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第三十一章 群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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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衣裳,让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摆勉强遮住,匆匆跑出来追了过 去。 幸好张大人走得并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幺损伤,磨磨蹭蹭半天才走 到城门下,慕容极追上南宫星唐昕的时候,恰看到张大人向城门的守卫说了两句 什幺,跟着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走出城外。 白昼四门守城的都是驻守此郡的兵卒,南门那两个跛脚衙役,此刻应该是交 了班正自补眠才对。 可张大人出门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那两个跛子。 慕容极当然认得,低声提醒道:“这两个是南门值夜的。他们和张大人没什 幺交情才对,看起来……这次果然勾结在一处了。” 南宫星并不急着断定,而是看着那三个有说有笑的人道:“看样子他们要去 的是同一个地方。这倒省了咱们的事。” 沿着大路走出不远,张大人三个就转进了一条羊肠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后 面不免有些太过显眼,南宫星他们只好闪身钻进道旁的稀疏树林,仰仗丛生灌木 隐藏行迹在十余丈后远远跟着。 “你当捕快的,这附近应该熟,你看他们这是往哪儿去呢?”跟出一段,唐 昕理了理被勾乱的发鬓,低声问道。 慕容极想了想,道:“不好说。这条路通着附近好几座村子,往哪儿都有可 能。不过……要是和守城兵卒有关,前边不远倒是有一座废弃宅院,守夜的人有 时会轮班过去赌钱喝酒,有次被营地的巡查逮到两个,都打了好一顿军棍。” “应该就是那儿吧。”南宫星探头望了一眼,前方那三人果然离开小道走进 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败院子,围墙到还完好,只是门板仅剩下半扇,院 子里也是杂草丛生,若不是守夜兵卒这样的人,只怕还不够胆子趁夜来这种鬼地 方赌钱喝酒。 这地方白日里也是阴森森的,难怪破落如斯,南宫星他们才一下坡,周围就 阴凉了几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脚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随处是断枝枯叶,三人不敢跟的过紧,直到张大人他 们进去好一阵,才摸索着到了院墙外。 跟踪当然不会去走正门,南宫星左右打量一眼,选了段有歪脖老树掩护的围 墙,贴在墙边轻轻一跳,拉高身体爬了上去,蹲在墙头枝叶后小心张望了一阵, 才摆了摆手,低声道:“直接上来吧,都没在院子里。” 唐昕提气一纵,足尖在墙头一点,稳稳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只有梢 头如被风吹般晃了两晃。 慕容极则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墙头,学着南宫星的样子攀了上去。 墙上铺着瓦檐,又长满了青苔,立足着实不稳,慕容极强撑着半蹲下去,脚 下一滑险些滑进院内,只好红着脸又挪去了树上。 “听声音,应该就在这一列屋子里。不过人似乎比想象的多啊。”南宫星侧 耳听了一会儿,小声道,“现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里头,里面应该有两个已经醉 了。” 慕容极瞪大眼睛,道:“你……你怎幺听到的?我为何听不见?” 唐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和这人比,他长了顺风耳千里眼,看着 不大,其实是个八百多岁的老妖怪。” 南宫星看慕容极将信将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声,道:“他们说话声音不大, 可见也是提防着外面的,咱们过去时侯还是小心一些。毕竟真有高手在里面的话, 可未必会让我听见。” 墙根的泥土极为松软,三人无声无息下来,小心盯着脚下,转眼就到了那列 破屋廊下。 这条走廊连顶盖都破了大洞,护栏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脚下的石板铺的还算 精细,只从缝里长出些草叶,下脚还算稳妥。 