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虫族
1 渴,渴到头晕眼花。 渴,嘴巴里已经没有了唾沫,却还在不断吞咽。 渴,甚至想咬开自己的血管,喝自己的血液。 渴……真的好渴…… 但是唯一一处饮水的地方,在那只虫子身边。 这一天半里,她无数次幻想它的死亡,只要它死了,她就可以占据那片浑浊的水滩,凑到那里喝个痛快。 一天半前,她还在怨恨雨太大,而现在她只恨为什么雨不再下大点,冲破上面的防御门,涌进地下室。 她宁愿淹死在水里。 要不是那只可恶的野兽,她怎么会在雨中狼狈逃跑。雨下得那么大,噼里啪啦打在她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为了逃命,她扔掉了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那里面存了药品和葡萄糖水,还有手术刀。 要是没扔掉它,她也不会被困在这废弃的地下室。 要是没扔掉它,她也不会饥渴到这个地步。 她在雨中滑倒,一路摔进一个大坑,脚受伤站不起来, 她颤抖着在烂泥中爬行,希望有奇迹出现,希望有英雄来救她。 但是野兽的声音却越来越近,几乎就在她的身后。 她滚了一身泥巴,以为会就此丧生,却突然摸到了熟悉的把手——是基地的地下室! 她没多想,就拧开钻了进去。 门沉重地关上了。 她那时是激动的,激动于她的死里逃生。 甚至在门被野兽撞了几下没撞开,发出沉闷的响声时,她还有力气笑出来。 上面安静了。 这时她才有机会顾上自己的脚,她在黑暗里摸了摸自己的脚,肿了一块,摸着很疼,但是问题不大。 她脱下湿透的衣服,拧干水,把外衣铺在地上,里面的衬衫被她用来擦干净伤口。 危机已经解除,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就抵不住袭上来。 她支撑不住,光裸着上半身,倒在外衣上睡着了。 一夜无梦,然后被饿醒了。 昨夜体力消耗太大,从地上爬起时全身都酸胀。 最要紧的却是饥饿的肚子。 还好她机智,装了几块干粮在口袋里。 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噎住了。 费力吞下去,感觉喉咙干干的。 昨天她迷迷糊糊听到了水滴声,但是太累了就没有去找,现在静下来一听,果然有滴答的水声。 她顺着水声慢慢走过去。 那里投下了微弱的光,蒙蒙一片,像灰尘一样的阴影。 “啊!”她惊呼一声,不敢前进。 她看到了一个人影趴在地上,看身形是个男人。 她一只手抓紧衣领,一只手往身上摸索,想找到能防身的东西,同时慢慢后退,想远离他。 男人,特别是战场上的男人,都是最可怕的,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来。 但是来不及了,地上的人睁开了眼睛,直直和她对视上。 她又吓了一跳。 那眼睛是青色的竖瞳,瞳孔极亮,像发着光。 这是一只虫族。 2 人类和虫族还在打仗,双方遇到就是不死不休,但她只是一名军医,是一名柔弱还受了伤的军医,被抛弃在这颗废星,连医药箱都丢了,身上唯一坚硬的武器,就是她的腰带和牙齿。 哪怕是几个体格强壮的男人,在没有武器情况下,也不可能在单打独斗中杀死一只外表刀枪不入,天生杀人机器的虫族。 她腿一软,滑坐在地上,虽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仍在努力离它远点。 她想活!她不想死! 但面对一只虫族,有什么机会能让她活下来呢? 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呜咽,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活着,头还在她脖子上,没缺胳膊少腿,也没被拉出内脏。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见那只虫族还在原地,只是盯着她,没有别的动作。 “不杀我?” 虫族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复。 她慢慢站起来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没有追击声。 跑到她昨晚休息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心脏跳得很快,似乎在庆祝她又活下来了。 但是和一只虫族同处,还是让她害怕。 她爬到门口,贴耳听了听,外面很安静,连雨声都听不见。 希望那只野兽不会守在门口。 她决定要出去,再寻一处安全地。 她摸索着开门,锁咔哒一声开了,她用力往上顶,门丝毫未动。 她一下恐慌起来,但暗暗鼓励自己,再用力。 费尽全身力气,门一动不动。 她安慰自己,也许锁没开。 于是又摸索着重新开了一次锁,这次她听见一阵生涩的嘎吱嘎吱声,她继续扭,但门锁卡死不动了。 也许是被野兽冲撞变形了,也许是废弃的地下室本就有问题。 总之,她被困在这个废弃的地下室,跟一只虫族一起——跟人类之敌的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