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续标上了号，“嘛，二十二，二十三……”再用箱子的硬纸壳做成标签放在每一个人身上之后，小飞甩了甩略有些僵硬的胳膊，露出了一抹微笑。真好呢，又一件事情圆满完成，虽然精神耗费量很大，但是没有关系，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的。

    明天就去找哲也吧，“绝对不能让黑子哲也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哲也知道呢，这是神吩咐的，神想要做什么呢，难道说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让人发指的事情吗？小飞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上面沾满了透明的血液，别人看不到，自己却看的清清楚楚。神想要用这种方法摧毁自己的意志？呵，他赢了。

    就这样，小飞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闹钟叫醒，外面的天空昏暗无边，他昏昏沉沉地抱着还有些疼痛的脑袋掀开被子起床洗漱。昨天已经过去了，今天要干什么好呢，不如看看哲也有什么计划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什么时候定过闹钟的，就算是上次定的也是上午十一点的闹铃，自己什么时候还有记性定早上的闹铃了，是天方夜谭吧，还是自己无意识之下顺手做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答案，小飞只得将之撇在一边。

    可是当他拧着毛巾走出卫生间，不经意间瞥到闹钟上的时间时，顿时惊吓得整个人僵硬住，咳，十一点？闹钟坏了吧！难道说自己定的果然还是那天的时间吗？哦……哦……小飞原地转了几圈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随便穿上衣服之后也没管书包里有什么直奔学校而去，啊啊，完蛋了，又迟到了，哲也一定又在生气啦！

    总之，当奔腾的小飞赶到学校，然后只能挠着后脑勺看着对他一副死鱼眼表情的哲也，冷汗顿时冒了下来，“哲也，啊，早上好啊。”

    “唉。”对方叹了口气，将自己做的三明治塞到对方手中，然后将小飞的书包卸下放到对方的座位上，“虽然曾经劝过小飞君还请不要再迟到，但是果然没什么作用吗？”哲也双眸微垂，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小飞立马被唬住，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地安慰着，诅咒发誓自己再也不会迟到，哲也看差不多了，也就坐在一起打开了自己的饭盒。

    里面红澄澄的虾rou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飞恍然未觉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地吞了口口水，哲也轻轻牵动嘴角，“呐，小飞君，我们换着吃吧。”

    嗷嗷，好幸福，小飞愣了一会儿，立即醒悟过来，不禁在内心涕泪横流，能够娶到哲也这样善解人意的妻子，自己该是有多么幸福啊！

    “啊，对了，小飞君，最近回家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啊。”哲也嘴里咀嚼着，一边告诉小飞早上班主任在班会上强调的新闻，“据说有五名学生失踪了，昨天晚上没有回家去，家属已经报警了，赤司君也来找过我不过只是问你在没在。小飞君你有在听吗？小飞君……”

    哲也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而小飞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怎么……怎么回事？怎么会记得呢？自从杀掉他们之后这五个人就应该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才对啊，神的武器抹除痕迹，神的力量抹消记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小飞不停地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身体颤抖得厉害。不对，一定有地方不对劲，从昨天晚上……又或许是从很早以前……

    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想着就忽然站起来冲出了教室毫不理会哲也在后面喊着，“赤司君让你去找他一趟请不要忘记。”。

    小飞将一切声音都抛在脑后，只是快速地跑到第四体育馆前，看了看哭哭啼啼的男人女人，然后自觉躲到树后，他们没有忘记吗？不可能的，他们应该忘记自己有一个孩子才对。可是，怎么会这样。他看着昨天的教练正在被警察询问，似乎无果，警察显得很无奈，回过头对着人群说着什么。

    小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撒丫子飞奔而去。糟糕糟糕，那么那些血迹是不是也没有被处理掉，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的，拖拽的痕迹那么显眼，真是太大意了！

    满脑门的汗珠在风中被甩落，小飞拼了老命跑到公园，发现里面的人群并没有什么慌张的模样，他奇怪而又胆战心惊地往内部走了走，在昨晚的花坛边假装不经意地用鞋子搓了搓地面。没有被清扫过的痕迹，果然还是被法则清除了吗？这么一放下心来小飞立即感觉浑身无力，晃晃悠悠地就软倒在了附近的长椅上。

