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为众人解惑之夜
书迷正在阅读:拯救种马文女主【双】、被老肥丑轮jian的美少年(双性大奶,抹布)、放肆承欢、恋弟、(快穿)菟丝花生存计、永不满足(霸总攻x爱豆攻,男主是反派系列、那山那月那哨所、双性小狐狸的攻略系统(一受多攻甜苏向)、艳闻录、短篇rou文合集
楼下的吊灯被击碎了,玻璃渣子撒了一地,吊灯本身也摇摇欲坠。直哉跪在一个躺着呻吟的闯入者旁边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没有警徽,这身装备也不像警察。”直哉伸出手来给两人看,他的几个手指指腹上都有类似烧伤的痕迹。那闯入者脸上有被玻璃划开的伤口。“不是警察,但是却接种了疫苗。” “是那个资本家的私人武装?” “很有可能。” “等下,我刚才跟他们接触,他们好像并没有期望我的出现,也好像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他们非常清楚我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经过了仔细的调查,是那个资本家的话太容易做到了。” “难道是冲着泷崎君的mama来的?!” “我们来到这里的痕迹让他们以为这里的主人回来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他们找泷崎君的mama做甚?”直哉望向泷崎。 “泷崎爸爸是研究基因理论的教授,会不会那个资本家想要找的其实是泷崎爸爸?药剂出了什么问题吗?”芳贺说道。只是,如果这件事真要牵扯到泷崎的家人,芳贺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我还是觉得这个猜想的方向不对。”直哉说,“如果是那样,资本家就是在请人帮忙,先不说泷崎君的爸爸或mama会不会接受这个请求,哪有人请人帮忙是这样派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职业杀手硬闯进人家家里的?而且他们还武装到了血液里,明显是知道这栋房子里有吸血鬼!” “我觉得这猜想是对的,他们应该就是以为我母亲回来了。”泷崎打断了两人的讨论,“他们冲着她来,荷枪实弹和注射了疫苗都能解释得通。”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母亲,和你们是同类。” 空气一下子因为泷崎的话冻结了,直哉的脸上甚至满是可恶的数学老师出了道空间几何题时小学生们的神情。而芳贺的脸上完全是一片空白,好像泷崎的坦白还在茫茫宇宙中需要几万年才能传达给他。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泷崎的头低了下去,刚才说出实情时的爽快和勇气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只是——” “雪音!!” 直哉突然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在芳贺和泷崎的注意力都还未完全被吸引过去之前,又是一声巨响,清脆的破裂声自一旁传来。在意识到是前厅落地窗被闯进来的人击得粉碎之前,四处飞散的玻璃碎片已经披了三人一身。 芳贺因为本能的反应蹲下了,而泷崎则转向了闯入者咔哒咔哒地踩着一片狼藉逼近的方向。芳贺的理智没能战胜条件反射,他伸出去想把泷崎拉向自己这边的手连碰都没有碰到对方,只是随着身体不断下沉,最终他跌倒。 “泷崎——!!” 直哉非常粗暴地拽起了芳贺,把他拖向了另一侧,那里有家具的庇护,没有明晃晃地暴露在不速之客的枪口之下。 芳贺于是眼睁睁看着泷崎的身躯在颤抖了一会儿之后倒了下去。 “泷崎……君?!” 直哉拖住了芳贺,纵使芳贺使尽全力想朝泷崎扑去都无法挣脱。他的獠牙出现了,他全身的肌rou都开始纠结,他看向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噪音向泷崎靠近的那些人。 但是直哉拖住了他,把他藏在真皮的沙发后。“冷静!他们不可能杀人,那么轻易地就开了枪,可能只是麻醉剂!” 闯入者们又开始高声叫着,想把躲起来的两人逼出来。 屋外是晴朗的白日。 直哉碰到了之前被打倒的敌人丢下来的枪,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没有瞄准就将剩下的子弹全部倾泻了出去,目的地是摇摇欲坠的水晶吊灯。果然吊灯彻底被击碎,铁制的支架和最后的碎片倾数落了下来。 正好处于正下方的闯入者被打乱了阵脚,纷纷自顾自躲避。直哉趁机拉起芳贺向屋内更深处奔去。芳贺没能去救泷崎,直哉死死掐住他的手,他的力量在他面前微不足道。 “放开我!泷崎君他——” “游戏结束了!”直哉瞪着他怒吼一声,“现在事件的进展必须得跟随我的节奏。让那家伙回到他应该在的阵营中去吧!” “什么叫他的阵营?他难道不应该跟我们在一起吗?!” “你想说他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直哉的目的地非常明确,在这个大宅子里他径直进了一个书房一样的屋子,在一排摆满了大部头书籍的书架前摸索了一阵,忽然机关触动,书架后现出了一个幽深的暗室。直哉拖着不停在抗拒的芳贺进了通道后,暗门又自动关上了,顿时四周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和寂静,好像他们身后的追杀根本发生在另一个次元。 “这是什么地方?” “防空洞。”直哉答道。黑暗在吸血鬼面前根本不能算是什么障碍,他很快分辨出了应该前进的方向。“大概是战争时期留下来的。你们在那儿聊天的时候,我探索这个房间的时候偶尔发现的,试着走了一下,好像相当错综复杂的样子,不过一百米的长度岔路就有好几条,即使那些家伙能发现通道,也不容易追上我们。” 芳贺站住了,“我们完全可以带泷崎君一起来。” “我可不想带个拖油瓶逃命!” “我来负责照顾他!” “那你们两个就都成了累赘!” “直哉?!” “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泷崎说的话属实,那我们为什么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同类的气息?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那家伙毫无疑问是个人类!” “所以你就打算把他丢给追杀我们的人吗?!那些家伙数量并不算多,我们两个联手的话对付他们不是绰绰有——” “芳贺君!”直哉呵住了他,“我说过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们首先要弄清的是事情的始末,盲目地只是对抗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直哉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他知道芳贺会跟上来,但他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感受,当然也不会知道他会担心泷崎到什么样的程度。 只是他必须跟上来。 通道的尽头出乎了两人的预料,通道用一扇念头很久的铆着钢钉的门封住,门把上还挂了把古旧的大锁。直哉只一下就把锁卸了下来,好像对付的只是一根细铅笔。他们从另一段通道穿出,面前突然开阔,几辆救护车正停在远处。 这里是附近那所郊区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两人选了一辆装饰很过时的出租车坐上,直哉吩咐司机尽量穿山体隧道去另一头的旧城区,然后把车窗上挂着的散发着异味的窗帘全部拉上。 可以看得出芳贺的心思根本就是随着被丢下的泷崎留在了那栋别墅里,直哉只能叹口气,“你昨天跟我说的‘因为喜欢’,是什么意思?” 芳贺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问,马上抗拒着别过头去。 “是,那种……恋爱的喜欢?”直哉别扭着问。 芳贺仍然不答。不过直哉没有理由看不穿。 “真气死我了……”直哉无力地扶额。 “你真的不能正经一点吗?!”芳贺极轻的声音传过来。 “恋爱可是很正经的事情哦。”直哉说道。 芳贺转过头来。果然正如泷崎所说,他真的是只会脸红的吸血鬼。 但是直哉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别人的车上)跟芳贺讲解爱情观。“咳咳,我们待会儿去见一个人,叫中村,是第二代日裔移民。” “人类?” “是的。” “为什么在这种紧要关头我们要去见一个人类?” “我们得向他确认一些事情。” “他很厉害吗?” “他是个巫师。” 诹访看着泷崎醒来,后者果然因为在昏睡时被换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非常惊讶。警察怕他醒过来时不老实,给他反手铐在了极重的铁制的椅子上。他头上是刺眼的灯,压得很低,以营造出压抑的气氛。不过刚被麻醉剂折腾完就给铐在了审讯室,看来警察是不打算把他当一个证人来看待了。 “……诹、诹访さん?”泷崎眯着眼睛认出了他。 “哟,我们又见面了呢泷崎君~” “这是什么地方?!”泷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这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受,他也马上意识到了这点,发现自己被铐住动弹不得后就安静了下来。 “这里是警察局,现在是中午,你刚被弄进来没多久。不过你放心,他们暂时还不会伤害你。”诹访说道,也算是安慰了,但同时他也透露出了讯息,这只是暂时,情况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就取决于泷崎的表现了。哦,不对,也同样取决于诹访的表现。 “诹访さ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诹访拍拍桌子上两大叠卷宗,“我是被委托来审讯你的。” 泷崎消化了一下他的话,醒悟道,“难道说,你一直都站在警察这一边吗?” “怎么会,现在的当局可不是我原来服务的那个当局了,没了靠山的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只不过他们可能觉得有过一面之缘的我来审讯你会有效一点吧。嘛,其实也是因为局长大人要过会儿才能赶过来而已。你的事情比较敏感,他也不希望太多的下层干部知道这件事情。” “……你要审讯我什么?” “问你芳贺和直哉在哪里你能回答得了么?” 泷崎摇摇头。 “那就是了嘛。所以我打算换一种问法,”诹访打开一份卷宗,“先从告诉你真相开始,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再自己做判断,如何?