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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床上黯然神伤,假面下憋笑内伤

    【第六十回】离间计

    吊床上黯然神伤

    假面下憋笑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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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飘着血腥气的骇人故事,是鹧鸪哨同他讲的。

    彼时二人在黑河边翘首盼着船队,为打发无聊,也为要白芍知晓、这世上可恶的采花贼多得是,相形之下,他鹧鸪哨已算得上是“人俊心又善”的好贼,那男人便添油加醋地、讲得白芍一惊一乍。

    好在那时,周遭人来人往、沸腾喧闹,白芍听过就算,也未品出有多渗人的寒。此刻他借着搭起“蛛网”的契机,便将这鬼故事说与了同窗们听。

    起初的香艳,与渐升的诡异,再到最后恶有恶报的大快人心,同窗们听得入了迷,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问:“哎呀珍之,这故事你哪儿听来的呀,太好听了!往日怎没见你这般能说会道?能再给大家讲个么?还想听!”

    哪壶不开提哪壶。鹧鸪哨那只负心的破夜壶,已被白芍恨恨地念着咒,在心里头摔碎了。

    他犹豫地一撇眼,瞅见了在旁伺候他的丑奴,一努嘴道:“喏,就是他给我讲的。”

    收获底下一片羡慕的眼神。

    “还想听?没门儿。他是我的奴仆,只给我一个人说故事。我想听多少都有,就跟竹筒里装了倒不完的豆子那样有意思。可你们想听么……偏一粒也不倒给你们,哈哈!”

    随后他又眉开眼笑,装作得意洋洋地吹嘘道:“我家丑奴呀,他什么都会。既会讲故事,又会逗我开心,武功还深不可测,可说是独步江湖也不为过呢!”

    呃……怎么夸来夸去,总像是在夸那混球?不行,必须添上鹧鸪哨没有的优点。

    “他对我还忠心不二,赴汤蹈火的那种!有他在,没人能欺负我!”白芍坐在众人头顶上甩腿。

    过去他在书院里总受人作弄,且因功课不好、背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来,总叫夫子追赶着要笞手心。受同窗的几句嘲,那是家常便饭的事儿。如今,他将这扬眉吐气的姿态,示现在众人面前。旁人只看得出他的威风,而他悄悄掩藏的心酸和失落,却无人能懂。

    如若肯对他忠心不二、肯为他赴汤蹈火的是那个人,该多好……

    “切!拿个丑八怪当宝,这可真是前所未闻的笑话……”尽管这一声冷嗤,轻得像是从鼻子里漏出来的一样,可偏偏还是叫白芍的耳朵给捕着了。

    ——这就叫“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平日里也没见自个儿的耳朵这么灵。

    “你说什么?冯尔雅!你悄声嘀咕什么呢,敢不敢再大声地说一次我听?”白芍揪出了音声来源,气得整个吊床都在颤。

    冯傲,字尔雅,习书时坐在白芍邻席的同窗,就是那个趁他睡着了、偷偷将书页调换成春宫的坏心眼少年,为人处事,与他的字“尔雅”,可正相反。

    自从春宫图事件以后,两人间彻底地交恶,冯傲也懒得掩饰真面目。白芍后来才知,冯傲先前同自己热切交好、推心置腹无所不谈的模样,全都是装的。

    冯傲的爹爹亦是兰陵城的富贾,早些年低头哈腰地去吏部秘送银两,企图买个父母官儿做做,那钱自然是打了水漂。

    那之后白知府上任,冯老爷便把白老爷当作了眼中钉,总觉得白老爷的官位该是属于他的,张口闭口总将“白鹭难当大任、白鹭有何本事”之类挂在嘴边。

    他儿子冯傲,便是沐浴在爹爹嫉妒的唾沫星子中长大的。故而他第一眼瞧见白家的三公子白芍,也没来由地生起敌意,佯装与白芍交好,想从单纯的三公子口里,套出白老爷的种种不是,好助爹爹“将其陋行昭之天下”。

    不过冯傲哪儿能想到,因着身子特异的缘故,白芍被爹爹裹在糖水里长大,外头的事一概不准他过问。他对爹爹为官断案的事压根就不知道,更不可能无意间透露出什么“收贿污断”的秘密。

    冯傲清楚了,白芍就是张一眼能望透的白纸,纸背绝无藏着字。他觉得与白芍交友,再无利可图,便想出了“春宫换庄周”的诡计,为的就是在夫子面前,彻底将白芍打入难堪的地洞去。

    ——代价可不小哩!要知道朽春笔的真迹,可不是谁都能弄得到的,真便宜那小子了!也不知傻乎乎的他,跟女人的那档子事儿,究竟开窍了没有。

    既是被听见了,冯傲也不怕正面呛声:“怎么?白珍之你气急败坏的作甚?难道我说得有错?”

