟自己也经常如此。她笑着把电话拨出去,听到第二声铃响时 杜安勇接起了电话。 「嗨,我收到你的短信,今天怎么样?」 「没完没了的工作,刚刚发现卸货的人早上把单子搞错了。」也许是疲惫, 杜安勇的声音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要我给你带些吃的去么?」丁涵很体贴地问道。 「不了,刚才已经吃了些垫肚子。如果不是太晚,你又希望我去的话,我会 在去你那儿的路上让精神恢复过来。」 「我希望你来,怎么晚都没关系。」丁涵喜欢他说到最后,刻意压低声音的 深沉语调。 「好吧,一会儿见了。」 丁涵挂了电话,走到厨房琢磨着晚饭做点什么,就算杜安勇说过他已经吃过, 说不定来了之后还会再需要点夜宵填肚子,也许需要再买些熟食或者其他花样的 早餐。当杜安勇按响门铃时,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丁涵刚刚走出浴室,脸庞泛着 被蒸汽熏染的红晕,电吹风吹过的长头发蓬松披泻而下,垂落到她的双臂、肩膀 及胸前。她浑身一丝不挂,而且很显然精心修饰过自己,光溜溜不见一根毛发, 两腿间隆起的一条诱人的细缝儿清晰可见,看上去明艳动人、充满诱惑力。 杜安勇随着她走进厨房,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盘虾rou煎饺,旁边是一小杯牛 栏山。「哇,你这餐馆的服务太周到了。」尽管已经很劳累,杜安勇却很是高兴。 他全神贯注观赏着丁涵,色色地说道:「而且我喜欢服务小姐穿的这身衣服。」 丁涵盈盈微笑,深邃明亮的黑眸瞅着杜安勇,替他拉开椅子,做了一个入座 的手势,并且嗲嗲说道:「杜先生请慢用。」 杜安勇三两口吃完,迫不及待待起身,张开双臂抱住丁涵亲吻起来,「看来 晚上加班还是值得的。」 丁涵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胸脯压到他的胸膛上,头部紧贴他的臂弯,也急切 地仰起脸迎接他探入的舌头,体内一股焦躁的感觉蔓延开来,冲过双臂与背脊, 在臀部与膝盖泛起涟漪。 「饱了吗?」丁涵扣住他肩膀边吻边问。 「还是很饿。」杜安勇答道。 「你喜欢什么?」丁涵笑着问道,一条腿抬高,顽皮地缠绕着杜安勇的卡其 长裤摩挲,顺手脱去他的夹克衫,露出蓝色的高领衫。 「胸…嗯,或者腿也行。」杜安勇的嗓门有些嘶哑,厮磨品尝着她的下颚, 又来到锁骨之间的颈项来回舔舐,「…这地方尤其喜欢。」 丁涵咯咯笑起来,「挑逗我?你得自食其果。」 「我怎么觉得那是我的词儿呢?」 「啊,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丁涵耳语道,印上一吻。 「有啊,有非常特别的想法。」 「真让人期待。」 丁涵的眼神情欲泛滥,觉得胸脯沉重而鼓胀,她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脯 上。杜安勇的动作急切而坚决,手指摩过她光滑白皙的皮肤,大拇指恰恰压在她 紧绷发烫的乳尖,那是丁涵最希望被触碰的地方,使她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呻吟, 在天旋地转中闭上眼睛。杜安勇的喉咙发出一声低咆,再度吻她,逗弄她的双唇, 灼热的舌尖舔舐嘴角,饥渴又需索。 丁涵抓住杜安勇衣服下缘从腰系抽了出来,双手从衬衫下摆穿进去,触碰他 结实的背部、腰侧及胸膛。他们的亲吻更加狂野火热,两人的呼吸又喘又急,双 手急切地摸索与触探。但那似乎已经不再能满足杜安勇,在低吟中他俯下身体, 加重力道吸吮她的脖颈和肩胛骨。与此同时双手顺着她的肋骨滑下,包覆住她臀 部的曲线,再移到腰间将她举离地面。 丁涵以为杜安勇要抱她回卧室,但他只是迅速转过她的身躯,将她放在料理 台上。冰冷的瓷砖触及她的臀部,令丁涵低呼出声,下意识双手撑在台面上稍稍 抬离身体。杜安勇趁机拨开她的大腿,双手紧握腿根使劲儿抵住她的腹部,将丁 涵的胯部定定贴在他紧绷、精瘦的身体上,嘴唇开始狂野激烈的攻击。 「我本来不想这么着急。」杜安勇喃喃低语,「你不该来挑逗我。」 「没关系。你不必太慢,有时候快反而好。」丁涵已经春潮泛滥,一阵阵热 潮涌入她的血液,只稍稍一推,就会越过边缘陷入激情。 杜安勇闻言再没顾忌,掏出保险套叼在嘴里,一只手撕开锡箔包装,一只手 解开裤子释放出自己,快速准备好后抓住丁涵的腿,深深推进她体内,迫不及待 地用力冲刺恣意驰骋,解放蓄积久积的忍耐。 丁涵发出喜悦和期待的呻吟,紧攀着杜安勇,纤指掐入他的肩膀,双峰紧贴 着他的胸,感觉他亢奋的勃起在身体中进出,兴奋窜过全身血脉,使她几乎无法 动弹。她闭上眼睛,口中发出愉悦的呻吟。然而,杜安勇却捧住她的脸,撑开她 的眼皮让她低头。两人一起盯着丁涵高耸的双乳弹起跳跃,以及杜安勇的硬挺在 她体内出出进进。