    他平复着心跳，缓缓仰头看向天空，那湛蓝的光彩散发的热度却没有浸透小飞的心灵哪怕一丝一毫，因为小飞知道，他似乎已经被神放弃了。为什么？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是啊，自己做的太多了，可是关于最初的目的，却是忘了个干干净净。神不会让他独自生活在这个由神自己所创造的世界中的，他已经失去被利用的价值了。

    陡然涌上来的危机感和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小飞所有神经，他捂住眼睛呆呆地坐在那里，任人群在他身边走过，他想要静一静，好好地思考一下未来的安排。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是尽管如此，为了防止神为了报复自己而做出可怕的的事情，他……小飞慢慢睁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他要离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学校门口，他现在甚至都不敢进去，他不愿意看到别人哀伤的眼神，以前能那么毫无顾忌的杀人是因为知道对方将要消失于人世间，不会有人记得，所以不会有人哭泣，亦不会有人哀伤，不痛不痒，大概就是这个感觉。因为神说过，他们都是数据，自己想要怎么办，都可以。

    可是现在呢？他还记得对方的父母那痛哭流涕的模样，像极了那偶然在自己脑海里划过的悲愤欲绝的美丽面容。他们不是数据，起码在自己眼里不是，神为自己创造的童话已经被打破了，这个世界，已经将他也包围了进去。他不再是独立于世界准则之外的法则，而只是准则之内的一条小小旁支。

    神，撤回了对他额外的特权！自己，已经无处容身了。

    一想到这些就浑身发冷，小飞擦着双眸，转了身，还是不要告诉大家比较好吧，自己就那样消失了也挺好，反正……也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的。

    “这次又准备去哪里？”刚离开不到五步就听到那熟悉的夹着命令口气的话语，小飞僵住了身子，深呼吸了几下后依然没有转过头，他自己知道自己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是没有脸去见这些人啊。

    “嗯……哪里都可以去啊。”没有固定的地方，小飞现在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是因为这次……”赤司拍拍手，走上前来抓住小飞的肩膀，强硬的扯过整个人，待清楚地看到对面人哭过的痕迹后，他才意识到又一道难关要出现了。

    “我被他抛弃了，赤司。请你……离我远些，我怕他动怒，会像上次伤害哲也那样伤害你们。我不想的啊，我不想杀人的啊。可是他说，只要保护哲也，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想到的……我没想到……”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了下来，小飞慢慢蹲下身体，抱着膝盖哭了起来。现下正是上课的时间，校门外理所应当地一个人都没有。

    赤司想了想，其实，他也有些累了，如果袁想要离开的话，不如就让他去散散心，他们这些人，也可以继续过往常的生活。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来不及思考，他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既然如此，先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再待两天，起码等到黄濑加入一军之后吧。”赤司抚着心脏，原来说到底，自己还是希望对方离开吗？真是搞不懂那可笑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是啊，如果没有袁小飞的话，大家还都会只是无忧无虑的玩篮球的少年人，自己也只是会为每一个人的训练内容发愁，而不是针对一个个阴谋诡计。说起来，自己每天晚上思考的，究竟是什么呢。

    “嗯。”小飞擦擦眼泪站起来，嘴上带着一个笑容，“等到黄濑打完比赛后，我就离开，这样我也有时间跟大家道别。不过，真的有必要吗？我是说……谁都不告诉就走的话，是不是比较好一点？”他略微有些忐忑，嘴唇倔强地抿了起来，就好像以前每一次自己欺负他的时候一样。

    赤司的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是摇头将这个感觉遗忘，仿佛是下意识的，他也许会后悔，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那就这样啦。赤司征十郎，谢谢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希望……大家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没有什么必要，自己这棵小草，还是早些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好啊。

    再也没有了上课的心思，小飞浑浑噩噩地回了家，在距家门口还有十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还没有去接小黑呢，不知道它在哲也家过得好不好？肯定过得不错吧，哲也的家那么明亮，mama也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没准小黑已经不愿意回来了呢。

    虽然很为它高兴，但是小飞还是有种似乎要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他不敢去想没有了神的支撑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行尸走rou？还是另一堆数据？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目的，小飞有些难受，那种焦躁疲倦的感觉随之而来。他甚至感觉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真切，包括那只在自己家门口猛摇尾巴的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儿都看不仔细。

    小黑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没吃没喝的它只能仄仄趴在那里吐舌头，直到闻到一抹熟悉的味道，才欢乐地跳了起来，摇着尾巴狂奔到主人跟前，小爪子扒拉着小飞的裤腿仰着脑袋求抱抱。

