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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教主夫人。(钟茗与容韵)

    番外三:教主夫人

    魔教的风俗比起仙宗可放诞不羁了不止一点。

    没那些繁琐且一成不变的仪式,只需要教中人士一起坐下来吃上一顿,再由几位教中长老轮流给两位敬一遍酒,倒也就算礼成。只不过夫人的名号好得,想要服众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钟茗的身份,再怎么说,也曾经是位凌霄宗的剑修。

    今晚借着敬酒的借口给钟茗灌酒的魔修格外多。

    容韵平日里就是位平易近人的教主,以致于大喜的日子里诸位魔修也都没怎么拘束,该玩的玩,该闹的闹,钟茗的酒杯空了又满,几乎没怎么停过。容韵起初还想着帮她挡上一点,然而那帮魔修对钟茗还客气点,用酒杯敬酒,到了他这里,一个个都是端碗举缸的架势。大约虽然没怎么提及钟茗的修士身份,摆明了说对她有意见,但私底下,不少魔修还是对修士抱了偏见的。

    只不过钟茗在教中已经待上了一段时间,料理教中事务的手段方法却都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于是这帮专等着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的魔修没了撒气的点,那点憋了半点无处宣泄的不满,就正好借着喜宴的机会发泄出来。

    容韵哭笑不得,又不好扫了众人的兴,索性来着不拒,老老实实地喝下了魔修们敬来的酒。那帮魔修们也不客气,端来的酒有些是宴上按人分配的酒水,有些是自带的酒水。林林总总的各种烈酒混在一起下肚,容韵只觉得胃中的火苗燃烧着,烫得他也有些恍惚。

    容韵醉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杯酒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容韵的脑中一阵昏眩,只能模糊地分辨出眼前人的口型像是在说什么祝贺的话语,于是他摇了摇头,又是一阵晕眩,脑中一片混沌,只有身体依旧条件反射地,晃晃悠悠伸手去接对方递过来的酒。

    可他的手才伸到一半,便被另一只自他侧边横出的手握住了。

    容韵愣愣的抬头,酒精麻痹下他的反应有些迟钝,视野里的东西像蒙着一层薄纱,似真似幻,看不真切。他歪着脑袋盯了一会,才迷迷糊糊地认出来,抓住他的正是自己名义上的夫人。

    于是容韵保持微仰着头的姿势,闭上了眼,放心地把头靠在身侧人的肩上。

    钟茗的视线扫过容韵边上那一堆东倒西歪的酒瓶,一时讶然。

    可真是太多了。这帮人倒是真没和容韵客气,眼下明明看着容韵一副醉酒的模样,竟然也还有人凑上来敬酒。

    若不是她拦了一把,容韵似乎还打算继续喝。

    他本就不是擅长拒绝人的性子,更何况教中的人大家都认识,或许也更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钟茗有些无奈地松了手,推了推身上倚着的人,给他挪了个舒服的姿势,才扯了个微笑的表情出来,面向还蹲等着给容韵敬酒的诸位魔修,缓缓道:“教主不胜酒力,大家的好意我就先替夫君收下了。”

    说罢自己倒满了一杯酒水,仰头饮下,又道:“我和教主就先回房了,大家请自便。”

    众魔修便一齐发出点唏嘘不满的声音。

    钟茗才搭着容韵的手准备把人扶起来,又听见他似乎在小声念叨什么,于是便凑近了听,才知道容韵仍在絮絮叨叨地念着自己还能喝。钟茗轻笑了一下,抱着点逗弄人的心思贴在他身边,柔声蛊惑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藏满美酒,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