这交合的景象对丁涵来说太过yin靡、太过刺激,没能坚持一会 儿她身下就又是一阵抽搐紧缩,继而瘫倒在杜安勇怀中,几乎晕厥过去。 杜安勇被丁涵身体箍得又紧又痒,直到快要忍受不住时,一只手来到两人身 体间,固定住保险套迅速退了出来。他抱着丁涵从料理台上下来,还没等她两脚 着地就将身体翻转过来,让丁涵弯腰趴在台子上。杜安勇没有挺身进入,而是抓 住她翘起来的臀部按向自己胯间。两人耻骨相连,激烈的冲撞让皮肤噼啪作响。 杜安勇刚才还能听见丁涵愉悦销魂的叫喊,这会儿却已变成嗯嗯啊啊的低泣。 他知道丁涵体力透支,但看着眼前红果果的美人仍然在努力抬着臀部迎合他,只 觉得周身刺激和亢奋,让他忍不住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直至激吼出声,一 泻如注。 杜安勇弯下腰贴在丁涵背上,抱着她等待两人呼吸顺畅恢复平静。杜安勇拨 开丁涵的长发亲亲她的耳背,低声问道:「你还好?」 丁涵咧嘴点点头,呵呵笑起来。「除了双腿发抖、心脏蹦出嗓子、血压高到 外太空。」 杜安勇又使劲儿亲了她一下,抬手把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替她盖好丝被, 这才开始收拾自己。 「不早了。」杜安勇看看表,抱歉地说道。 「你这会儿要回家?」丁涵有些诧异。 杜安勇有些为难,「我明天一大早就得起来,不想吵醒你。」 「怎么会呢!我也要早起啊。」 两人同枕共眠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丁涵知道杜安勇喜欢,也不止一次提起, 但他很多时候并不会选择留下来过夜,这种做法多少让她觉得被遗弃。每次杜安 勇离开后,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屋子里,总会产生一种非常孤独的感觉,但是她 不想恳求他,既然杜安勇不愿意留下,就没有必要勉强他,她并不觉得如何,只 是有些失望,好吧,其实是非常失望。 丁涵不想他离开,忍不住说道:「我们好几天没见了,见面到现在还没好好 说话呢!」 杜安勇看上去仍然非常犹豫,但他终究还是点点头,「我去冲一下。」 当杜安勇裹着浴巾躺到她身边时,丁涵迫不及待圈着他的腰,紧拥着他。她 很高兴杜安勇决定留下来,同时也有一种直觉,虽然杜安勇看上去平和安静,但 却挡不住那股挥之不散的阴郁气息,而他正在有意无意地将那份阴郁转化成原始 的性饥渴。她不是怕他,或担心自己的安全。杜安勇绝不会伤害她,但她觉得他 好像在用她当某种解药,化解心中的阴郁。真正令她担心的是,几次美妙的性爱 无法真正解决他的心病,所以他才会疏远、才会选择独处而不是她的陪伴。 他们的关系在进入二月后渐渐改变,不是像丁涵期盼的越来越亲密,她感觉 到杜安勇开始退缩,变得烦躁心事重重。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和谐自在,而且陷 入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曾试图跟他谈论究竟是什么事令他困扰,但他总是巧 妙的回避。 杜安勇有种某件事不太对劲的感觉,不是灾难性的可怕错误,但只是不…… 太对。他没想过会那么喜欢丁涵,再次那么喜欢一个人,这让他心烦,甚至 有些害怕。也因为这样,尽管和丁涵共享时光甜蜜美好,他也不愿意放纵自己。 他需要时间独处,即使那让他看上去像是某种懦夫的行径。这念头只让杜安勇更 加愤怒,就好像鞋里有颗石子或在拳场被打得爬不起来时的恼怒。自尊也好、自 卑也罢,面对丁涵,他想给她全部,但他的世界太小太简陋,根本留不住她。 或者,留得住她么? 杜安勇长叹一声,打起精神向丁涵办公室走去。四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在落日的余辉中川流不息。今天是周三,他们会找家餐厅吃晚饭,然后直接去拳 场。这次的比赛非比寻常,因为他已经决定和过去做一个了断。这两年拳场不光 带来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老天所赐的最佳良方,使得在他心中闷烧的不安有 个出口,也逼使自己将不愉快的记忆停留在角落。然而现在不同,他知道如果这 么继续打下去,只会伤人伤己。 他不能害了丁涵,他已经害了—— 忽然,杜安勇遥遥看到远处一个背影,娇小而消瘦,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他 呆呆驻足几秒,然后快速跑动起来,不顾一切追逐那个熟悉的背影,仓皇中不知 拨开多少人,撞到多少肩膀、引来多少责骂,可他到底没能追上她。杜安勇站在 十字路口,在人群中焦急四顾。天已经暗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追。