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小望回去想了好几天，究竟要从何查起。那个叫阿葵的男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异常，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他工作到很晚，他下班的时候火已经几乎要被扑灭了。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只不过因为做着娼妓这份工作而显得有些冷漠和老成。

    她目前有的线索全都不够明朗，那两个男人已经找不到了，阿葵又没有什么太多的疑点，于是她想起了那个和阿葵住在一起的女孩。那个差点就要看到她的女孩，那个会在窗户前观察很久才肯去睡觉的女孩。哪怕是在西城区，她这样是不是也过于谨慎了呢？她是单纯地缺乏安全感，还是真的在防着些什么？当然这些并不能作为她怀疑那个女孩的理由，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她很奇怪罢了。

    反正线索也已经断了。小望心想。不如去找那个女孩试试看。她找来一份那附近城区的人员信息表，她打算装作一个来调查火灾受害者的普通警员去见她一面。

    她在那个女孩的家附近观察了几天，发现她经常早出晚归，而且她还有一个男朋友，原来她和阿葵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又或者她本来就有两个男朋友？小望还发现，她的男朋友也是一个男妓，并且还是跟阿葵在同一个会所工作的同事。此时小望对这个女孩的那一点点怀疑也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她不过就是个和性工作者混在一起的不那么“安分”的年轻姑娘罢了。

    但是来都来了，小望还是在那个女孩休假并且阿葵出门去了的时候敲了她家的门。

    女孩打开门，小望正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火灾公寓的人员信息。她看到那个女孩穿着一件修身的衬衫，样式非常普通，只是因为她本身比较特别所以引人注意。女孩看起来有些老成，不太像是二十岁的人。

    小望先向她介绍自己是来寻访火灾受害者的警员，只是来确认他们目前的生活情况。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资料，才又抬起头，有些疑惑地说：“于连？”

    女孩朝着她略微苦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说“就是你想的那个于连，我也没办法”。接着她们相视一笑，于连邀请她进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小望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于是她开口问道：“阿葵是住在你这里吗？”

    于连回答是的。

    小望又问：“你们之前就认识吗？”这次于连却摇了摇头。小望接着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于连只是说是朋友。

    她们两个人都突然沉默了一会儿。于连看起来只是因为小望没有问她话所以在走神，而小望则是在观察于连。她现在离她很近，才发现这个女孩长着一张很美丽的脸。冷艳的、平静的、精明的脸。可她的身上却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气质来，尽管她的外表像一块白色的蜡烛，单调得有些无趣。她的反应也很正常，礼貌、又对警察有些防备，这种反应相当合理。

    小望继续翻着于连的档案，尽管她已经看过了很多遍。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的父亲是于小河？”下一秒她看见于连突然顿住了。

    可是于连并没有停顿太久，小望注意到她的脸上露出一股悲伤。她当然知道原因，她手上的档案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于小河于三年前意外去世。她在观察于连的反应。

    于连慢慢地点了头，眼睛并没有看向小望，而是低头看着地面。她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两个黑漆漆的洞。

    小望又问她：“他已经去世了？”

    于连再一次点了点头。

    “我能问问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火灾。”

    小望看见于连的身体垂了下去，她好像并不能直面这件事情，可是却还是在努力面对。对于一个失去亲人的人来说，她的反应太正常了。小望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怀疑她，于是说：“节哀。”

    临走之前，小望问她平时晚上几点回家，于连回答一般都是很晚才回来。因此小望说：“最近这里不太平，还是尽量早点回家吧。”

    于连问她：“是杀人犯吗？”

    小望点头，于连也跟着点头表示同意。可当小望走出于连的家一段路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看见于连还是站在楼梯口望着她的方向，脸上似乎有一抹笑容。小望顿时就回忆起了之前那天晚上把脸贴在窗口向外看的于连，以及于连带来的恐怖。于是她快步离开了。

    回去之后，小望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便查到了于连做家教的那户人家。她发现这户人家只有母亲和儿子，并没有父亲。父亲那一栏的信息上写着“失踪”，而时间是三年前。

    阿葵又碰见了小杉。在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小杉的家并不在这里。因此阿葵叫住了他。

    小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却突然变得非常惊慌。他回过头来，发现是阿葵之后稍微放心了一些，却还是面色难看。阿葵走上前去问他要去哪里，小杉却狠狠地摇了摇头。

    阿葵觉得有些害怕。他觉得小杉是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或者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这种感觉太强烈，他想要阻止他，并且在心中寻找能够让小杉信服的理由。最后他说：“你和阿连怎么了？吵架了吗？这几天都没有听到你提起她来。”

    小杉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那张有些童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痛苦的表情。这个理由起效了。阿葵心想。小杉还是非常在乎阿连。他回答道：“没有，我没有和她吵架。”阿葵刚想接着对他说些什么，小杉却突然走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像是胡言乱语地说：“我爱阿连，我永远都爱她，我永远不会跟她吵架，她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真的爱她......”

    阿葵被他这种反应吓了一跳，马上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去哪里？”

    “我必须知道我自己是谁，要不然我怎么可能配得上阿连呢？”小杉后退了一步，眼神开始闪烁，可是紧接着又坚定起来，他用充满希望的语气对阿葵说：“我晚上就去找你们，我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好吗？”说完他就跑开了。

    看着他跑远了，阿葵逐渐慌张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阻止他，可是又觉得自己不能打扰他去做他自己的事情。最终他冲着小杉喊着：“你要回来，阿连还在等你！”

    而小杉只是回过头冲他招了招手，很快他就连背影都不见了。

    晚上，阿葵和阿连一起坐在餐桌旁等着小杉，从六点等到了十一点，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那一整晚小杉都没有出现。躺在床上的时候，阿葵感觉到阿连的失落，于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拥抱她，告诉她小杉一定会来的。

    而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