    感受到腿部传来的温度以及衣料的不断拉扯，小飞才回到现实中，他抱起一直在磨蹭的小狗，用力将它抱进怀里，“小黑，想我吗？”我想你了，小飞的心里这么说着，在他知道自己以后都会是一个人的时候，一只幼小的动物所表达的善意也许会支撑他过一辈子。

    “汪汪，嗷呜。”小黑很快乐，不住地舔着小飞的脸蛋，尾巴摇得更是欢畅。

    这是好事，也许，自己已经有勇气面对与每一个人的分别了。

    那天下午，小飞带着小黑准备回学校，路上又看到了那一对夫妇，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酸酸涩涩的。他一路尾随过去，确定了他们的住址之后，他跑到商业街用自己手头所有的钱买了很多的花束和小礼品，再一个一个精心包装起来，他告诉店员，每过一个月就送出其中一份礼物，不用告诉对方是谁送的，没有必要。

    鉴于客人的慷慨，对于小飞要求借一套店员衣服时店主直接送了出去，小飞表示感谢之后就带了一束洁白的菊花离开了。即便这份救赎很小，他也希望自己能在这剩余的人生里让心灵不至于昏暗无边。

    小黑趴在肩头安静地呆着，没有叫唤。那栋房子有着一股自然的味道，窗外的过道上摆了许多盆花，甚至连阳台也有翠绿的藤蔓缠连着，想来这位女主人是爱花之人。

    他微微压低了帽檐，按了门铃，不多时一位表情很忧伤的妇女走过来开门，她打量了自己一下，强撑着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好，请问你找谁。”

    小飞抽抽鼻子，“我是礼品店的店员，前不久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请你收下。”

    “唉？可是我们没有……”待看到那一束菊花的时候，这位母亲终于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她的丈夫连忙过来扶住她，柔声安慰，然后对着小飞说，“请问这位送礼人叫什么名字，我们还没有表示感谢呢。”

    小飞摇摇头，“抱歉，他说没有必要。还有……”他稍稍抬了一下头，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下，“节哀顺变。”然后就离开了，他听得到铁门关闭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生活吗？这就是失去了神的庇佑，自己要过的生活吗？充实着烦恼，不甘心以及悲痛，这样的人生……他真的已经做好准备去承受了吗？

    “呜。”小狗哀哀地叫了一嗓子，小飞轻柔地笑了笑，“对不起啊，马上就回体育馆了，那里肯定有哲也特别给你准备的零食，你再忍忍好吗？”“汪。”小黑的尾巴摇了起来，小鼻子在小飞脸上蹭啊蹭，小飞伸手去推，却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泪痕，是吗？又流眼泪了啊，其实……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自己可以随意碰触的。

    那一瞬间，自己以为达到了永恒，但那只是个极点，永远有更高的存在，比如神的象征。

    回到篮球馆的时候，只有青峰大辉一个人在场内打着篮球，而且还一边叨咕一边扣篮，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心二用的。小飞放小黑一个人撒欢去找零食，自己则是来到青峰身后几步远外，打算等他转身吓他一跳，却没想到对方来个了一百八十度转身过人，两人打了个照面之后双方都愣住了，继而小飞就被对方略微前倾的身体给碰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再加上重心靠后就这样摔了个四仰八叉。

    好吧，开玩笑什么的是他不对，小飞躺倒在地上默默想着。

    “哇，小飞哎，我说你好好地站我背后干什么啊，又不是阿哲。”青峰揉揉脑袋将小飞从地上拉起来，小飞看了看周围，“啊，他们呢？”好端端的训练时间怎么一个人都见不到。

    “哈？绿间那家伙说什么今天不适宜训练所以回家去了。紫原那家伙一直没见到，黄濑和哲在一块儿练习，啊你还不知道吧，哲正在给黄濑那家伙做入门指导，好像赤司笃定他会加入似的，真不知道队长在想什么。”青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胳膊压在小飞肩膀上面，毫不顾忌对方差点被压趴下的事实。