所以,你就先安静地听我说吧。” 泷崎看了一眼诹访,后者正把食指放在嘴前做着噤声的手势。泷崎用余光看了看周围,明白了在这个审讯室里两人的所有对话和行动都正被警方监控着。 诹访把卷宗推给泷崎看,“这是你和芳贺一起处理的那起连环杀人案件,对吧?案犯是个出租车司机,先迷倒乘客,将他们带去偏僻的地方残忍地杀害。你们后来是在博物馆将他……”诹访做了斩首的动作,“对吧?” 泷崎点了点头。 “当然,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个丧心病狂的吸血鬼。” “别告诉我是因为这些极个别案例警方就决定把吸血鬼赶尽杀绝。” “你说错了两点,一,当局虽然做出了对策,但真的不是什么赶尽杀绝。这种疫苗只是在警告吸血鬼,不要来惹我们,否则后果自负。这可是在保护这里脆弱的住民。” “我并没有看到有哪里的平民接种了疫苗。” 诹访咳了一下,看来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展开。“你说错的另外一点是,这并不是个别案例。这只是诸多案例中的一起而已。” “什么?” “类似这起案件的连环杀人事件,至今为止总共发生了超过六起。”诹访将卷宗往后翻了几页,“相似的情形,相似的无共同点的受害人,遭受宛如野兽般暴力的尸体,以及干涸的血液……”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公开?!” “你说什么?公开?”诹访抛给他一个异想天开的眼神。的确,这样诡异的连环伤人事件发生了那么多起,光是应付受害人家属就已经够呛,公开的话引起的社会恐慌是当局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连芳贺さん都不知道……” “有些案件是发生在芳贺接手的那个案件之前,警方一开始仍是有抓捕到非人罪犯的实力的,但是后来案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棘手,芳贺就被派了出去。他的处事方式果然相当利落,直接就给对方断了头。但是,这样的事件仍在发生,依然有很多疑似吸血鬼的凶手在深夜里索取人命。警方忽然意识到,以前所谓的绥靖政策变得行不通了,因为不够强硬,因为某种程度上纵容了对方的存在,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子收拾不了的情况发生。他们果然还是觉得,不同的物种,不同的人,是不可能和睦相处在一起的。” “实行了近三年,现在开始否定你的理念了吗?” 诹访苦笑。“现在你觉得如何?警方做错了吗?他们只是想保护人命而已。” “他们只是恐惧而已吧?” “晚上不敢上街散步,你难道不会恐惧吗?” “明明是不管正面交锋,才做出了什么疫苗来被动地保护自己不是吗?” 诹访眯了眯眼睛,泷崎的态度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闯入吸血鬼的家里,使用的却是麻醉剂而不是实弹。” “芳贺不该死啊,他只是个执行者,他并没有导致这种状况的发生,难道不是吗?用麻醉剂只是想把你们控制住而已,不对吗?” “前一波人还是真枪实弹,下一波人却换上了麻醉剂?是没想到我这个人类会在那里吗?” “大概是真没想到。” “资本家的武装部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 “为什么想要袭击那栋房子的主人?” “你难道不知道吗?” 门腾地一下开了,泷崎逆着光看不清楚,但来者确实是衣冠楚楚,系着和衬衫颜色很相配的领带,领带夹上方镶嵌着一颗闪闪发亮的钻石。“诹访先生,给他看另一个档案如何?” 诹访在那人和泷崎中间切换了一下眼神,之后照做了。他打开了卷宗,拿出来的是写着泷崎名字的档案。 “如你所见,我们非常仔细地调查了你。”那人说,走近了一点。 “帮助一个帮助了人类那么多的人,你们有必要这么好奇地调查我吗?” 刚刚走进来的人笑了笑,“事实证明,这份调查十分值得,泷崎先生。你是8年前移民而来,之后就一直在那家报社工作,对吧?” 泷崎只是瞪着他。 “你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记者吗?” “我是一个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却被你们铐在审讯室里的记者。” 诹访大概是觉得滑稽而轻笑了一声,相对的那人却冷笑了一下。 那人走过来,开始翻阅卷宗。“一个月前,北区的一个农场被报道过出现了水怪的新闻,本以为又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是之后这件事莫名其妙地就沉了下去,那里再没有出现过类似的袭击事件。那起变态杀人事件,那个屠夫,第二天我们抓到了凶手,他居然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并且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再后来的所谓凶宅事件,宅子主人的侄子最后来警局自首,承认那是自己用了一些小伎俩来蒙混眼球,目的是为了把叔叔的财产占为己有……这些事件本不该有什么共通点,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蛛丝马迹,那就是你,泷崎先生,这三起事件,你都作为记者去拜访过当事人,对吧?” 