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寡
上海滩跺跺脚就能够震天的郑老爷死了,在赶回女儿满月宴的路上被蒙面杀手一枪击中了心脏。 葬礼上,郑老爷年轻的遗孀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昏死过去。至于她是在哭不幸去世的郑老爷还是在哭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鱼翠一直在哭泣,她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鱼翠才刚刚出了产褥期,身子尚未恢复完全,早上又粒米未进,她哭得太久以至于脱了力气,身子摇摇欲坠的。 眼看这位新寡的小妇人就要跌倒在地,郑老爷的独子郑绮往前跨了一步,恰好将年轻的继母拥入怀中。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右手放在了鱼翠的臀部上。 在抱住鱼翠的一瞬,郑绮闻到了一股幽幽的冷香,这股冷香在他鼻尖转瞬而逝,鱼翠站直了身子,迅疾离开了郑绮的怀抱。 鱼翠神色仓皇地看了郑绮一眼,郑绮从她的眼睛读出了恐惧的情绪,他这位年轻的继母在害怕他。 这一眼让郑绮起了兴致,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的继母。 俗话说,要想俏,三分孝。鱼翠今日穿了一套白色的洋装,胸前佩戴着一朵黑纱制成的花,裙子下面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脚上套着一双黑色软底低跟皮鞋。 她的眼睛哭得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子,活像一只柔弱的兔子。郑绮这头隐藏在黑色西装下的野兽盯上了这只哭泣的兔子。 到了遗体告别仪式,在场吊唁的人一同向着郑老爷的棺木鞠躬。鱼翠看着被鲜花围绕的郑老爷的遗像,忍不住又呜咽出声。 郑绮知道鱼翠的身子还很虚弱,他便唤了两个婆子去扶鱼翠下去休息。 他看着鱼翠离开后,欧阳家的家主欧阳志明走过来,他拍拍郑绮的肩膀,安慰道:“郑总走的突然,贤侄也不要过度沉湎于悲痛之中,毕竟郑家的重担以后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欧阳志明本是郑老爷的下属,后来出去单干,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他有个女儿和郑绮差不多大,郑老爷和欧阳志明便给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 郑绮点点头:“谢谢欧阳叔,我以后在生意上遇到难题还要请您多多指点。” 欧阳志明笑道:“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常言道一个女婿半个儿,等玫妮嫁到郑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还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生意上有啥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欧阳叔说的是,倒是我思想险隘了。”郑绮态度十分恭敬地回道。 欧阳志明又和郑绮寒暄了几句才离开,郑绮面无表情地看着欧阳志明状似无意地游走在郑家几位老主顾之间,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 “Daniel,你还好吧?”耳边突然传来的女声打断了郑绮的思绪。郑绮的未婚妻欧阳玫妮一脸担忧地看着郑绮。 她和郑绮一样去到西洋做留学生,但郑绮是美国耶鲁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欧阳玫妮在巴黎玩了几年,快要回国前掏钱在一个洋人手里买了一张野鸡大学的文凭。 本来欧阳玫妮受西方自由主义的潮流影响,是极力抗拒这门封建包办婚姻的。 她在巴黎与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小伙儿打得火热,一度想要和他结婚——尽管小伙儿只是个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但欧阳玫妮觉得真正的爱情是能够跨越一切阶级和利益的。 欧阳志明得知女儿想嫁给一个穷小子后,大发雷霆,立即停了欧阳玫妮的生活费,并责令欧阳玫妮立即回国。 欧阳玫妮极不情愿地回到了上海,她起初把与心上人分离的怨恨加诸于从未谋面的未婚夫身上,直到她亲眼见到了郑绮,这种怨恨立即就像太阳底下的积雪迅速消融了。 并没有其他缘故,单纯是因为郑绮的外貌实在是太俊美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优雅的气质。 见了郑绮之后,欧阳玫妮立即将巴黎的恋人丢到爪哇国去了,一心一意只想做郑太太了。 郑绮的眼睛从欧阳志明的身上移到他的女儿脸上,郑绮垂下浓密的睫羽,声音低沉地说道:“玫妮,父亲走了,我就只有你了。” 男人无意间流露出的脆弱最能激发女人的母性,欧阳玫妮见郑绮一脸落寞,她的心也快要碎了,她轻轻抱住郑绮,尽力安抚自己的未婚夫:“人死不能复生,我想郑伯伯在天上也一定希望你过得很好。” 郑绮被她抱住,目光却在人群之中搜索着欧阳志明的身影,他很快就找到了欧阳志明,欧阳志明一脸得意的在与几个男人攀谈。 欧阳志明边说边比划着,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几个男人同时大笑了起来。 郑绮将欧阳志明的状态尽收眼底,他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冰冷,又很快藏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