    “队长也不在吗？”自从今早说了那番话之后，一直觉得有些对不起赤司征十郎，总觉得很麻烦他，而最后先放弃的人却是自己。算了，这样一来，自己也不用给他添麻烦了。

    “哎？赤司他吗？刚才还在的，哪里去了？”青峰立即转头四处看，末了给了小飞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抱歉，我也找不到了。”小飞摇摇头，“没关系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青峰是在练球吗？”小飞看了看对方，露出笑容。反倒是青峰大辉，却极为罕见地在看到对方时皱起了眉头，感觉今天的小飞怪怪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将右手捂在小飞额头，“你看起来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啊。喂喂，生病了就要回去休息，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估计撑一会儿就要趴下了。”摸起来没有发烧，青峰又摸了自己的，还算正常啊，是不是又胃疼啊，想着就去揉了几下小飞的胃部，“还是胃疼？没有吃早饭吧。算了，我给你买去。”

    眼看某行动派一脸着急地往门外走，小飞连忙拉住对方，“我没事啊，就是想看看你打球而已。”说是来跟他道别的，但是根本说不出口怎么办。“哈？看我打球？喂喂，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虽然我长得是很年轻俊朗，但是我可只喜欢……”微妙的停顿，因为这句漂亮的大波meimei怎么也说不出来，青峰搓了搓喉咙，没事啊。

    小飞立即一个白眼飞过，“拜托，年轻俊朗指的绝对不是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来比一局吧。”好久没有打过篮球了，一直在坐板凳坐板凳，就连训练时也基本上只有跟青峰对练。哲也不需要，绿间投三分的不需要，紫原站在篮板下面的也不需要，所以说，其实自己的作用还是很小的。

    不，小飞你看不到青峰的进步也实属正常，现在在赛场上青峰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啊，跟你比起来那些敢拦青峰大辉的都弱爆了好吗？

    “唉？正和我意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青峰感觉对方越来越奇怪了。

    这一次的oneonone双方都用了全力，不，应该说是小飞宛如发泄一般的举动成功激起了青峰的兴奋劲，于是两个人不缠不休，在青峰被一记反击过来的球砸中脸部后，小飞终于是平静了下来。“对……对不起。”他似乎，把对神的不满，发泄到了其他人身上。太自私了！

    青峰揉揉脸颊，“没什么啦，只是感觉小飞你好像变强了哎，我竟然又是一个球都没过去，太打击人了。”每一回每一回，在跟小飞对战过后，都能觉察到那种隐藏在身体内部的向往胜利的战栗感，那真的是一种……很爽的感觉：不断变强，不断变强，打败面前的人！青峰喘息起来，是了，自己缺少的，就是这种感觉。

    “而且……伤到你了。”小飞有些后悔，有些愧疚地伸出右手轻轻蹭着青峰大辉被篮球打到现在有些红肿的皮肤，很痛吧，刚才自己完全没想到，只是被情绪驱使的怪物罢了。自己，果然只会带来伤害吗？

    “你……”青峰左手抓住那只在自己脸上磨蹭的手，那么凉，“不要这样，一脸都是自己的错的表情。我皮糙rou厚，挨一下又不碍事。倒是你，手为什么这么凉？”小飞看着青峰抓住自己的手贴在脸上，guntang的热度传来，依稀还能感觉到汗珠从手背上划过的湿润。

    小飞笑了，是啊，他们那么热爱篮球，这种爱，也许是今生自己都无法体会到的。那种用生命诠释的感情，才是自己最不能亵渎的！

    “啊拉，训练的时候不要打情骂俏啊，你们两个，小青峰和小小飞趁机翘班，我要告诉队长！”黄濑忽然一脸正义地出现在右边的小门旁边，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青峰立即挥拳，“你个黄毛，过来比试比试。”这几天青峰可是把黄濑虐得很爽啊，在小飞这里受完罪后想方设法虐别人果然比较惬意。

    “唉唉？不要了吧。”黄濑一脸沮丧，然后用满是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小飞，就转身向着大门走去。

    小飞明白对方的想法，他何尝不是在看见对方时觉得满是尴尬，那天的无所谓是因为知道即使杀了人也不会有人记得，甚至连案件也算不上，可如今呢，自己除了害了别人之外，又做了些什么，他知道黄濑凉太有话想对自己说，其实自己也是这样，只不过，先要整理一下情绪。

    天气渐渐转凉了，又到了秋风萧瑟的时候，此时站在天台上向下看去，更是如此。彼时夏天的激情不再，徒剩悲凉。小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感叹春秋。曾听人说过当一个人老的时候最喜欢回忆往事，而一个人失意的时候才更喜欢悲伤春秋。

