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自己的omega缺乏独占欲

    “去你妈的伍圆！”张骁攥着手机痛骂，“你好大的本事！蹲个栾飞雄也能出事！你脑子喂猪了吗，叫一个资历浅的小丫头跟一个刚出过事的omega去守，你手底下那么多人是死的吗！你知道对方是几个人吗！”

    陆天沉着脸开着车，张骁的骂声在车里震得人耳膜发痛，陆成也低着头，不知道在用手机发什么信息。

    “回去再收拾你，小谭医生那边你多关照一下。”张骁压着火，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杨溪，“我不在，顶上肯定压着谭玉的事情不给朴陵那边知道，你别跟谭玉多说，这孩子心思重。等我想办法。”

    他挂了电话，一时间车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谭医生怎么样？”杨溪打破寂静，低声问，“他的alpha知道了吗？”

    张骁烦躁地摇了摇头，“医院那边说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谭玉的事情比较麻烦。”他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姓栾的给他泼了不少脏水，李翘又在朴陵，上次误杀李曾儒的事情又没过去……上头的意思是暂且不要透露栾飞雄被捕的事。”

    陆成不作声，手里拿着个打火机摆弄。杨溪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也忍不住叹息，“是怕影响我们这边抓捕周锦和的行动吧？”

    张骁勉强点点头，“小杨那边的坐标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晚就能包围锦会。”

    “是吗。”杨溪喃喃道，“可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周锦和他……”

    陆成停了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杨溪。

    “周锦和虽然是alpha，却没有一般alpha本能的那种亲子观念或者保护欲。”杨溪慢慢措辞，“我不信他会在意自己的骨血，毕竟……他对自己的omega都缺乏独占欲。”

    “张队。”陆成忽然开口，“我的人仍然给你用，但是我个人估计要回一趟芳潭。”他脸色阴晴不定，“公司那边说芳潭有几个人捣乱，恐怕是万华的余党，只是他们先捂着没给你们官方说。这事可大可小，我得亲自去一趟。”

    陆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一言不发地停了车。

    剧痛贯穿脑海，谭玉哽咽着从昏沉中醒来，立刻感到腹内一阵难耐的热痒，“唔！”

    “检验结果好一些了。”方林查看了他的心率，让护士给谭玉换了注射液，在他的床头坐了下来，“我知道你疼得厉害，忍一忍，熬过这两天，痛感会减轻许多。”

    “给我加点抑制剂。”谭玉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胸口发闷，“镇痛的药慢一点上没关系。”

    方林苦笑一声，“谭医生，镇痛一开始就上了，不然你现在应该痛得在床上打滚了。信息素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这两天都会比较辛苦。栾飞雄的手段太恶劣了，你能撑下来全靠着你自己平时训练出的好身体。”

    他似乎注意到谭玉胸闷的症状，调慢了一点点滴的流速，“不要担心，你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你的身体很好，体内的alpha信息素也只有五种，这种情况治愈的机会很大。”

    “谢谢。”谭玉低声道，“我没能帮得了韩先生，你——”

    “小钦的事不是你的问题。”方林打断了他，“你只需要配合治疗，再多想的话我只好让心理评估的赵医生再来一次了。你上次的评估报告可不是太好看。”

    “方医生，”一个年轻的护士敲了敲门，“有人要探视谭组、谭先生。”

    方林沉了脸，“不是说了他身体没恢复，不能探视吗？”

    “是……议长。”护士为难道，“他们都做了信息素屏蔽，执意要慰问谭先生。”

    方林狠狠拧着眉头，转身出了病房。议长已经带着人站在门口。

    “您可以探视。”方林微微躬身，“但是您的随从不宜进入，毕竟omega的感官敏锐而脆弱，恐怕不适合见人。”

    议长抬手接过下属手里的营养品，朝方林微微颔首，“有劳了，方研究员。”

    “我以为最先来探望我的会是队里的人，没想到能让议长先生亲临。”谭玉勉强坐着，病号服衬得脸色灰白，“我自认为并无什么特别，竟能得到您的关照。”

    “小谭医生。”议长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毫不掩饰地检视谭玉的表情，“你因公负伤，又抓住了栾飞雄，按例应该复职。”

    谭玉并不接话，他累得厉害，体内混乱的痒渴折磨着他。这样的话术他并不陌生，在omega身体脆弱时的问话本身也是审讯的一部分。

    “只是……嫌疑人举报你跟他们早有联系，甚至是他们从小培养，安插在防卫队和李翘身边的钉子。”议长坐了下来，与谭玉目光平视，“当然我们是不会采信他们的污蔑的，可是关于你还有些不利的声音，比如……你杀死李曾儒并不是误杀，而是为了让你的配偶李翘上位。”

    谭玉面无表情地看着议长，仿佛对方只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事，直到确认议长并不会再说什么，才开口道，“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现在被信息素紊乱折磨得要用止痛药，可是你们口中的配偶却被隔绝消息，完全不知道我的情况。”他讥讽地笑了笑，“说白了是你们不敢让朴陵李家的现任当家知道，为了抓一个跳梁小丑，他的，配偶，居然被人轮jian到卧床不起。”