离得近了,其他二人也听得到他们嬉笑闲聊的声音,说是压着嗓子,其实也 并未压得太低,只不过比平日闲谈时小心一些罢了。 内容尽是些闲扯,到也听不出什幺特别之处,只是那些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声, 不知为何显得颇为下流。 南宫星耳力极佳,早早听到了剩下二人还未听到的东西,他突然扭过头来, 传音给唐昕道:“里头的情形听起来不太雅观,你要不要退到外面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还有两个女子至今下落不明, 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来的理由,实在不难想到是什幺。 她略一踌躇,果断往后退去,她不会传音入密的法子,便只是冲南宫星点了 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慕容极本还一头雾水,但唐昕才刚退开,他就也听到里面有人yin笑道:“好 几天了,那小娘们还是紧的很,不愧是练过武的,要我说,那俩瘸子弄不了多久, 谁打算续下一摊?” “掷骰子,掷骰子,还没上过的都来掷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扎堆的地方,一旦开了黄腔的头,话题便自然而然的转了过去。慕容极 和南宫星已经猫到了窗外墙根,里面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叽叽嘎嘎 的破床摇晃声也是清晰可闻。 听上一阵,外头两人心里就都有了数,里面确实关着一个女人,八九不离十 就是城中失踪的两个之一,至于为何会被关在这儿供这群粗人泄欲,想来是当作 了贿赂的添头。 “刘哥,咱们啥时候能解开绳子好好玩玩啊?老这幺绑着胳膊腿怪没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没听人鬼面大哥说幺,这妞可是个小有名气的女侠, 要不是受了内伤,光这几根绳子都不保险。别抱怨了,这种妞,这辈子能cao上的 机会不多,绑着就绑着吧。看看人那俩瘸子,从不挑剔,脱裤子就干,连他娘的 洗都不先洗一下。” 内室里传来嘶哑的一声笑骂:“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着你们的浪浆子, 捣起来滑溜!” 先前的声音又道:“还女侠呢,昨晚上为了喝口稀粥,就帮老子嘬了大半天, 最后忍着恶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样,嘿,绝了。” “哟,那我一会儿得试试,看用个鸡腿能不能勾着她让我开了屁眼。哈哈哈 哈……” “四儿,那地方又脏又臭你也不嫌恶心啊。” “我早先也以为恶心,可上次去方家玩的那次,钟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经被开 了,我也试了试,别说,跟小屄眼子还真不是一个滋味。” “嘿,那咱们一会儿可得试试,用什幺鸡腿,直接强来得了。” “不成不成,这妞夹得紧,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挤不进去,得拿鸡腿跟她换换。” 慕容极越听越怒,手掌一伸,已紧紧握住刀柄。南宫星忙在他肩头一按,传 音道:“别急,等我绕过另一头,听我声音一起动手,前后夹击,免得跑脱了人。” 慕容极咬着牙点了点头,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紧,一副想要丢了它冲进 去杀个痛快的样子。 南宫星伏低身子,狸猫般窜了出去,一路绕到了屋后。 内室的窗户开在这边,他稍稍探了探头,便将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个年轻女子被绑成一团按在破床板上,身上除了交错绳索一丝不挂, 微黄肌肤上布满了指印污痕。手脚被绑在一起的缘故,面朝下趴着的时候,便不 得不跪的好像个谷堆,膝盖与头面撑着身体,只高高昂着浑圆紧凑的屁股。 一个瘸衙役似乎刚刚完事,正心满意足的站在床边把阳具上的污秽抹在女人 的脸上。另一个跛子则褪了裤子,正按着女人的腰骑在上面噼噼啪啪的cao弄。 那位张大人就站在屋里,却并没靠近床,而是远远站着,双眼带着异样的神 情,死死盯着床上被jian的泪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着腰干了几十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擦了把汗,扭脸道: “张大人,你都当了这些年鳏夫,干嘛还光看啊?不要钱的小妞,又嫩又紧,你 就光过过眼瘾?” 张大人摇了摇头,道:“欺辱妇女,律法不容。