    黄濑凉太双手反握扶着栏杆，整个背部靠在那里，头向上抬着看不到表情，小飞站在一边，安静地打量着对方，同样没说一句话。黄濑这个人，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不正经呢。小飞低下头来，是啊，赤司的举措，不也恰好证实了对方是真有实力吗？赤司这个人，看中的绝对不会是草包，相反，却肯定是万里挑一的好品种。眼光毒辣，不过看中了自己……估计是个失误吧。

    等到过一段时间，相信黄濑凉太也会慢慢地成长起来，成为队中不可或缺的角色，而一军的每一个人，都是缺一不可的。

    “黄濑同学，你是为了……那件事吗？”有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提的，这是一个意外，一个或许是在意料之内的意外，他以为神能包容自己很久，小飞暗暗哼笑出声，自己果然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神从来不缺玩具，对自己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失去了自己，神能够找到更多；而自己失去了神，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呐，小小飞酱，有过后悔吗？”黄濑翻了个身，将身体朝外探去，像极了一只飞翔的大鸟。

    后悔吗？说不上来，自己的意思旁人不会了解，说实话，如若不是神忽然将一半的福利撤去，自己还是会那样生活下去：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和快乐，一直处于神所为自己营造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小飞或许有些感谢这次的事件，很好地为自己敲响了警钟，虽然这份礼，着实大了一些。

    小飞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错误已经犯下了，罪行已经承担了，没有未来可言，没有反悔可说，一切都是那么荒谬，黄濑他会相信吗？不会的，即便可能自己只要说“后悔了”三个字就可以让他情绪稍微好一些，但是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口，没有理由。

    “沉默……吗？”黄濑忽然捂住脸，“小小飞，其实从刚见面开始，我还是对你很有好感的。”

    小飞随着黄濑的话语思绪也渐渐飘飞了起来，其实说起来，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是那幅海报吧，拥有着一张完美脸蛋的高挑模特，是吗？鬼知道他竟然还是个国中生！鬼知道他竟然还会跟自己一个学校一个篮球队！鬼知道的事情那么多，却都偏偏如此巧合，小飞摇了摇头，他才不会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的原因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的话，又会是一幅怎样的光景？说起来，神喜欢的那个动画叫做“黑子的篮球”吧，也就是说黑子哲也是主角喽，那么这些家伙应该都是被哲也吸引过来的，没有自己什么事。神把自己派下来也只是想搅趟浑水，把哲也从这些人手中抢过来，顺便看热闹罢了。

    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哲也的梦想哲也的魅力……小飞有些恍惚，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总是在做错事呢。如果神看的那部动画是耽美的话，那么现在哲也应该早就跟他的爱人们在一起一块儿打篮球一块儿过日子了，而不是被自己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扰乱的七零八落。

    想起来就很郁卒呢。小飞扒扒脑袋。

    看着袁小飞依然没有说一句话，黄濑冷笑了一声，“算我多嘴好了，小小飞酱，以后还是不要干这些缺德的事情比较好哦。这次的事情我也会继续瞒下去，就当是相识一场的纪念吧。”他走了，冷冷得看了一眼自己就离开了，门关上的声音很响，吓了小飞一跳。

    可是吓一跳就吓一跳呗，小飞摸摸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啊，这不是没吓死吗？但是……也许还是不要去看黄濑凉太的比赛好了，因为他看见自己一定会不高兴的，不高兴呢就打不好球，打不好球呢赤司也会不高兴，赤司不高兴大家就会遭殃。嘛，所以说，自己还是趁早离开吧。

    自嘲地笑了笑，还有绿间和紫原没有告别，两个人不知道在哪里，而且其实他们也不会关心自己的踪迹吧，更何况时间不够了呢，自己订的是今晚的火车票，好吧，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打算留在这里看比赛啊，他眨巴眨巴眼睛，心里感觉有些凄凉，落荒而逃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小飞君，听到你来了我找了你半天，还是黄濑君告诉我你在这里。”忽然，“啪”，是门把被扭动的声音，小飞睁大眼睛看过去，却是哲也踏着晚霞而来，柔柔的夹杂着担忧的表情稍稍安抚了一下小飞惊慌的情绪，刚才不知为何，一阵恐惧感从脊柱窜上来，他一个激灵差点就要摔到楼下去。