    双颊泛红,眼神迷离,一副醉态的人听到这句话,倒似又兴奋了起来。他揪住钟茗的袖摆,认真地仰头看她,说了个“好啊”。

    钟茗盯着眼前魅而不自知的人,只觉得心跳加速,口中发干。她抿了抿唇,平复心情,拉着人起了身。

    教中的人多数还是聚在喜宴上,除了轮班的守卫,两人回房的路上倒也有几分冷清。容韵半闭着眼,红唇翕张,任由钟茗拉着手跌跌撞撞地前行,样子温驯得不行。

    然而这时他脑中却响起了那个近来总突然出现的声音,今日那声音比往常都要清晰一些,于是容韵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有些吃力地分辨起那话语的意思。

    这么一路拉着到了门前,钟茗放缓了步子,慢慢停下,可身后紧跟着的容韵却没停步,仍旧机械地前进,直到撞上已经转过身来的钟茗。

    容韵一反常态,非但没有及时起身,反而手上一用力,把钟茗整个人抱了起来。在钟茗回神之前,前所未有的、一个霸道又蛮横地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钟茗难得看见这么主动且热情的容韵,毫无章法进攻的舌头把她的思绪也搅得一片混乱。钟茗闭上眼,搭着容韵的肩,认真地回应这个吻。

    吻毕她看向容韵,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竟一副像是要哭的模样。钟茗一愣,伸手去摸容韵的眼睛,有些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然而容韵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许久,缓缓地摇了摇头,才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径直朝屋里去。

    才关上门,笨拙的吻就细细密密地落到了钟茗脸上。钟茗攥着容韵的手,感受到他的手腕处正在微微颤抖。他拽着钟茗就往床边上倒,没被抓着的手一刻不停地解着自己的衣袍,解完了又抓着钟茗的手往自己胸膛上按。那种莫名其妙的主动让钟茗敏锐地嗅出点不对劲的气息,她抽回了手,突然说了句“等等”。

    容韵眨着眼看她,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个“你要走了吗?”

    钟茗无端从他眼底读出来了点痛苦的情绪,只是容韵的表情却仍旧是笑的,连说话的语气都带几分调侃意味,就仿佛随口一问,全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似的。

    如果不是钟茗始终看着他的眼睛,兴许也要被他骗了过去。

    但钟茗看着他的眼睛,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即使问出口的人看起来毫不在意,但那终究只是表象。

    钟茗握着容韵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会走,永远不会。”

    容韵便笑了起来,伸手揽她,把人搂在怀里,轻柔地主动索吻,然后慢慢地张开了腿,作出了邀请的姿势。

    钟茗蹭了蹭,试探地开口发问:“发生了什么事?”

    容韵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他没开口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自己硬得发烫地下身去蹭钟茗的掌心,发出轻轻的哼声。

    钟茗没能从有意隐瞒的容韵口中问出什么,于是只得把心思转回到同房上面。

    只是两人心照不宣,交合也不过潦草行事。

    一个眼神躲闪,一个心绪不宁。

    颇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最终还是钟茗先憋不住,在容韵刚发泄完第二次的时候停了手,趴在他胸膛又一次上发问。

    容韵喘了几声,才从高潮的余韵中回神,把目光缓缓转向了钟茗。

    他垂下眼,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方才那说话声,你并不曾听到吧。”

    什么声音?钟茗稍作思考,旋即回复:“什么说话声?”

    容韵苦笑了一下,还是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三日前他最后一次仔细检查婚服,一一核验收到的贺礼清单,午间劳累,便在院内的石桌上趴了一会,谁知却梦见了只毛茸茸、状似灵狐的东西。

    四周只有单调的白色,而那只状似灵狐的生物双足而立,两手举着本书册,一边呜咽,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钟茗”二字。

    容韵本不在乎那生物,可听见它说话的内容,便凑了过去,打算探听一番。

    只是他还未走到对方身侧,那毛团子便先他一步,回过了头。容韵盯着他眼中闪过的光亮,一时愣神。再回神时,那毛团倏地化作一道白光,钻进了他手腕处。

    容韵便就此醒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是累极才会做这样一个梦,便没多在意,只是自那天之后,他便时常听见一些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他试问过下属多次,最终确认了那声音似乎只在他脑中,每日说些断断续续的话,几乎听不清楚,以至于容韵试着拼凑了许久,也没能成功。

    婚期将至,他不想因为任何事情耽误大喜日子,于是索性也没同任何人说起。毕竟容韵本想着等婚后再花一些时间来追根溯源,找出问题所在。

    只是或许是因为今晚被灌得狠了,头脑发昏,那声音却反倒清晰起来。

    “钟茗,我回来了,你要不要走啊?”