诹访皱眉,不过看上去像是装装样子而已,“那又如何?” “我可不相信什么巧合。”那人又朝泷崎逼近了点,灯光终于把他的整张脸照亮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和那栋别墅的女主人是什么关系?” 泷崎没有回答。 “或者,我也换一种问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芳贺站在这个看上去异常陈旧的仓库门前,举起来敲门的手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对20米开外的直哉吼道,“你也不要这么夸张吧?!” 直哉似乎认为这个音量会吵到某个人,他做了嘘的手势后观察了好久没有什么具有威胁性的动静后,才说道,“我说了我殿后了,加油雪音!” “殿后用得着殿得那么远吗?!” “哎呀我怕那个,那个什么……” 直哉貌似对中村存在什么内在的恐惧,虽然他对芳贺也不愿意多解释什么。看他现在的表现,不像是在装什么腔势。 “……”于是芳贺只能自己敲了敲门。 住在这一片的人大概都听说过这么一个怪人,在林子的外围建了一栋小房子,但是却有一个占地比房子大上好几倍的仓库。有人说那家主人是个科学怪人,天天宅在那个仓库里面研究可以毁灭世界的大杀器。也有人说那家伙说不定是个变态杀人狂,仓库里一定挂着好几具美少女的尸体。除此之外的谣言还有很多,但都毫无例外地肯定一点:那家伙终日都见不到人。 不过可惜这一点也是错的。那个经常在花园里出现让别人误以为是请来的园丁的人就是中村。 刚进入夜晚不久,只有仓库的小窗口映出来一点灯光。虽然是直哉要引荐的人,但敲着门的芳贺却有一点不安。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应门,芳贺回头看了一眼直哉,后者正半蹲着,一副见势不妙马上就跑的样子,见芳贺疑惑地看他,只是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管了。” 芳贺本来想用力挣开门锁,但意外的门相当轻松就给拉开了。里侧的确是挂着一把锁,但已经断在了一边。 芳贺朝里头看去,那里有一张被各色纸张和不明物体掩埋住的书桌,亮着的就是桌上一盏老旧台灯。阴影里还可以看到两排书架,上头也堆着不少东西,看上去都很有年头。偌大的仓库可以称之为家具的只有书桌和书架,空旷处放置着一些不知所谓的大件物品,石碑和雕像,一截看上去像是棺材形状的树干,还有一边的架子上栽培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芳贺往前走去,脚下意外地踢到了一个翻倒的杯子,本来已经淌了一地的水又溅了几滴在芳贺的脚踝处。水温还在。 突然之间,一阵熟悉的气息急速扑来,他能感到有一样物体正朝着自己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女性的尖叫。芳贺做出的反应是把身体的中心放得足够低,在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指接触到自己的一刹那,芳贺准确地扼住了那人的脖颈,借着冲击的惯性把那人扔飞了出去,给栽培的植物提供能量的紫外线灯被摔得粉碎。 那个人,应该说是她,倒在地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直哉已经一脚踩住了她的前胸,“几十年的小孩子都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你的监护人呢?” “你们,”有声音从仓库的更里头传过来,“稍微尊重一下别人家的财产安全好吗?”一个身材不算高大的亚裔男子从暗处走出来,一身格子衬衫配牛仔裤倒是和他下巴上的胡茬遥相呼应,十足的随意。 直哉眯了眯眼睛,下一秒便躲在了芳贺的身后,于是芳贺一下子猜到了,“你是中村?” 中村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些阴郁,也正是这时他的身后又走出了另外一个男人,一脸蛮横的表情,狠狠推了中村一把,押着他来到了两人面前。刚才被打倒的女人也理理头发站了起来,用嘴型说着什么不服气的话。 “我是。”中村终于说。 事情好像变得越发复杂了……芳贺想。 直哉认识挟持了中村的男人,那是他之前拜访过的当地吸血鬼中的一员,名叫安德鲁。此时两队人马都在那张书桌旁坐了下来,并且再次进行了自我介绍,中村略显尴尬地坐在中间。 那个女人是安德鲁的伴侣,两人的打扮都很朋克,皮衣皮裤,还有一头足以视为当代化学奇迹的发型。那女人看上去比她男人要老上很多,但还好吸血鬼的外貌是不会反映其真实年龄的,这一点倒是跟善变的人类如出一辙。 “真没想到你们也会来找这个叫中村的家伙。”安德鲁虽然说的是“你们”,但他主要看的还是直哉,而且从他那充满讥笑的眼神看来,他并不喜欢直哉。 “你们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芳贺猜直哉想问的其实是“你们找他干嘛”。 安德鲁的伴侣似乎是在冷笑,“我们通过自己的线人找到的,这个家伙就是提供那该死的药剂原始配方的人。” 芳贺从对直哉瞳孔放大程度的观察得出,他的确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在害怕中村? 