    “啊啊，没事的，就是跟黄濑同学聊了一会儿。”小飞掩饰性地笑了笑，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立即将之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哲也没有看到小飞的动作，只是拎着书包走了过来，“听青峰君说你有些不舒服，好点没？”他走了过来抱住小飞，暖暖的柔软的身子就这样在眼皮底下晃荡。小飞抽了抽鼻子，双手僵硬地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胃疼？捂捂就好了。”

    小飞连忙抓住对方的手，“那个，哲也，我有事跟你说……”“疼得厉害是吗？小飞君真是的，走，去我家吧，喝碗热汤就好了。”没等小飞说完，哲也就反抓住小飞的手，牢牢地拖着就直接下了台阶径直朝校门外走，小黑从哲也的书包里探出脑袋，委屈地叫了几声，然后“嗖嗖嗖”几下窜上了小飞的肩头趴住不动了。

    真是弥足珍贵的词语，温暖。小飞走在后面感受着从哲也右手传来的热度，以后，怕是再也感觉不到了。

    路程并不算长，在哲也特意保持着中速的前提下，两人也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到了居民小区，这附近有一块儿供水设施，里面基本上是一些废弃的管道之类的地方，算是杂物区，平常没什么人经过，而通往杂物区的羊肠小道，就在离居民区外十字路口不到二十米。

    七点整，天色更是黑得近乎墨水一般，这是下雨的征兆，带着丝丝凉爽的晚风。周围没有行人，因为对面街区有夜市，下班回家的人都会选择另外一条路。说起来，这条算是近道呢。

    忽然，小飞抚住胸口，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颤栗感，拼命地张嘴想要对哲也喊着什么。却只觉得自己被什么人抓住了，连同前面的哲也。他努力挣扎却也没有办法，随身的武器并没有携带，他的行李都还放在家里。小黑被先一步扔到了地上，几个人带着两人直直往杂物区走去，过不了五分钟小飞就感觉自己被踢倒在地上。

    “是你吧？就是你杀了俊太对不对？”小飞趴在地上抬起脑袋，就看到一个长得很高大的男生抓着哲也的领子将他拎了起来。“不是……”小飞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谁，可惜那人声音太大，自己无论怎样出声对方就是听不到。

    “啊？就是你吧，不就是欺负了你几下嘛，你算个老几啊，玩篮球的有个鸟本事，还敢杀我弟弟，你他妈的是不是想死！是不是！”哲也被摇地都快喘不上气来。“你妈的，去死吧，蠢玩意儿！”男人一拳打过，哲也就这样躺在了地上，手捂住脸缩成一团。

    不可以，不可以打哲也，不可以啊……啊啊啊啊！有一股力量直接穿透了小飞的灵魂，一瞬间所有的意识仿佛都化为乌有，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数据化的模型，小飞向左边看去，那里有一节数据显示哪里比较脆弱的铁管。顺手猛地一拉，小飞直接抽向那块头最大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那人反应也算是灵敏，徒手接住了铁棒之后怒喝：“你XX的谁啊妈的……”可当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时，却停顿住了。

    “你弟弟是我杀的，我管他去死，所有欺负哲也的人都要死，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小飞用力将手中的铁管掰断，尖锐的断面刺入白色的肌肤中，血流喷洒在地面上，映出了深刻的颜色。

    “哇啊啊，他真的要杀人啊老大。”一个小弟连忙拉了拉有些愣神的大个子。

    “是你！”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左右看了看，对方是亡命之徒自己这边有些不讨好，哼，不过没关系，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毒，却只是摆了摆手带着其他人离开。

    “哲也……哲……”小飞转着血红的眸子转身，却看到了哲也已经捂着脸站了起来，“我还没有那么脆弱，小飞君……”语气稍微有些陌生，但小飞只要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就好了。“没事啊……好……”似乎丧失了语言系统，小飞只能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血流地到处都是，哲也却没有问。

    “小飞君，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吗？”他水蓝色的眸子此刻有些暗淡，但却夹杂着让小飞心灰意冷的冷漠，小飞抖抖手，嘴唇颤抖起来，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几个字就这样哽在喉咙间。

    “如果……是的话……”

    “那么，请给我几天时间，小飞君，我需要好好静一下。”哲也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走了几步又缓缓停了下来，“我最讨厌暴力，小飞君，但我知道你是被迫的……希望我们还能是好朋友。”

    小飞看着哲也快速地离开，自己只是慢慢滑坐下来，在污血中看着自己的伤痕，被迫的？是吗？不知道啊。他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只是希望哲也能把半路上被丢下的小黑带走，它孤零零的话，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