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

    三日后，顾叶白敲响了周世昌的办公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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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昌一抬头，将手中正在看的文件翻过来压在最下面，这才扬声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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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推门而入，笑意盈盈，“周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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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顾上校，”周世昌冷冷地一笑，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倒是稀客，找周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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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不以为忤，仍旧带着一贯的浅笑，“处座找你，托我捎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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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昌扯扯嘴角，起身拿起几张文件放进档案夹，向门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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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飞快地瞟了一眼，状似随意地道：“周上校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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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差把人犯送去陆军监狱了。”周世昌笑了笑讥讽道，“那人招的痛快，这也是多亏了顾上校高超的审讯技能，才让我们组工作进展得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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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并未被激怒，只淡淡地说：“周上校快去吧，处座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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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昌冷哼一声，推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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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后，顾叶白却不急着离开。她静静地站在周世昌办公室中，目光掠过书桌抽屉、立柜、保险柜，再目光一转，掠过半掩的门外走廊，和室内南面的玻璃窗户。顾叶白上前一步，向窗外望去。窗外不远处是军情局的南门，现在正是上班时间，故而人迹寥寥。顾叶白心里一动，却忽然听到门外响起几名军官的谈笑声。她快步闪身在门后，待人走过去后，才若无其事地自周世昌办公室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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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扶着扶手慢慢地往楼下走，不时有军官向她打招呼行礼。她一律笑着回应，大脑却在飞速地运转。周世昌已经开始准备押送祁老板的计划，她必须赶在计划实施前偷到方案。如何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能在出事后混淆他们的视线，不会牵连己身，是她目前首要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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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刚要按下把手进门，目光无意中瞥到了走廊中的烟雾报警器，突然动作一顿，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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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时，正是军情局的办公时间，不时有行色匆匆的军官士兵快步走过走廊，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卫生间悄然升起的一缕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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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时零四分，风平浪静的军情局大楼内，突然响起尖锐的报警声。恰如一粒石子骤然投入波澜不惊的水面，激起千层浪。这些军官特务平日里见惯生死，手上沾染了无数人的淋漓鲜血，却在事关己身的时候格外惜命。不多时，人人都从办公室中跑出，争先恐后地向一楼大厅的门口奔去，嘈杂的脚步声中还混杂着“保护处座”“上校！上校！”之类的焦急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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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办公室中的周世昌听到警报时正在完善桌上的计划书，今早处长孙公博对于祁老板的供词不太满意，认为既牵查不出更多的间谍，破获的两个岭北据点也人去楼空，没有太大的收获。不过祁老板此人本身就是一条大鱼，只要后续押送一切顺利，功劳是肯定的。因此，周世昌对押送祁老板的计划格外上心，打算进一步精进。突然警铃响彻整栋大楼时，他一怔，隔壁的副官敲响了他的门，“上校，不知道是哪里着火了，您快些下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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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世昌一惊，腾的起身，刚想往外走，却突然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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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了皱眉，回头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还是为保妥当地将其放进了一旁的抽屉中，上了锁。门外的副官焦急地拍门，“上校，上校，您听得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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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什么！这就来。”周世昌没好气地吼了一句，最后看了一眼抽屉，推门出去。离开前，他还是不太放心地锁上了门，这才带着副官跑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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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室里随着他们的离开而陷入安静，突然，窗口处传来微弱的响动，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悄然攀上了窗沿，狠狠一用力，一只踩着锃亮长筒皮靴的脚轻盈似猫般蹬上了窗台，顾叶白整个人从外跳进了办公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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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顾不上有些急促的呼吸，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书桌前，想起方才躲在窗外看到的情景，不由得暗叹周世昌的敏感谨慎，顾叶白当时甚至以为他发现了端倪，身上隐隐地泛起了一层冷汗。幸好，她这个冒险的计划到底是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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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迅速地从兜里抽出一根铁丝，迅速地看了一眼表，三时零七分。大概在三时十分的时候，大部分人员都会跑到楼下，接下来处长孙公博会开始清点人数，调查此次警报响起的诱因，她必须尽快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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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时十分，军情局楼下聚集了一众军官士兵，处长孙公博被围在中间。他五十岁上下，眼镜片后的一双狭长的眼睛精明而深邃，头发齐齐地梳在脑后，一丝不乱。他沉声对秘书道：“清点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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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秘书快步走至孙公博面前，“报告处座，顾上校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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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公博眉一皱，刚要说话，赵奚玲抬腿出列行礼，“报告处座，我们上校出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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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时间，顾上校出去做什么？”孙公博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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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座，叶白来迟。”忽然听到正门一声清亮的女声，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顾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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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公博看着走至面前行礼的顾叶白，淡声质问道：“顾上校在上班时间，为何不在军情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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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叶白镇定浅笑，呼吸丝毫不乱，“处座恕罪，下官并非有意擅离职守，只是谢将军忽然打来电话，说有样私人物品落在了下官这里，要派司机到我这里来取。叶白也是没有办法，又担心扰了各位工作，便让司机去街对面等我，这才出去片刻。还请处座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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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但顾叶白算准孙公博惧怕谢铮，必然不敢过多追究，且谢将军与情妇的私事，以孙公博的精明，必定不会没眼色地向谢铮求证，这么一来，此事算是瞒天过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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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孙公博听后，只是随意地训诫了几句，便将此事轻轻放下了。毕竟，他面前还摆着一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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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顾上校归队吧，陈秘书，你来说说此次火警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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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公博的得力亲信陈秘书上前，躬身道：“处座，大楼内并未发现任何火情，只是，刚刚下面人在二楼男卫生间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它触动了烟雾报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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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中，赫然是一节燃烧殆尽的香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