中村好像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提供,是他们偷走了我的笔记!” “你的书架上满是笔记,他们怎么就如此准确地拿走了写有对吸血鬼抗体的那本呢?” 中村斜了那女人一眼,“我要答出来才有鬼呢。” “你可是个巫师,你能让自己的笔记那么容易被别人偷走?”安德鲁说。 “我当然不能!但我还是让人偷走了非常抱歉!!” “你真是个巫师?”芳贺插了句。 中村看上去更不高兴了,“我们这一行没有统一制服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认为那本笔记可能是怎么丢的?”芳贺又问。 安德鲁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居然相信他?!” 他的伴侣也立刻产生了共鸣,“他是个人类!还是个巫师!他了解我们这样的存在,也知道该怎么对付我们!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们的敌人?!” “并不是多有的人类现在都成了敌人。”芳贺对他怒目道,“你最好闭上你的嘴巴,女士。” 中村对于两派人士产生的分歧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扬了扬眉毛说,“我从祖父那里拿到了几百册家族古籍,因为实在太过陈旧,我就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把它们全都重新抄写了一遍。被偷的是其中一本曾祖父的笔记,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它的摘录,所以原本就一直就这么放在那里很久没有动过,要说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偷走的我还真没有注意到。”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一个月前,我想把发霉的古籍都搬出来晒太阳的时候。” 安德鲁显然还是不相信中村的说法,“既然你一个月前就察觉到了,你怎么可能就这样听之任之呢?” “那你要我怎样?在报纸上登寻物启事吗?况且那笔记又不是只记录了对抗吸血鬼药剂的配方,我怎么可能知道偷走它的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对付吸血鬼的方法被一个日本家族记载在书中,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了。” “我的曾祖父遇到过你们的同类,那是在100多年前,我在他留下来的日记里读到过这件事,一定不会有错。”说道这里中村意味深长地看了始终一声不吭的直哉一眼,“曾祖父他甚至都把那只吸血鬼的名字给记录了下来……” 众人于是纷纷望向直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欣赏着自己衣角的眼睛抬起来无奈地说道,“年轻气盛,你们懂的。” “中村君,你有没有想到偷走你笔记的人可能会是谁?” 中村想了一下,“我前几年刚搬来这里,平时也不会和附近的人来往,送报纸的邮差的话一直都是熟面孔所以应该不会是……等等,半年前有个什么什么杂志的记者过来采访我,但没说几句就被我赶走了。除此之外的话我还真想不起来接触过什么陌生人。” “那个记者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是个男的,他大概是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字,但我想不起来了。” “我不相信他。”安德鲁的伴侣仍然这样断言道,“警方会知道100多年前这个家伙在日本的祖先找到了对付吸血鬼的方法这件事始终让我想不通。只能是这个中村去主动找到了政府提供了配方才说得通不是吗?” “我没有去知会你们,你们不是照样找到了我吗?!”中村看上去快要到达他情绪的极限了。 “等一等,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一种角度去思考?”芳贺说道,“我们说不定把整件事情的因果关系给颠倒了!” 直哉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假设半年前来找中村的记者是真货,他可能是通过附近居民的口中得知这里住着一个怪人于是来做采访,但是中村态度不好说了几句就要将他赶走(中村:他很烦人哎!)。于是记者很不服气,同时又十分好奇这个亚洲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于是他趁中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走了一本笔记。” “你是说,那记者根本不知道笔记里面有什么?” “是的,他带回去之后怎么处理这本笔记的先不去管它,总之流出的笔记辗转被那个资本家看到了,他找到了其中的价值,于是利用自己的人力财力,将对抗吸血鬼的武器实践了出来。可能是出于什么金钱或者权利的交易,他后来又将这项武器交给了警方。” “你是说,整件事完全是机缘巧合?” “那个记者并不是为了让现在的状况发生而偷走了笔记,而是他偷走笔记的意外行为导致了这种复杂的局面。” “你再等一下,”中村打断了他们,“虽然事情的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这两位说了,但有件事我一直心存怀疑。