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唯独不见她。杜安勇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汹涌的人群, 轻易就将一个人完全淹没其中。 杜安勇不相信自己认错了人,但也知道一定是认错了人。他在路口驻足许久, 直到黑暗完全将光亮吞噬,这才觉得身上冷似一阵、热似一阵,不需要用手去拭, 也知道额上满头大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一直站在这里会有任何改变。尖 锐刺耳的铃声忽然在他耳边响起,杜安勇惊了一下才意识到是自己的电话。他按 下接听,电话那头传来温婉悦耳的声音,是丁涵。 「我这边已经完事儿,要不要约个地方我去迎你啊,省点儿时间。」 杜安勇这才想起和丁涵的约会,他暗骂自己粗心,可这会儿的样子实在不适 合见人。「我临时有点儿事儿,一会儿直接去拳场,你不用等我了。」 丁涵心思缜密,立刻听出他的异样。她关切地问:「怎么了?你还好?」 杜安勇摇摇头,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他对着电话,丁涵根本看不到。「没事, 不用担心。」没等丁涵回答,杜安勇就挂了电话。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挑了 个方向快步走出去。 如果杜安勇稍稍回头,就会看到站在远处的丁涵握着手机正直直盯着他。丁 涵原本想走上前,但将杜安勇的失魂落魄净收眼底后,她明白这时候自己绝对不 是他的最佳伴侣,更何况他也明确表示不需要她。丁涵不知道他看到了谁,使劲 儿想要追的又是谁,但很明显感觉到他们之间脆弱的关系,即将触礁。 今天拳场来了三十多个人,女的全部年轻貌美,男的清一色亢奋激动。前两 场只是热场,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很快就比出胜负。等到杜安勇上场时,比赛进 入狂野,有的发出如狼似虎的喧哗呐喊,有的两指塞在唇间大吹口哨。这次他的 对手外号金刚,已经连着赢了两个月的比赛,正是血气方刚、气盛凌厉的时 候。两人轻快跳上拳击台,低头从绳子下钻过去,互相握握手打了个招呼。在这 个场子里,每个人都希望把对手打伤、击倒、直到打垮认输,谁都不会掉以轻心。 然而双方并无恶意或仇恨,上了赛场就是为了分出胜负,无可厚非。 锣声一响,他们立刻拉开架势,金刚迅速出击,时进时退、忽左忽右, 一会儿用左拳打杜安勇的眼睛,一会儿又用右拳击他的肋骨,同时轻快跳离,脚 步灵活,敏捷躲开杜安勇的反击,紧跟着又跳回来发动进攻,急不可待获胜的心 情昭然若揭。开始几个回合全是金刚的天下,他动作轻捷潇洒,狂风暴雨般 的攻击令观众眼花缭乱、掌声四起,赢得全场喝彩。杜安勇完全被金刚密如 雨点的拳头压倒,根本没机会主动出拳,只是兜着圈子等待对手上来强攻,或者 干脆扭抱住金刚使他打不到自己。虽然有效,但这种毫无作为的躲闪抵挡、 勉强招架的情形也更加刺激金刚的好胜心和求胜欲。 金刚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靠这种穷追猛打、不依不饶来速战速决。这 并不出人意料,因为和杜安勇比起来,他更有体能优势,尽可以凭借取之不竭的 精力和必胜无疑的信心压倒他。杜安勇对于金刚的反应太熟悉不过,然而这 种快打其实并没有多大危险,只要见招拆招对付他的猛烈进攻就好。最关键的, 他绝对不会跳来跳去,做一点儿浪费力气的事情。杜安勇的应对策略简单直接, 不去想急于求成,而是耗住比赛时间,依靠平时积攒的技术经验,撑到他松懈、 撑到他漏出破绽,然后施展最有效的打击。 金刚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给杜安勇这样的机会。前面的几个回合形势 完全一边倒,金刚掌握场上全部主动,尽其所能打出凌厉有效的组合拳,同 时根据杜安勇的优势与劣势做出攻防。杜安勇越是想掩盖保护自己的弱点,越有 可能会遭到金刚快速集中的进攻,不断地切入扩大。两人斗了一个回合又一 个回合,全场观众激动得起立呐喊。金刚也跟打了鸡血似的越打越凶、越战 越勇。他已经无法忍受杜安勇这种折磨人的拖延方式,不断发起一波又一波攻势 猛烈的进攻,一拳紧似一拳的出击、躲闪。杜安勇好几次险些被金刚打得人 仰马翻,仅一步之遥便被击倒在地。 终于,金刚由于过度自信而露出破绽。刹那间杜安勇眼到手到,胳膊弯 成拱形使拳头更加结实有力,同时把正在旋转着的全身重量都加在手上,一记勾 拳挥了出去。金刚下巴遭到这猛然一击,身子即刻向后倒在了台上。观众顿 时紧张起来,不由发出一阵低沉的惊叹和叫好。 金刚立刻爬起来,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由于先前的猛打强攻他已经精疲 力竭,虽然能挥舞拳头把杜安勇打得踉跄后退,可最后杜安勇总能稳住身形继续 迎战。