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这就是千机吗。

    冷清到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大殿，空空荡荡的高台上，一樽像是被人信手搁置的酒樽，盈着将将快要漫溢出来的液体，在微暗的月色下反着些微微的冷光，幽暗而又惑人。

    总让人心里有那么一些不怎么愉悦的想法。

    宋慈几近于冷漠的想着，可她伸向高台的手，在厚重长裙的掩饰下，依然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她无力的笑了一声，她这样惜命的一个人，确实是怕得要死。

    又有什么用呢。她讥笑了一声，像是在嘲弄着自己的畏缩，伸手触到酒樽，颤抖着握住了它。

    冰凉的触感惊得她几乎摔了杯子，她稳了稳手，分明哆嗦着，却决绝的像是此生都不会后悔一样——

    一饮而尽。

    千机酒，天机罚，窥探天意，逆改天命。

    那怕是她对天罚也是束手无策。

    一个凡人敢这样近的揣测上天的旨意。

    那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她这样想着，努力撑着案台想直起身子，她透着窗格看见掩映着的月光，昏昏沉沉似梦似醒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面上的表情也是难看的紧。

    只为了那一点点光，

    真是太疼了。

    也太愚蠢了。

    ……

    “今日本主将进宫面圣数日后方可回来，宋慈你身为素娥殿圣女需守这青灯少见天光，这凡尘多的是居心叵测之人，守心莫问莫思莫作为。”

    “慈，谨记祭司讳言。”

    素娥殿祭司温枕娘微微颔首，天还未明要趁着夜色赶往宫中，宋慈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处，面上如同这空旷的大殿一般死寂。

    清冷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沉闷的积压着，想是给那艳色翩跹的物，扣上镣铐压着，囚禁着，变的苍白惨淡，失去生气变的浊朽，带着不见天日的霉湿气息，然后腐烂恶臭……

    她捧着古朴繁杂的命盘，命轮转动，上面的梵文变的黯淡，成线成团交错相连。

    宋慈素白的面旁竟氤氲出了芙蓉色，与那无甚表情的脸显的格外突兀，蓦的一只白净匀称的手覆在命盘上，手渐渐握紧似是在攥着什么，那命轮上的线条竟一根根断裂，宋慈顿时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咬牙平复下，昏沉间却又弯起一个笑容来，孤伶伶地快乐。

    却是几分癫狂几分清明，那供台上的神佛竟也露出相似的笑容，却是显的不伦不类的，像是要撕破那一层面皮，显出狰狞张扬的爪牙来，直堕到最不可窥测那一层碧落黄泉。

    宋慈将命盘放在供台上，双手合一在眉心，阴沉的面容竟再那一刻变的飞扬生动起来。

    嫉妒是人心里最阴暗而不可揣测的角落，寸寸腐烂生锈，将所有的或笑的或流泪的，或明媚或阴沉的回忆酿成偏执和仇恨的苦果，结在人心里，不疯魔，不成活。

    殿外明明是个好景艳阳天，却只听她喟叹:“大雨将至。”

    只身一人站在殿堂的大门旁看着天色，就那样痴站着似是在等着谁，将那青灯古佛留在身后，红烛却是替人垂泪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