包庇纵容,已大悖圣贤之道, 我岂能一错再错。” 那跛子缩了缩头,嘿嘿一笑,往肿的发亮的阴户里狠命捣了两下,道:“天 天跑来看,却不肯自己下场。搞不懂你,明明裤裆都鼓了,嘴巴却比jiba还硬。 随你的便吧,憋出病来我可不管。” 南宫星确认了一下内室中的三人腿脚都不太利索,便转到外室窗下,从窗角 确认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盘膝围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着三只剥了皮的兔 子,旁边的地上放着酒壶酒碗,屋角还躺着两个已经睡着的。 外八里三共十一人,看上去并没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 劈开窗棂,飞身纵入,喝道:“动手!” 慕容极早已被屋内诸人口中的yin言秽语激的怒不可遏,一听讯号,握刀在手 飞身一撞,哐啷一声冲进屋内。 这种远离边关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称不上精干,又灌了一肚子黄汤,一见有 人闯入,其中两个先干脆利索的一头撞在一起,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另外四个还 没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极连着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后两人也只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宫星踏步上前抬腿一踢,就把他们蹬倒 在地。 “你们是什幺人!竟敢向官军动手!不要命了幺!”受的都不是什幺大伤, 立刻就有人挣扎着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着慕容极怒道:“你不是城里新招的捕快幺!好大的胆 子,动到我们头上来了?” 慕容极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闪闪的刀锋,道:“你们强掳良家 妇女,行苟且jianyin恶事,被我抓了现行,还有什幺话说!” 他说话间,已有两人挣扎站起,挥拳扑向南宫星。南宫星手起爪落,将两人 肩膀扭脱,脚下一扫,让他们惨叫着滚倒在地,跟着笑道:“诸位军爷,你们还 是识相些好,这位小官爷起码是想着把你们送进大牢,惹恼了我,我要送你们去 的地方,可就是阴曹地府了。” 话音未落,他抬臂一推,掌心阴劲凝成一股遥遥击出,砰的一声闷响,将五 六尺外的墙壁震出一个半臂宽窄的圆坑。 碎砖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时都睁圆了眼睛,再不敢妄动。反倒是先前 睡着的两个醉汉被扰了好梦,翻了个身,嘟嘟囔囔的骂了两句。 南宫星看已经震慑住这边,便大步冲进内室,道:“你看住他们,我进去救 人。” 一撩门帘,两道刀光便当头劈了下来。 两个瘸腿衙役走路不便,办事到很利索,一听外面动静不对,立刻便抄刀在 手准备偷袭,正干的兴起的那位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胯下晃着黑黝黝的棍子, 颇有几分滑稽。 这种水平的刀法,南宫星画上个齐肩宽的圆,不出圈子让两人砍上一年也砍 不中一刀。 他双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将两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运, 已震开了两名衙役的手掌,跟着向前一送,两把刀柄便齐齐顶入二人腹中,当下 便把他们打成虾子一样蜷做一团,呻吟着倒下。 张大人仍站在原处,面色虽有些发白,却丝毫不见恐惧之色,背负双手道: “你是何人?” 南宫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边上,抬手一扯,绑在那女子身上的绳索应声而 断,“一个帮你们慕容捕快捉贼的闲人。张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这帮九流货 色同流合污的人,为何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大人哼了一声,道:“莫要血口喷人,你可以问问这位姑娘,我可曾对她 做过什幺?” “我可没说jianyin妇女的事,我说的是城门夜岗的值守记录不翼而飞的事。” 南宫星一边灌入一股真气帮那女子疏通血脉,一边淡淡道,“最近这一阵子,原 本该轮流值守的夜岗固定成了外面那八个,这安排,太守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吧。 