    容韵听清的瞬间,醉意瞬间褪了个干净。

    而在他怔愣的时间里,那声音又无比清晰地重复了一遍。那是容韵看向了钟茗,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不知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声音再说到第三遍时,隐约带了点赌气的成分,放话称若是钟茗再不走,它便要跑路,再也不回来了。

    容韵沉默良久,一时间心里的慌乱和无措卷土重来,打得他晕头转向。

    别无他法的容韵病急乱投医,难得主动,吻上了钟茗。

    于是那声音便想霎时被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在未说完的威胁话语处。

    只是容韵的心乱了。

    他自然可以瞒住这件事情不告诉钟茗,那样钟茗便不得不留下,皆大欢喜。

    可他应该告诉钟茗的。即便那样钟茗就可能离开。

    所以在纠结了许久之后,容韵还是将一切说了出来。

    钟茗当下便愣在了原地。

    容韵的描述事无巨细,几乎把那毛团子的形象描绘得活灵活现。

    钟茗才听他说道前面一小部分的内容,便瞬间猜到了那毛团子是什么东西。

    是系统,早在秘境中,她昏迷后就消失了的系统。

    只是为什么此刻又重新出现了?而且还跑到了容韵的身上?

    钟茗脑中乱成一片,隐约觉得有些慌张。

    新婚之夜闹出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人生气。钟茗暗自咬了咬牙,心道若是让她逮到系统,问清楚这一切,势必要和系统算一账。

    只不过当务之急,是和容韵解释清楚这一切。

    钟茗有些纠结地皱紧了眉头。

    她的经历太过荒唐,换位思考,她自己都不信的事情,可如何说服容韵,钟茗有些犯愁,只不过犯愁归犯愁,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拉着人清理一番,然后再把故事从最开始的穿书部分开始说起。

    清理过后,钟茗拉着容韵坐回了床上。

    她并不巧妙的叙述方式加之有些难懂的名字让这一场解释过程变得极为困难,不过好在容韵的理解能力不差,东拼西凑领悟了半天,总算还是听明白了七七八八。

    容韵听完后竟只是略微沉默了一下,问出来自己最关心的钟茗的去留问题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坦白之后的沉默并不是什么好事,钟茗怂的一比,生怕猛然得知自己不是真人的容韵对她的隐瞒生气起来,把她扫地出门。

    然而容韵似乎是看出了钟茗的不安,话锋一转,没多在乎自己的身份,倒是问起之前的那些事情。

    钟茗只得一件件解释过去,在说到那好感度值的作弊方式时还颇为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

    容韵知道他理亏,也没打算放钟茗一马。他难得硬气地起身,俯视着钟茗,逼着她把事关系统的经历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遍。

    只不过说到一半时,那声音在忽然又突兀地,在容韵脑海中响了起来。

    容韵便照着钟茗给的屏蔽方法,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果然声音再次消失,过了许久才重新响起。容韵便又按着钟茗教的方法,第一次和那声音对话了起来。

    于是在容韵的帮助之下,系统和终究开始了久违的交流。钟茗这才知道了系统的经历。

    原来那日秘境之后,她所在的世界便出现了缝隙。而每一位系统在辅佐宿主的同时,也兼任维护小世界稳定的任务。所以当初钟茗挨那一下的时候,系统的能量也正便被既定的程序抽走修补世界裂缝,以至于它被主系统收回修复,一直沉眠至今。