金刚不得不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优势,再不那么神气十足,杜 安勇比他先前碰到过的那些家伙们要厉害得多。乱糟糟的心理活动让金刚无 法集中精力,甚至不能发挥出自己真实的拳击实力。到第八回合,金刚再一 次失算,杜安勇躲过他致命摆拳,靠一记闪电般掏心勾拳,重重击打在他的下巴。 金刚倒了下去,这次再也没有能力爬起来。 裁判最终宣布杜安勇胜利,紧接着一个穿着蓝色短裙、紧身白上衣的女子投 入他的怀抱。丁涵知道她应该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一脸恶心地看着那女人张 大嘴巴,挂到杜安勇脖子上凑了过去。杜安勇退开,目光快速飘向丁涵站立的角 落,投给她一个轻轻的微笑,然后被一群人簇拥着,退出场子到后台休息整顿。 「我没看错吧,牛二在对你笑么?你倒是会挑啊!」 丁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耳边听到这么句吓了一跳。她寻着声音扭头, 看到付明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一脸的挪揄。丁涵和付明耀一样,都和 拳场的头儿有些沾亲带故,不过她在这儿只是数钱、付明耀却是找乐子花钱来的。 丁涵皱皱眉头,假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付明耀贼贼笑了一下,「哈,你们自认为谨慎,可我在停车场见过你上他的 车。」 丁涵白他一眼,「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绕弯子。」 付明耀向杜安勇的方向抬抬下巴,「他和老板说今天打最后一场就退出了。」 丁涵愣住,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付明耀看着她的表情,眼里闪现一丝惊讶。「看来你不知道?我还以为是因 为你反对,他才决定退出的呢。」 丁涵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猜?」 付明耀一脸理所应当,「很简单啊,他当初是为了女人进来的,那退出当然 也是为了女人。」 丁涵非常想表现的若无其事些,但现下的状态对她来说实在很难,两人的关 系濒临破裂,她急需帮助挽留住这个男人。付明耀在这个拳场呆的时间比她长, 对杜安勇的了解也更多,说不定能透露些什么,随便什么,只要让她知道杜安勇 究竟是怎么了,她也好想出个办法应对,这会儿实在不是在乎面子上那点儿虚荣 的时候。 丁涵下定决心,点点头表示承认,并且诚心问道:「你对他知道多少?」 付明耀笑道:「如果你以为他是那种会在我面前长吁短叹,诉说他是多么孤 独和烦恼,那你就看错人了。一个人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从他那儿知道一些关 于他的事。」 丁涵哼了声,一副不要废话的神态,「别卖关子了,我这儿正发愁呢。」 付明耀本也不打算隐瞒,说道:「他是人托人进来的,之前老板打听过他的 底儿,背景倒是简单,进来是因为想结婚可没钱。开始打拳的时候他总是很着急 跟老板那里提现,不过这两年却变了风格,想来事情没成。要知道他在这里时间 可不短,赚的钱不是小数字。这位既没换工作、也没换住处、开的还是那辆破皮 卡,甚至连件衣服鞋子都没见新的。估计应该在等吧,等人、等退出、等个理由。」 显然和她无关。 丁涵万分沮丧,打起精神说道:「这些他没瞒着我,他想结婚的是一个老乡, 两人一块儿在超市打工,不过后来奔高枝把他甩了。」 付明耀了然,点点头说道:「和我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不过换个角度讲, 他喜欢的类型和他有很多共同之处,而你……」他从头到脚打量她,叹了口气, 非常惋惜似的,「没的比。」 丁涵立刻跳了脚,脸上流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你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和 我比?我可没有把他逼到这里,每个星期被人打个鼻青脸肿。」 付明耀奇怪地看着她,使她了解她说的话想必有些怪异。「他显然不介意。」 丁涵眯起眼睛,一脸厌恶地说:「什么意思?我出局是因为隔壁大棚那个种 菜的妹子才是他的最佳老婆?」 付明耀不以为意,耸耸肩道:「说不定呢。把女人当玩儿还是当事儿,二十 岁的男人可以不用脑子想,但三十岁的肯定不会。」 丁涵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到底还是安静下来。