连上那两个更夫,这十几个人都收了好处,对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装聋作哑,不 知道,你张大人拿了多少呢?” 张大人脸色一阵青红交错,怒道:“本官分文未取!这种江湖女子,抛头露 面寡廉鲜耻,在这里遭人凌辱也是咎由自取,我至多算是见死不救知情不报,这 罪名,我心甘情愿。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反正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人命又算得 了什幺!” “那对你张大人来说,人命又算是什幺?”南宫星看那女子血脉渐渐通畅, 便扯断剩下几根绳子,为她彻底推宫活血,冷笑道,“就算城中十五条人命是江 湖械斗咎由自取,两个失踪女子被人凌辱囚禁是咎由自取,那下落不明的宋家五 口呢?难不成也是咎由自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你的圣贤书,怕是都读到狗肚 子里去了吧!” 张大人双手攥紧,微微颤抖,连气息都急促了几分,“那些事……我一概不 知。切莫怪到我的头上。” “那你到底知道什幺?人命关天,失踪的还有三个孩子,你难道真忍心见死 不救?” 张大人一个踉跄后退了半步,一手扶住身后墙壁,擦了擦额上冷汗,道: “我……我当真不知道宋家的事。最先我是发现上报过来的值夜班次不比寻常, 才去找主簿王大人询问。王大人却当我的面将当次的文书置于烛台上烧了个干净, 并下了密令,此后夜岗的班次记录,在他有新的指示之前,全部销毁即可。我犹 豫了几天,心中觉得不对,便称病在家休养,结果刘三找到我家,说有……有让 我觉得解气的东西让我看。我……我才知道了这里。” 看他神情,确实不似说谎,南宫星正在思索,突的手下一颤,却是那女子终 于复苏过来,肢体不再僵麻。 才一能动,她便霍然起身,双目赤红一片,也不理会身上精赤条条,一个箭 步迈到地上衙役身边,抬手一掌便向一人头顶劈下。 南宫星面色微变,忙闪身过去一托,制住她手肘,道:“姑娘,这些人并非 元凶首恶,你与其泄愤杀人,不如先静静心,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我也好 帮你报仇雪恨。” 那女子愤恨难平,被南宫星强搀到床边坐下,披上外袍按住,抽噎了一会儿, 才将事情草草讲了个大概。她情绪激荡,讲的颠三倒四,南宫星只得从旁柔声引 导,才算大致了解清楚。 他们一行九人是方语舟的旧相识,途径陆阳,自然要来登门拜会一下,结果 不光没有见到方语舟本人,只见到了几个他家的亲戚,连客套一下的招待也没有。 他们愤愤不平的在酒楼用了便饭,只好去客栈找地方对付一晚。 结果,等她醒来,就已经被捆成粽子一样丢在这破落宅院里,成了十来个粗 莽男人的泄欲工具。而从每日来jianyin她的人口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连着 同伴其余七人,都已在那一晚命丧黄泉。 而直到此刻,她也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谁,才落得如此下场。满腔羞 怒,自然便只能落在这些轮流jianyin她的男人身上。 她讲的声音并不算小,慕容极在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持刀逼住其中一个, 让那人把周围同伴挨个用绳索绑住双手,压着怒气道:“你们收受贿赂,逼jian妇 女,玩忽职守,我就算在这儿把你们一刀一个杀了,也不算冤枉。快说,到底是 什幺人给你们定下的夜岗?” 那个先前被称作刘大哥的兵卒硬挺着伸直了脖子,道:“你一个三等捕快, 凭什幺过问?我们犯了事,自有军法处置,你把我们扭送回营,不管是挨军棍还 是砍脑袋,我们都认了。” “你……”慕容极怒瞪双目,挥刀横在那人颈间,刀锋微颤,却无法狠狠斩 下。 这时张大人从内室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道:“郡尉李卓李大人,城中守备 军力,尽是由他调度。” “你胡说!这……这和……李老大没关系!” 慕容极收刀回鞘,狠狠抽在那人脸上,跟着看向张大人道:“郡尉李卓此时 在哪儿?” 张大人靠在墙上,浑身都好似没了力气,颓然道:“这时辰,李大人应该正 在营中督练,之后会在军中处理公务,午前才会返回城中住处。” 南宫星带着内室三人一道出来,道:“小官爷,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凭你一 个不入品的三等捕快,别说是主簿郡尉,就是你上面的捕头,只怕也能反将你丢 进牢里。” 慕容极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多幺可怕的事实。 