    但它醒来后,钟茗本该由他辅助的任务却已经全部完成,于是在绑定下一位宿主之前,它的任务只剩一项。

    “询问宿主意愿,选择是否开传送阵。”

    但监测到已完成任务的世界一般会默认封存,自动屏蔽外界信号。除非有异动,否则便不会轻易开启,与其中的宿主重新建立联系。但显然钟茗所在的世界,任务完成时系统并不在,因此也并未完成对宿主的补偿奖励。

    所以系统只好翻阅了无数书籍,反复摸索不通过主系统和小世界建立联系的方式。

    只不过不清楚到底是哪个方面出了问题,竟让它的临时绑定落到了容韵的身上。

    钟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关怀了系统几句,又认认真真地道了谢。

    虽说系统来的不巧,险些破坏了他和容韵的新婚之夜,但好在趁这个机会,也能彻底解开容韵的心结,让他彻底放心。

    钟茗盯着容韵的眼睛,和系统告了个别。

    她早说过自己要留下来陪着容韵,那自然也不会食言。那时她尚且还未和容韵在一起,也不曾和容韵许下什么约定终身的誓言,便已经想留下来了。

    更何况此时,她和容韵大婚,约定永生永世都在在一起。

    自然更不可能回去。

    因此便要和才刚重逢的系统作告别了。

    钟茗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而后便收到了来自容韵转述的,系统哭哭啼啼说出的话。

    系统经验丰富,自然不是第一次告别所谓宿主,但却是第一次告别选择留在小世界而非回到现实生活的宿主。

    但选择落定,系统便不能再做停留,没多久便被召回了主系统。

    钟茗的思绪一时还未收回,垂下眼低低的叹了口气。

    容韵顺势握住了她的手,陪她就沉默地坐在床边上。

    “容韵。”

    最终还是钟茗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容韵应了一声,说:“我在这里。”

    钟茗的眼睛盯着被重新点燃的龙凤喜烛,缓缓勾起了唇。

    她轻笑着侧身,把所有的话都湮灭在一个热烈的吻中。

    “刚刚才清理过,你......”容韵挡住钟茗借着吻势乱摸的手,有些紧张地说了一句,而后便被钟茗倾身,压回了床榻上。

    “刚才心里有事,不够尽兴,春宵苦短,既然决定了要相伴一生,自然更该珍惜眼前,这一生只一次的美好时光......”

    容韵一时哑然,还未想好说些什么,便被钟茗那一双乱摸的手搅乱了思绪。他攥紧床单的指节一僵,而后绞得更紧了。

    室内的烛火被钟茗一个弹指又熄灭了。

    容韵缓缓地伸手环抱住钟茗,极轻地“嗯”了一声。

    眼下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知道了钟茗不是此间人士,却也知道了即便如此她仍旧为了自己愿意留下的事情。

    容韵闭上了眼,脖颈和胸膛处的舔舐吮吻让他一时恍惚。

    他何其有幸。

    大约是情绪波动,酒劲上头,那一晚上的容韵对钟茗极其纵容。以至于极为充实的一晚过去之后,连他都羞愤得躲了钟茗几天。

    那之后他们在教中又住了几十年,钟茗终于还是觉得无趣,便和容韵商量了一番,决定抛下教中事务,出去游历玩耍一番。

    于是他们说做就做,又花费月余安排好教中一切事务,正是卸任了教主之外,一同私奔去了。

    天南地北,无论是三月春草还是大漠孤烟,他们都牵着彼此的手,一一看过。

    那之后过了百年,地上景色换了又换,钟茗和容韵一起走过的地方四季更迭,早已寻不到他们经过的痕迹。

    坊市间流传着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魔教教主和一位修士的爱情故事,版本写了几十个,却没人给出过印证。偶然有人在路上遇见过两人,却也没能认出,便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毕竟谁也猜不到,那一对看起来恩爱非常的小夫妻,实际上正是话本的两位主角。

    握紧的手几十年未曾分开,而相爱的人也永远如同新婚时期,浓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