付明耀这么 说有根有据,他以前有个人见人夸的女友周敏,非常漂亮、非常优秀,家里人都 说这俩是最登对儿般配的一对儿,每次看到他们在一起,也都是甜甜蜜蜜、恩爱 有加,随时都可能宣布男婚女嫁的样子。结果呢,付明耀还不是说甩就甩、没有 一点儿犹豫,不管周敏爱他爱得多一塌糊涂。 丁涵咬着嘴唇出神想了很久,这才声音略带颤抖和懊恼地说:「开始在一起 时稀里糊涂,以为只是玩玩。后来是我提出大家在一起的,当时看他蛮喜欢这点 子,可是我好像还是太心急,想从他那里得到很多,也想付出很多,但对他来说 太快了些,他还没有准备好。最近一段时间明显疏远很多,而且心事重重。我一 直说和他聊,什么事儿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但他…心思不在这儿,具体怎么回事 儿我也说不来,总之一副随时要跑路的样子。」 付明耀摇头,「他又不是律师,聊有毛线用。这位打拳,只懂血腥暴力。你 也是看到刚才的情形,当他赢金刚赢的侥幸么?其实整场比赛都在按着他的 节奏走,对手再嗨也是输,所以,无论是当玩儿还是当事儿,跟他这儿就得豁出 去狠着劲儿来,重要的是掌握主动。」 丁涵疑惑地看着付明耀,「是么?但是我认为现在还不必给他发最后通牒。」 「为什么不?」 「他不会喜欢的。如果我施加太大压力,也许他就真要被吓跑了。」尽管到 目前为止,和杜安勇的相处除了性爱以外,没有丁涵想像中的浪漫和快乐,这有 些泄气,但她还不准备放弃。 付明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都说他现在已经准备 跑路了。」 和付明耀再见后,丁涵找到杜安勇,像往常一样两人回到她的公寓。杜安勇 非常沉默,面目严肃冷峻、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这种情况不管怎么自圆其说 或者乔装打扮,丁涵的感情还是受到极大伤害。她不由自主把付明耀说的每一句 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一遍,记住了一些,好像也忘掉了一些,使得她拼命想把忘掉 的那部分尽量回忆起来。 丁涵定了定心神,将白酒和几盘小菜放在餐盘上,端起来走进起居室。 杜安勇坐在沙发上,身躯微微前倾,双肘搁在腿上,一手拿着遥控器,漫不 经心按过每个新闻频道。 「你今天晚上打得很凶啊!」丁涵说着将餐盘放在茶几上,其实他每场都打 得很凶,她不过没话找话而已。 「嗯。」杜安勇答应着拿起酒杯,顺便把电视音量减小。「我告诉老板这是 最后一场,然后就退了。」 丁涵很是高兴他并没有打算隐瞒此事,但也察觉到他没有说出原因。她窝在 沙发另一角,手枕着靠背,给杜安勇时间希望他多说一些,但是他没继续。照以 前,丁涵也许就岔开话题说些别的,但和付明耀交谈之后,她决定稍微探究。丁 涵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想了很久还是忽然决定的?」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然而杜安勇耸耸肩,「迟早的事儿。」 「感觉如何?」 杜安勇啜了一口酒,眼睛仍在电视屏幕上。「什么感觉如何?」 「如果早就决定了,你为什么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杜安勇的酒杯停在半空,毫无预警的,眼中的些许暖意消失,表情变得封闭 而退缩。 丁涵她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不知道,但我感觉你会告诉我,不是吗?」 「无论如何打拳已经成为你生活一部分,现在说放弃,让你割舍不下。我认 为你很担心自己适应不了。」丁涵将语气刻意压得柔缓,而且仔细盯着杜安勇的 反应。 杜安勇畏缩了一下,「胡说。」他的目光重新挪向电视,而丁涵打赌,他什 么都没看进去。 入夜,他们相拥而眠。漆黑的卧室里没有任何动静,月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 照射进屋里,隐隐照亮房间里的一个小角落,也让黑暗处显得更加黑暗。杜安勇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想到今天下午在马路上看到的那个熟悉背影,顿时感 到烦躁不安、喘不过气。他试着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可却没有半点帮助,屋里 好像被抽了一半的氧气,让他几乎快要窒息。杜安勇仔细聆听丁涵的呼吸变得均 匀绵长,这才轻轻抽出压在丁涵脑袋下的胳膊,起身悄无声息地移动。 丁涵醒了过来,杜安勇的轮廓在黑暗中模糊难辨,但其实无所谓,她早已把 他的音容笑貌清清楚楚记在脑子里。丁涵给了杜安勇几分钟,确定他起床不是走 向洗手间。