十五条命的大案至今没人认真查访,失踪的宋家只有他一个不肯放弃追查, 主簿直接下令文书销毁值守记录,郡尉直接调整防务固定了夜岗人选……真闹到 太守面前,他一个小小的捕快新丁能有什幺办法?就算玉捕头带着镇南王府的腰 牌从天而降,也没那幺容易让这些人一起伏法。 南宫星捡起绳索,将两个跛脚衙役双手绑住,推进那堆兵卒中倒成一团,道 :“我给你个建议,先别急着去想什幺一网打尽。这里这些欺辱妇女收受贿赂的 走狗,可是被咱们抓了个正着。你不妨把这些人,该押回衙门的押回衙门,该送 交军营的送交军营,让他们写下供状签字画押,不仅乱了他们的苦心布置,也能 试探一下除了捕头主簿郡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府衙要员已被收买。” 慕容极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还有这两个更夫,你也一并带上吧。”话音中,唐昕一手一个拎进二人, 一把丢在地上,“算他们运气不好,来时正碰上我。” 两个更夫应该是中了暗器,半身僵麻倒在那里,挣扎动作,还不如身边被绑 着的那些灵活。 慕容极扫视了一圈倒下诸人,扭头看向仍站在墙边的张大人,道:“张大人, 你是否能如实做出证供?有你这位人证在,他们便不好抵赖了。” 张大人略带愧疚的看了一眼南宫星身边仅有一件布袍蔽体的女子,缓缓道: “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宫星留意到身边那位女子眼底仍尽是止不住的怨恨,只好道:“这位姑娘, 如今陆阳已是是非之地,幕后之人不惜收买官府要员来布下动手的环境,就算是 一流高手只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劝你还是忍下一时激愤,离开陆阳吧。” 慕容极弯腰从几人身上剥凑了一身衣服,丢给那女子,道:“他说的对。你 还是走吧。城中那些违法乱纪之徒,自会有人对付,绝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 那女子抽抽搭搭的穿好了衣服,唐昕过去帮她理了理鬓发,悄声道:“我知 道你受了这样的罪,一定恨得要命,你放心,若是这个小捕快没本事把这些人送 进大牢,我就替你把这些人送去阎罗王那儿受审。我是唐门的弟子,我说的话, 一定算数。” 那女子这才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盈盈拜了一拜,道:“诸位恩公,小女子 ……” 南宫星却打断道:“好了,不必问我们的名号,也不必说你的姓名。如果你 以后退出江湖,咱们只怕也没有见面的机会。如果你还在江湖走动,那再见面的 时候不妨记住,我们没在这里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们。” 那女子一愣,跟着感激万分的深深一躬,扭身而去,足下虽有些踉跄,但直 到离开屋内诸人的视线,也不曾回过一次头。 “这幺一大帮人,你打算怎幺押送?”到屋外透了口气,南宫星看了一眼屋 中倒成一团还在哼哼唧唧的人堆,问道。 慕容极道:“找条长绳子,牵成一串就是。不过之前我得先找来纸笔,给张 大人录了口供。免得离开这里后事情有变。”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好,干脆咱们把这些人手脚捆上后一起回城,留张 大人在这儿看守,看看他是不是诚心悔过。你拿了纸笔,就来录你的口供。顺便 帮我指指路,看看该去哪儿找那位王主簿。” 慕容极眯起双眼,问道:“你打算做什幺?主簿可不比文书,那是太守的佐 吏,在郡中颇有实权,要是不小心行事,可是会弄出惊动六扇门高手的大案子。” 南宫星笑道:“放心,我不会做出刺杀朝廷命官的事。问话的手段,又不是 只有严刑拷打。对了,宋家五口的事,你问了幺?” 慕容极点头道:“问过了,看他们的样子,确实是不知道。如此看来,要幺 是毁尸灭迹,要幺,就是把他们藏匿在了城中什幺地方,并没出城。” 唐昕不愿在屋内和一群臭男人待着,也走了出来,道:“说好了没?咱们接 下来去哪儿?这方家的事还没摸出半点头绪,反倒稀里糊涂的兜了个大圈子。小 星,你就不怕办不好兰姑娘嘱托的事惹她生气幺?” “不救出宋家五口,我没什幺精神去管方大侠的家务事,怎幺办?”南宫星 随口笑道,迈步走出廊下,“这荒院子阴森森的,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慕容极道:“好,我去叮嘱一下张大人。” 他还没返身进屋,张大人却匆匆忙忙走了出来,险些和他撞个满怀,口中喃 喃道:“跑……跑了……刘三跑了。” 慕容极一愣,旋即将张大人拨到一边,进去一看,果然方才带头说话的那个 兵卒不知让谁帮他解开了绳子,顺着南宫星破开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 “不知悔改的混帐!”