    正因为白芍知道,冯傲其实说得没错,他才更加“气急败坏”了:“我拿谁当宝不当宝,与你有何干系?你少吃不到果儿却说果儿酸,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嫉妒我的侍卫本领高强,嫉妒你爹爹没做成官儿,家里堆了再多的钱财,也买不来高山仰止般的威望,能招揽到绝顶的江湖高手,为你爷俩来卖命!”

    扯到了爹爹,就好似往冯傲的妒火里,添了“噼里啪啦”会爆的柴。

    他看白芍说得理直气壮、暂时无话可反击,便转而攻起了“侧翼”,离间起主仆二人来:“喂,你叫‘丑奴’是吧?哈哈,天底下还有比你更可笑的名字吗?你不会以为,你家主人真拿你当个宝吧?他也就是功课做不来,胸无点墨、别无长技可吹嘘了,才拿你出来抬抬身价而已。他若是真心倚重你,又怎会连个正经名字也不给你取?呵,丑奴,丑奴,连他也知道你丑得不可救药了!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你那道疤?跟恶鬼罗刹似的,也不怕半夜吓醒了你家胆小的少主子?依我看呀,连我家那条狗‘旺财’的名字,都比你的要好听!”

    丑奴闻言低下头,让鬓角垂下的碎发,遮住了那道疤。

    白芍能读出丑奴眼里的难过,尽管那人仍旧一言不发,志气好似铁打。

    这是他头一次反思,“丑奴”这个名字确实伤人得很——先前自个儿怎么就没留心呢?或许冯傲说得没错,没留心,是因为对这个影子一样的人,从没上过心。

    丑奴对于他,只是一道、用以弥补鹧鸪哨消失后,心头空缺的影子。白芍连正眼都没瞧过那人一眼,当然不觉得,他有多么丑得不堪忍受。满脑浮现的仍是鹧鸪哨的帅气,白芍自欺欺人地将遗留心中的俊容,与眼前总是埋头对他好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一厢情愿地将两人合二为一……

    “你上哪儿去?”白芍曾厉令丑奴不准碰自己,可如今他却伸手,焦急地抓住丑奴的臂。

    “离少爷远一些,别吓到少爷。”糟糕,死冯傲的话,丑奴真听进去了!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要是怕你的样子,早就不让你做我侍卫了,还让你……还让你看我……”那日御颜坊的羞赧情形,不肖说丑奴也该听得懂,“总之你哪儿也不准去!你答应要寸步不离保护我的!”

    白芍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为这个、先前抵死也不愿收其为奴的丑男人而心慌。

    “不走远。少爷在吊床上舒服躺着,丑奴在泥地上老实坐着,一样能保护少爷。”说完,黑衣擦过白芍的指尖。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丑奴已经纵身跃下地去了。

    “呵。总算有点儿自知之明,比你家狐假虎威的主子要强一点。”冯傲见得逞了,撇着嘴讥笑。

    丑奴下去后、身旁空了,白芍这才发觉,身处空空荡荡的“蛛网”,不再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派,余下的只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寥。

    他没心绪再与冯傲斗嘴,也没心情躺下数云了,却仍是呆呆坐着,一双眼睛,全系在那抹落寞的黑影上。他望着丑奴独自一人,走到某棵远离人群的大树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不知是什么书册,背对着他,默默地看。

    他忽然明白了,丑奴坚持坐远,不是怕吓到他,而是怕在同窗面前,使他丢了颜面。

    他的心头不是滋味。那层要强的颜面在渐渐地溶化,变成了酸溜溜、淅沥沥的心雨……

    *

    某人内心。

    我?丑?哈哈哈哈哈!

    竟然有人敢说我“人见缝流水、花见xue乱开”、俊得山河逆流、天崩地裂、乾坤倒卦、走石飞沙的风流盗王、鹧鸪一支哨丑?

    冯尔雅,我看你的狗眼珠子,须得从目眶里头掏出来,摁到芳波湖里去好好地涮一涮了吧?

    树荫下,在白芍看不见的暗角,掩在人皮面具下的俊颜,正在面无表情地狂笑。

    他低垂着头,无声的大笑,偶尔牵起了发丝的浮动。以上头人的视线看来,丑奴像是在忍受着痛苦万分的心殇。然鹅,化妆成丑奴的鹧鸪哨,真的快要憋笑憋出内伤来了啦!

    好呀,那小子你给我等着!等哪天我媳妇儿不那么粘我了,我一定找你算账去!

    噗……哈哈哈哈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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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演技,鹧鸪哨真能拿中华奥斯卡影帝!

    白芍夸得不全:长得帅,武功高,会讲故事会吹牛逼,忠诚专一,关键是还器大活好,手工技术过硬,简直就是蓝翔技校挖掘机专修班优秀毕业生,相亲市场上的抢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