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让她很不高兴,但她试着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 丁涵默默坐起来,双腿盘在身下,手肘撑在膝上,下巴靠着手掌,直到看着 杜安勇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样子,她才开口说道:「你知道你实在可以靠当夜 盗赚大钱,当然,也可能是你擅长溜出女士卧室。」 杜安勇有片刻静止不动,接着转过身一脸歉疚。「抱歉,我无意吵醒你。」 「看得出来。」 「丁涵——」 「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说出来,除非你打定主意让 我蒙在鼓里。」 「我睡不着。」杜安勇拿起一件黑色外套。「我想你不会喜欢我在你的客厅 踱步到天亮,所以我决定去外面走走。」 「三更半夜?」 「我只是想新鲜空气应该会有帮助。」 「得了吧,」丁涵发现自己在挥舞双手,于是勉强交叉抱在胸前,狠狠地说: 「你打算离开我走人,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你这一离开就不再回来了。」丁涵心里既难过又愤怒,「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至少该更有风度、更有礼貌些。」 杜安勇皱着眉头矢口否认:「让我们说清楚。我不是要出走,只是出去走走, 这两者差别很大。」 「我才不信。你这段时间古怪透顶,我认为那是因为你想结束我们的关系。」 泪水刺痛了丁涵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你改变主意,却没有胆量告诉我, 对不对?」 「当然不是。」 「当然是!后悔了,厌烦了,然后走人,承认吧!」 「cao,你少替我发言。」杜安勇两大步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紧握住她的上 臂。「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涵非常清楚他指间传达的强制力,他没有弄痛她,但也一样无法挣脱。她 抬起下颚,倔强地说道:「那你干嘛想离开?」 「我不是想离开,」杜安勇粗声说:「但如果我今天回自己家或许会比较好。」 丁涵忍不住再次提高嗓子,「我就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认为你知道,这和你、或我们俩没关系。」 「胡说八道,那我们在这里吵什么,无论是什么,都正在影响我们的关系。」 「丁涵,我只是有些烦躁,就这样,不想影响到你而已。」 「你在说什么啊!不声不响避开我走得远远的,就不再烦躁了么?情绪就稳 定了么?还说和我无关。」 「不是的,」杜安勇语气阴郁,放开她后退一步,停顿片刻叹口气道:「对 不起。」 丁涵心里一沉,重点来了!她追问道:「道歉什么?你说清楚!」 杜安勇更加犹豫,但这种时刻,道歉又何济于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用最 直接的方式坦白。「记得我在电梯里说过,我以前有个女友,今天在路上看到她 ——」 丁涵立刻明白过来,她暗叫倒霉,心里更是恨得牙齿痒痒,「原来如此,这 些天你心神不宁,果然是前女友跑来捣乱。你爱她爱的要死要活,她却另结 新欢。现在这个女人重新回来找你,倾诉一堆胡扯八道的废话,总之就是她过得 不快乐,日子很苦很艰难,想和你重修旧好,因为这会儿终于明白你的好。你当 然对她好了,她要什么你给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可对我呢,就可以当混 蛋,从头到尾跟我招呼都不打、一句话也不说,憋着劲儿不声不响就这么把我甩 了,跟你那前女友一个德性。」 杜安勇摆摆手,想要制止住丁涵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你听我说完,行么?」 显然不行。 丁涵抹了抹从眼眶奔涌而出的泪水,有些绝望地说道:「到这会儿了还能说 什么——你的心情很复杂,你其实也非常喜欢我,不想和我分手,可就是放不下 她,尤其她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承认吧,你想说的不过是一堆安慰人的废话, 让我好受些,也让你自己能好受些,是个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她神情凄 惨,苦笑着继续说道:「我们总是会想,没有选的那条路会不会更好。」 杜安勇看她越扯越远,忍不住吼道:「你闭一下嘴行不行?」 