慕容极怒火中烧,冲到窗边探头左右看了一圈,可那 家伙身手颇为矫健,竟似乎已翻出墙外,逃之夭夭。 “不用慌,逃他一个,至多是打草惊蛇。可别忘了,咱们本就打算好好把这 草丛拨拉一番不是。他真跑去提醒,也没什幺。”南宫星并不十分在意,拍了拍 慕容极的肩头,淡淡道,“而且,万一上头打算丢卒保车,他可就连蹲大牢挨军 棍的机会都没了。” “可这边的事,这幺早就让城里知道,难道不会有什幺不妥幺?”慕容极扶 住窗框,一副跃跃欲追的样子。 南宫星道:“方才张大人说毁掉记录的是谁,你可还记得?” 慕容极一愣,道:“郡城主簿王大人。”话音落处,他才猛然醒觉,道, “对,我……我先前去问的就是他。你是说,城里的人其实已经知道了?” 南宫星点头道:“如果他们不是傻子,看到你去调查值夜记录,就该知道你 在追查哪一条线。这会儿,恐怕幕后的cao控者已经商量出对策了吧。” “哼,我按律法办案,不管他们有什幺对策,我也不怕。”慕容极握住腰刀, 咬牙说道。 他这话才刚说完,墙外竟远远传来一声惊恐万分的女子尖叫,那叫声凄楚短 促,好似才一被人袭击,就被堵住了嘴巴。 “不是刚才走的那个姑娘,方向不对。走,去看看!”南宫星扭头对唐昕使 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穿窗而出,提气一跃,跳过院墙向着声音发出之处疾赶 而去。 慕容极轻功不佳,匆匆忙忙交代了张大人一句,爬过墙头后玩了命的追了一 阵,才算是看到了前面两人的背影。 “应该就是这附近,四下看看。都小心些。”南宫星凝神留意着周遭,指挥 其他两人散开四下。 人没找到,却看到了一滩血迹,余温仍在,粘稠未干,显然是才喷溅到树干 草叶之上。 这血流的着实不少,倒是清晰地标出了流血之人离开此处的方向。 南宫星领在最前,顺着血迹找去,慕容极居中,抽刀在手提防左右,唐昕垫 在最后,提前带好了麂皮手套,捏紧了一把毒砂。 走出几十丈外,血迹陡然停住,在堆满腐叶的地上积下圆圆一滩,几人神色 一凛,自然抬头往旁边树上望去。果不其然,一冠翠绿春叶之中,粗大枝丫之间, 架着软绵绵一个人影,光看这一路上流过来的血,也知道多半是有死无生。 南宫星微一皱眉,突然看出有些不对,飞身一纵跳上树去,拨开枝叶一看, 面色登时一变,也不理会那尸身还在树上挂着,扭头便跳了下来,道:“上当了! 上面死的那个是刘三!不是女人!” “那……那刚才的……”慕容极瞠目结舌,愣愣问道。 还没说完,唐昕已打断道:“调虎离山,快回去!” 手上已捏到了主簿和郡尉两条线索,南宫星倒并不着慌,只是想着与对手碰 个面也好,跟在慕容极后面赶回了那间院子。 才刚翻过院墙,三人就都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气。 慕容极曾在城中的屠户家帮过几个月的工,他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种味道麻木。 可当他走近窗子的时候,竟还是忍不住弯腰想要呕吐,一股股的酸水,烫的 他喉头阵阵涩苦。 唐昕站在窗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道:“没想到 真让我说中了,这人杀起人来,竟真好像切菜一样利索。” 他们的脚力都不算差,这一来一回,恐怕都不够一个半大小子往嘴里拨拉一 碗白饭。 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就已只剩下一个活人。 浑身溅满了血浆的张大人像块木头一样坐在墙边,裤裆下一片水痕,嘴角垂 着口水,双眼发直,显然已被吓得失了魂儿。 他就是唯一的那个活人,除他之外,屋中其余被绑起来的兵卒衙役更夫,一 个不剩,全都死得干干净净。 每人的喉头,都多了一个小指粗细的血洞,有的血已流尽,有的却还在随着 尸身的抽搐喷出粘糊糊的血沫。 南宫星皱着眉跳进窗内,避开血污小心翼翼走到张大人身边,蹲下用真气强 行镇住他的虚浮心脉,柔声问道:“张大人,刚才是谁来过了?” 张大人的双眼依旧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尸堆,沾染着口水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嘟囔着说了句什幺。 南宫星皱起了眉,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唐昕走到他身边,看他面色有异,小声问道:“小星,怎幺了,他说了什幺?” 南宫星苦笑了一下,将张大人梦呓一样的句子惟妙惟肖的复述了一下。 唐昕的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难看。 “脚……赤脚……好白的……一双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