要实践这个药剂的配方需要一种十分稀有的植物,但是这种植物偏偏在欧洲这种天气和土壤条件下生长不起来。既然药剂真的被制造出来了,那就是说有人人工栽培出了那种植物?” “中村君,这很难吗?” 中村叹口气,“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做不到而已。” “那那些是什么玩意儿?”安德鲁指了指仓库里那两排栽培着的像杂草一样的东西。 “这是那种植物的其中一种亚种,虽然能在这里种出来,但是它的药性还远远达不到制作药剂需要的程度。” “那你种它来干嘛?” “驱蚊。” 直哉不动声色地捂了捂嘴巴。 “我想我们找到了突破口。”芳贺说,“首先,那个资本家制作药剂的初衷说不定只是为了投机获利,这一点警方应该也能想到,那这样,若是从资本家那里出了什么差错,警方一定会主动抛弃他这个盟友好甩掉身上的泥。另外,制作药剂需要的植物那么特殊,如果我们能毁掉植物的供应来源,就可以阻止药剂继续生产。” “你怎么就知道,它们还没有生产出足够的数量?”安德鲁摊摊手问。 “直哉说,新上任的警察局局长有本地教会在支持他,但是目前为止教会的势力还没有登场不是吗?” 直哉拍了拍大腿,“若是所需药剂已经生产完毕,马上就要应用到所有居民身上,那么教会就一定会先站出来进行舆论的宣传,毕竟在传统观念中教会就是对抗吸血鬼的正义势力!” “这还只是我们的推测,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只能拼一拼了。还有中村君,你说你对那本失窃的笔记做了摘录对吧?” “没错。” “我们想请你做出解药来。” 中村和其他人却都扬起了眉毛看着芳贺。 “诸位,我是个人类,并且虽然不怎么成器但也算是个巫师。因为职业和家族的东西,我虽然不会主动跟你们这些异类接触,我仍然会尊重你们的力量。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帮助你们。我的生存之道就是少管闲事,我不想让我们家的秘术失传。” “我知道。我请求你的帮助,是因为我们真的需要你。” 中村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安德鲁和他的伴侣都沉默着。中村于是笑了笑,“这个忙我可以帮,看在你这个人非常有趣的份——” 中村的话还没有说完,仓库仅有的两扇窗突然被打碎,芳贺看到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一瞬间一阵烟雾就弥漫了开来,整个仓库马上充满了这种雾气。虽然吸血鬼较人类的身体有很大不同,但是这种化学武器倒是不分彼此地中招,五个人马上都咳嗽了起来。 这场讨论居然热烈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仓库已经被包围了。果然没过一会儿大门被踢开,几个带着防毒面具的武装人员冲了进来。芳贺想要反击,但直哉已经护住了他示意他逮到机会就先逃跑再说,而这个时候芳贺已经看不见安德鲁他们了。 中村爆了句粗口,“可恶!我的窗户!!” 芳贺其实挺想纠正他的重点,但想想还是算了。 “喂,躲后面去。”中村突然说道。 芳贺和直哉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中村从桌上取过一个不起眼的瓶子。 “我说!稍微尊重一下我的财产安全好吗?!” 他把瓶子掷了出去。 没有发光的神奇纹样或者什么魔法少女变身的特效,芳贺在斑驳的雾气中只能隐约看到从碎掉的瓶子中流出的液体呈银灰色,此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分作若干头朝各自的目标急速游去。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呜哇——!!” 对方显然没有料想到自己会受到这些水滴的突然袭击,,叫喊声从各处传来,入侵者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芳贺和其他“人”都还处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疑问中时,中村已经自顾自跑到了他的书架边,开始往一个包里头装东西,“你们谁去把我停在院子里的车开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这种小把戏撑不了多久的。可恶,非逼得我无家可归么……” “小把戏?” “他们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攻击,只是那种液体通过皮肤接触在他们身体里产生了药性,麻痹神经和制造幻觉,让他们感觉好像有一头象正踩在自己身上。小把戏而已,药效消失了他们就又会生龙活虎的了。” 直哉听到之后似乎相当不以为意,“你的祖先要比你厉害得多了。” “时代在改变,总有一些东西要随之衰竭,我也无能为力啊吸血鬼先生。而且,比起巫师来我其实更能算是个药理学博士。” 两分钟后安德鲁把车开了过来,中村带上了他所说的制作解药所需的资料。虽然还未夜深,时间尚早,但一行人还是决定以最快速度奔赴下一个藏身之地。一路上直哉和安德鲁的伴侣突然之间达成了共识,开始不停抱怨这么被人类追得满世界乱跑真的是太有失身份了。中村则负责嘲笑他们思维老旧,都21世纪了还以为自己所谓的高贵血统能有什么威慑力。 “你们一族真正的尊严不应该是‘挑食’么?