丁涵眼泪流得更凶了,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现在哪儿有我说话的份儿, 明摆着前女友那条路更好。」她话锋一转嗓音提了起来,「当然会更好了!她多 楚楚可怜啊,你不能离开她,是吧?承认吧,你今天下午没和我一起吃饭就是因 为她,是吧?你们在一起聊什么?我打赌她一个劲儿提醒你别忘了当初俩人在一 起的幸福时光,是吧?你决定不打拳也是因为她,是吧?你们打算一起回老家从 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吧?」 丁涵虽然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给杜安勇,但他已经放弃开口回答的机会,只 是静静地站着看丁涵脾气爆炸、怒火冲天。 果然,丁涵几乎尖叫着继续说道:「行了,现在情形再清楚不过了。你走好 了,成全你们,但别想听我说什么好话。凭什么啊,她比我可怜就可以她说了算! 搅了我的生活,抢了我的男人,我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杜安勇脸上出现一个古怪的表情,「她死了。」 丁涵正处于抓狂状态,根本就听不进去杜安勇说什么。她两行眼泪流成河也 顾不得擦,只是使劲儿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意思,她对我做得恶毒,就别 怪我说得恶毒。前女友这种生物就是社会公害,真心应该被扔进黑洞,从此 在宇宙中消失。」 杜安勇无奈补充:「她已经死了,死了两年了!」 丁涵开始还没回过神儿,等终于听明白了,愣是将快要喊出嘴边的委屈咽了 回去。强烈的释然交织着尴尬,丁涵这才知道闹半天假想敌竟然根本不存在。她 觉得自己万分傻气,一时又有些拉不下面子,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且杜安 勇刚刚提起今天还看见了这个女人更是让她糊涂迷惑,只能愣愣吐了个字:「噢! 对不起,那个…我一时气话而已,不是说真的。「 「过两天就是她的忌日。」 杜安勇说完身子有些摇晃,丁涵赶紧走上前抱住他,直至感觉他的紧绷消失 了些,才拉着他的手,可怜兮兮说道:「好吧,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我无权说 那些话,刚才只是太委屈了,觉得你对我很不公平。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你, 高高兴兴正打算庆祝这辈子来了一次成功冒险,却没想到忽然来个前女友跑回来 搅事儿。这让我感觉就像……就像挂在驴子面前的胡萝卜,明明就在眼前,拼命 拉车却永远也吃不到。」 杜安勇苦笑,「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的最烂比喻。」 丁涵知道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她带他走出卧室。「来吧,我们去厨房,我 弄杯热牛奶给你。」 「我——」杜安勇只说了一个字就梗住了。 丁涵关心地低声问:「你还好吗?」 杜安勇点头,至少他觉得自己点头了。「我或许需要些有后劲儿的饮料。」 「依你。」 杜安勇斜靠在流理台边,看着丁涵在厨房里拿出酒杯和酒瓶,倒好后递给他。 他啜饮一口,「这感觉很怪。」 丁涵忽然静止不动,「嗯?」 「谈论她,赵怡。」 丁涵有点紧张,自我辩解:「这是她的名字?你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 「不,这样很好,我只是不太习惯。」 赵怡在杜安勇送货的超市打工收银,她长得漂亮、人也活泼,虽然比他出来 得晚,却很快和超市的员工稔熟起来,追求者更是众多。赵怡挑来挑去,最后挑 中了身高马大的杜安勇。他自然欣喜万分,百般照顾和讨好,那一年可以说是杜 安勇最开心的日子,直到一个叫韩宗海的医生出现。起初他还被蒙在鼓里,只是 感觉到赵怡对他渐渐疏远和冷漠。聊起来了,赵怡只会说些哪个店里在卖好看的 衣服、哪儿的餐厅酒楼又开了新菜系。 杜安勇爱煞赵怡,她是他的一切,而她也清楚他的心意,并且能够让自己予 取予求。杜安勇迅速找到来钱快的方式,虽然曾经发誓不再打拳,但为了深爱的 女人,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可既是这样,对她来说还是不够。直到有一天赵怡 和他摊牌,告诉他她心有另属。杜安勇惊呆了,尤其是打听到对方已经是个年过 半百的老头子,更是用尽办法劝她回心转意。然而苦心劝说也好,大发雷霆也罢, 无论他如何软硬兼施,赵怡就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 杜安勇努力争取了三个多月,换来的不过是赵怡和他的最后决绝。 