    谭玉直白的用词让议长忍不住皱眉，“小谭医生，城邦之间的信息并不是互通的，尤其对于李家这样跟锦会有过瓜葛的对象，我们芳潭自然要小心应对。你的资助证明、出身调查都并不干净，我以为你应该懂得利弊，自己退出防卫队的有关部门，不要等到我们查证了之后把你送去调查——”

    “何必这样逼这孩子。”

    谭玉一怔，却看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优雅的年长女士。她向二人点头致意，微笑着开口道，“谭医生，议长性情刚烈，说得过了。你在防卫队的表现一直很正直，你们张队也一直很看重你。”

    “城主。”议长起身行礼，仍是板着脸，“我不想为难他，但是他怨恨芳潭城，口出妄言……”

    “怎么会呢。”城主施施然走到窗前，温声道，“调查万华也是这孩子最开始坚持的，中间发生了一些悲剧，但受害者也并没有执意追究他的责任。”

    谭玉沉默地向城主行礼，垂着眼睛不说话。

    “不过防卫队这边恐怕确实不太适合他再待下去。出了李翘的事，又受到那么多牵扯，退一步也许对你更好。”城主关心地望着谭玉的脸色，“你现在身体也不太好，不如先停职一段时间，到山上我那里疗养一段。正好我身边也缺个帮手，等张骁回来了，还可以带一带你。”

    “我现在身上很疼，没有精力和你们周旋。”谭玉额头带着冷汗，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您二位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像这样把我揽在城主您的身边，也是不可能让我死心塌地的。”

    谭玉确实累了，他玉雕似的鼻骨在病房冷白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黯淡的阴影，手指轻轻按进被褥，“我不是张骁，即使你们在我最辛苦的时候接纳我，我也担当不了大任。就算李翘真的还愿意跟我保持关系，我也不会帮你们刺探李家的事，更不会为了芳潭城接管万华留下的禁药摊子……”

    “谭玉！你不要这样猜忌城主！”议长铁青着脸，居高临下地呵斥道，“你被万华一系的人培养成材，又跟李家牵扯不清，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摘掉过去的污点。城主难道不是为你罩想——”

    “我是靠我自己！”谭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声音却不乱，明明是回答议长的话，眼睛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城主保养得当的脸，“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福利院里头长得漂亮的omega一点也不少，其中也不乏聪明的。但是他们现在都在哪呢？为什么只有我靠着资助走到防卫队的前列？我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出这条路来的，我自己够拼命，够优秀，小栀也一样！至于李翘，是他追求的我，又不是我上赶着爬他的床！”

    “谭医生，你不必这么激动——”

    “我有什么污点……我杀了李曾儒，你们可以枪毙我，可以把我投入狱中关到死！”谭玉声音发涩，胸口剧烈起伏，“可是你们已经处罚了我，也同意了朴陵那边的请求，那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们没有资格再用这件事审判我！”

    病房中一时安静得可怕，城主面色不变，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套上精美的蕾丝。

    轻缓的敲门声响起，城主像是忽然被提醒了，慈爱地一笑，“谭医生现在也还在病中，我们也不便叨扰太过。你多加休息，以后方便的话再商量吧。”

    方林从外面打开门，躬身将两个大人物送了出去，才急忙关了门，来扶谭玉躺下。

    谭玉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只是躺下这么一个动作，脸色就白了几分，“抑制剂……给我一点抑制剂。”

    方林有些不忍，“那是饮鸩止渴，硬把……压下去，对你的身体损伤更大。”他试图转换话题，“没想到你倒是清醒，谁也不信。怎么样？除了生殖腔还有哪里疼？”

    谭玉竟然笑了笑，“我只要信我的医生就好……唔，心悸的厉害，骨头发胀。”

    “信我？我又不是你们医疗组的旧人，你就放心让我给你治。”方林翻了翻病历和药单，“心悸不是信息素紊乱的问题，是赵医生开的药。他认为你的精神状态不好，这已经是温和的药了。”

    “嗯。”谭玉倦怠地阖着眼睛，“我身上麻烦多，让那些没背景的医生帮我，恐怕给人家添麻烦。你不是保密级别很高吗？研究院的人，他们还不太敢折腾你。”

    方林静了一静，颓然道，“你这样的秉性，难怪落到这个下场。”他替谭玉拔了注射液，只留下留置针，“我早先就知道，因为你待小钦是很好的。”

    谭玉骨头又涨又痒，勉强笑了笑，“就因为你碰见我……托人去给韩先生送花？研究院的精英，不会这么心软吧。”

    方林靠在窗前，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小钦被我连累，我一辈子对不起他。可是我是……呵，所谓的重要科学资源，当时小钦回来，我最怕你们逼迫他马上提供线索。”方林顿了顿，压抑着情绪，“我看了他的病历，你没有用强制手段让他快速醒过来，而是一直用尽办法救他的命，减轻他的痛苦，最后是他在弥留之际自己醒过来……才交代了我的线索。”

    “对不起。”谭玉轻轻地说。

    方林摇摇头，已经控制不住落下泪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果你顺从上面的压力，用药……让小钦快点睁开眼睛说话，以他的身体，一定很快就……你这样保护他，小钦少受了很多痛苦，我非常感激。”

    谭玉缺乏血色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谭医生。”方林一字一句地说，“我绝不会让你死的，就算用尽方某毕生所学，我也一定要治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