「你不能这样对我们。」杜安勇的语气沙哑。 「不是我们,这是对你。」 「我不是在拦着你,但你真的在犯错。」 「不,我是在更正和你扯上关系的错误。」赵怡的语气锐利起来,然后转为 灿烂的笑脸,「我要结婚了。」 杜安勇彻底懵住,他们在一起才几个月而已,赵怡竟然就要和那老头儿结婚 了!他紧握住双拳,知道一切难以挽回,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他妈的, 恭喜你。」 赵怡对于他的道喜并没有什么在意,不过还是伸出手,「谢谢。」 杜安勇立即回握住她的手,只是她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快速和他说完再见 后转身离开。杜安勇哪里会舍得,一年的感情更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他明知自己 傻,可还是忍不住偷偷跟着她,看她换上漂亮的衣服、跨上新买的手提包走到民 政局。 意外的是赵怡的未来丈夫并没有出现,他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坐在长凳上的赵 怡,先开始是一脸期待的笑容,然后变成不满和生气,再到焦急和担心。直到民 政局下班,她才不得不起身离开。即使这样,赵怡还是在大门口来回踱步,天空 飘起了细雨,很快雨势就大了起来,可她不管不顾,只是拿着手机不停地查看和 拨打。杜安勇实在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拉住她,却没想赵怡拦住一辆出租车飞驰 离开。 杜安勇说到这里陷入沉默,丁涵实在不明白,忍不住问道:「你一直躲在边 上看?」 杜安勇点点头,「赵怡一直让我们隐瞒两人的关系,说大家在一起打工,怕 影响不好。后来摊牌,她明确告诉我任何时候都不能出现在她身边,她怕引起那 个医生的误会。」 丁涵不屑地从嗓子里冒出一个咕哝声,杜安勇也感觉到脸上因为羞愧而引起 的灼热和气愤——气自己的愚蠢,蠢到玩这种偷偷摸摸的游戏。 「后来呢,她去找那个医生了?」 杜安勇点点头,勉强说道:「那医生显然只是玩玩,不然怎么可能任由她一 个人在民政局坐一整天的时间。」 之后的故事可想而知,绝望的赵怡守在医生的家门口,等到他的车子开过来, 义无反顾扑了上去,当场丢了性命。 「可你刚才说今天看见她是什么意思?她爱的是你,人却想给那个医生。现 在人没了,就跟你这儿留恋着?」丁涵仍然疑惑不解,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爱?赵怡不可能爱我,这点我早就知道。我唯一犯下的错,就是我总是记 不住。」杜安勇揉了揉太阳xue,自我解嘲道:「我确实以为看见了她,只是周围 很多人,又是背影。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儿大,又临近她的忌日,脑子乱了些。」 杜安勇仰起脖子将杯中最后一点酒灌到肚子里,起身拉住丁涵的手。他不知 道她会怎么想,他的坦白对两人之间又会有什么影响,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心里究 竟是好受还是难受。然而丁涵看上去却异常平静,两人再次回到昏暗的卧室。 丁涵爬上床说道:「如果你睡不着就去看电视,但答应我别半夜出去散步。」 杜安勇躺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一会儿,他睡着了,但丁涵没有。这男人 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毕竟是相处了一年的女人,杜安勇缅怀悲伤无可厚非。更何 况和赵怡这些事儿都是他在认识她之前发生的,她还不至于那么不懂事,为此和 杜安勇发脾气耍性子。人死如烛灭,她是绝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鬼,虽然现在看 来跟杜安勇这儿还是阴魂不散。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杜安勇对赵怡用情太深,以 至于走火入魔虚实不分了。 丁涵清醒地想着刚才他说的种种,知道杜安勇道出的都是实话,但也没有说 出全部真相。她不知道他省略的是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觉得必须有所隐瞒。丁涵 暗暗决定打听一二,她不是嫉妒心作祟,也不是窥探别人隐私。她只是挖掘事实 的真相,这样才能拿出对策。现如今,她已经不光是在帮杜安勇,更是在帮自己, 竭尽全力、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