只有人类之中同样高贵的血脉才配得上我们什么的?” 于是两位显然不那么“挑食”的人马上闭上了嘴巴,只是安德鲁威胁了句“把你吃掉”,然后把车开得更快了。 芳贺跟直哉和中村一起坐在后排,后者随后就开始翻他的书,把好几本摊开在膝盖上,捻着书页寻找他需要的信息。正如他所说,中村显然把内容整理地相当整齐,有几个地方做了注释,一旁还配上了一些古怪植物的照片。在某一页的空白处,中村以极其小的字体写了点东西,虽然车里的光源只有外头空中的月亮,但芳贺还是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他的注意力马上就给抓住了。 中村注意到了,有些介意地合上笔记,“你居然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那个,不是,我看到你在空白的地方写了注释,提到了吸血鬼的血统传承。” “那是我曾祖父的注释,我只是原模原样给抄了下来而已。” “上面写着,吸血鬼选择中意的人类,吸走他们的血液的同时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对方体内,以此方式来进行血脉的传承?你的祖先是怎么知道得这么仔细的?” “你不用想太多,我曾祖父当时认识不少西洋人,可能是他从国外的书上看到就记了下来而已。我觉得在座的几位都是以这种方式得到血统的对吧?” “不过这不是唯一的方式。”直哉说。 “不是唯一?” “当然不是唯一的方式,”安德鲁的伴侣插了句,“我们还可以生孩子。” “吸血鬼还可以生孩子?!”中村貌似很感兴趣,右手已经探进包中摸出了笔记录。 “我们的生殖功能的确不像人类那么发达,但要生个孩子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不过我们有的是时间,所以这种事情不那么必须,很少有吸血鬼会抱着传承和爱人的血脉这种想法去怀孩子的。我想后面两位绅士一定还没有试过吧?” “等等,那,”芳贺抓住机会马上问道,“那,吸血鬼和人类能生出孩子吗?” 安德鲁回答说,“那要看情况,如果男方是吸血鬼的话要简单得多,虽然跟正常生殖比起来还是很难的,因为女方的生产常常不会顺利,最终死亡的几率很大。但女方要是吸血鬼……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成功的事例。” “怎么,你是想把某个清纯女孩子的肚子搞大吗?”安德鲁的伴侣也紧抓机会嘲笑了一句。 芳贺没有去理会她的话。如果泷崎没有说谎,他的母亲是芳贺的同类,那作为儿子的他到底是怎么样降生的?芳贺也曾想过泷崎或许只是他父母领养的孩子,但他见过泷崎夫妇的照片,泷崎很像他的父亲,而且从泷崎说话的感情来看,芳贺很难相信他是领养的。 直哉用芳贺看不到的眼神注视着他,他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关于泷崎的处境,直哉其实并没有像芳贺想象的那样放心,他不知道等下次见到泷崎的时候那家伙会不会已经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不过只要他们不跟泷崎接触,他都将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是真的,他真的很想告诉芳贺,不去想他,不去关心他,不去联络他,会是令当局觉得那个家伙并没有多少用处的先决条件。不过直哉也知道,一旦他们安顿下来,芳贺是不可能不提去救泷崎的事情的。 当然他也只能叹口气而已。虽然他一直都以监护人自居,但对于芳贺对于同类的复杂情感,他能做的只是叹口气而已。 “嗯?” 突然一张卡片似的东西从中村翻动的书页中掉了出来,直哉盯着地板叹气倒成了最先发现的人,他弯腰去捡了起来,是一张名片。看到名片主人的名字时,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为什么他的名片会出现在中村的笔记里?! 直哉盯着那个名字,想象着半年前被感到烦躁的中村赶走的新闻记者抛下了自己的名片,中村随意对待了这张名片,最后名片被当成了书签…… 直哉将名片捏在手心里,随便说了句“掉下来了哦”就将纸片又塞回了中村的笔记里,中村正忙着手上的事情也就没注意。 芳贺看着窗外在沉思,也没有注意。 泷崎在审讯室被关了一整天了,但他似乎什么也不想说,看似沉思却也像放空。制造着压抑气氛的低垂的吊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普通的日光灯,将不足十平米的室内照亮。诹访走进来时就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情景。 局长反复问着泷崎他的真实身份,但是泷崎自那以后就没有开过口,局长压抑着脾气无功而返。不过诹访倒是觉得,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也许答案再简单不过呢? 诹访开门进来,一同带进来的还有室外一片混乱的脚步声和喊声,警察们好像正因为什么事紧张不已,集结着的不少人员正准备着武装,各种枪械金属的碰撞声响作一片。 泷崎对这幅情景还算感兴趣,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着诹访。 “想知道他们在准备什么吗?”诹访环起双臂,看上去很酷。 这时一个年轻警卫进来。“这个人要转移。”他看了诹访一眼。 “给我们一分钟。” 警卫看了看表,然后便笔直地站到了门边上,眼神越过坐在桌前的两人投向对面的墙壁。 “我的朋友被发现了吗?”泷崎问道。 “你还挺清楚的嘛。据说是警局一直在监视着这起事件的一个当事人,你的朋友们现在就在他那里。恭喜你这么快就没用了。那个资本家的队伍先一步行动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啊……” “如何?你要怎么办?” 泷崎动了动被铐在身后的双手,似乎在掂量着挣脱束缚的方法。然后他突然说道,“请抛给我一支笔。” “啥?” “诹访さん,请抛给我一支笔。” 看泷崎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但诹访暂时也没能理解他的意图。用笔可解不开手铐,还是说他其实有什么重要的遗言要写下来?而且为什么要说“抛”?诹访瞥了一眼警卫,后者明显没有把泷崎的请求当一回事,依然自顾自地凝视着空气。 但诹访还是决定忠实执行泷崎的要求——他取过一支圆珠笔,并且朝他抛了过去。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支圆珠笔崭新的命途。 在圆珠笔正值抛物线最高点准备下落之时,泷崎突然身体后仰抬起双脚踢在桌沿上,反作用力将他连同他坐的椅子都向后掀去。当警卫采取行动大叫一声“你干什么?!”并扑过去之时,下落的圆珠笔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泷崎的脚边。接下来的事情诹访因为角度问题看不真切,也许是泷崎把笔当成球踢了,或者是笔被他用双脚夹住了,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圆珠笔没入了警卫的大腿肌rou中,一阵尖叫表明这种遭遇带给了他极大的痛苦。 泷崎从被摔得变形的椅背中抽出双手,从脚下环过来,然后猛地带上门,把椅子斜着嵌入门把手下方,审讯室外看到异样的警察们就这样被堵在了门外,在震耳欲聋的拍门声和叫喊声中,诹访看着泷崎淡定地从疼晕过去的可怜警卫的口袋里摸出了手铐的钥匙。 “卧槽……”诹访笑着骂了一句,以平复他稍稍受到了惊吓的心灵。 “我不介意带上你。”泷崎揉着手腕对诹访说道。 诹访连忙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还是跟正常一点的家伙们呆在一起好了。” 泷崎笑了笑,在诹访看来那甚至有些害羞的意味。他走到门口,把折椅撤到了一边,于是门很快就被几个身强体壮的警员给撞开了。泷崎在他们调整重心站定做举枪的准备动作时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瞬间缩短了自己和几个对手的距离使自己处于枪械的有效攻击范围之外,然后他抬起手肘击中了其中一人的下巴,那人重心不稳向后猛退几步,同时他的枪也已经被泷崎夺了下来。 警察一看对手有了武器,马上就势向后退去。从数量上来,即使警局大部分人力都已经出动,但仅凭泷崎一人一枪当然是不可能和剩下的近十人对峙的,走出审讯室之后他貌似权衡了一下,撇了撇嘴,突然垂下了手臂,合上保险把枪扔到了地上。 “对不起,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妨碍我?”泷崎说道。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一个看似是其中领队的中年男子不以为意地准备上前重新拘捕他。但是他在泷崎面前半米处停了下来,后者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住他,这不知为何令中年男子感到害怕。 “你——” “我说,能不能请你们不要妨碍我?” 诹访在审讯室的门口,以不波及自身的距离旁观着这场意外,他能看到面对身材并不高大的泷崎,近十人的警力突然之间都停止了行动,没过一会儿,原本蓄势待发的武器都低垂了下去。 诹访看到这里已经再也仍不住笑出声来的冲动,他只能捂住嘴巴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没有教养。 是的,答案往往就是那么简单。 泷崎是被一阵血腥味吵醒的。大约在凌晨,他睁开眼发现再也无法入睡,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气温从卧室外传来。他小心翼翼起床,房门打开一条缝,看到厨房那一边亮着灯。他没穿拖鞋,赤脚就走了出去,果然,芳贺正靠在水池边上,用毛巾擦拭着左臂上的血迹。并不怎么新鲜的血迹很难从毛巾上除干净,除非打开水流冲洗,但显然芳贺并不想这么做,他只是接了一点点水把毛巾弄湿了而已。 芳贺很快发现了泷崎,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一脸歉意。 “去卫生间啦。”泷崎说,从芳贺手里拿过毛巾。他手臂上有好几道伤口,但看上去并不深,不过也可能是已经愈合了不少了。 很痛的样子,芳贺一脸放松不了的表情。 “我怕吵醒你。”泷崎家的卫生间就在他卧室门外。 泷崎把他拉去了卫生间坐下,弄了温水清理了他的伤口,又拿出了家里的药箱,“我的日常里可不包括这种东西,弄疼你了要说,知道吗?” “消毒什么的不用啦,反正天不亮它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 “被野兽各种围追堵截了……”芳贺轻描淡写道。 “野兽?什么野兽?” “……就是野兽啦……” 泷崎叹口气,“芳贺さん你还真是做着非常危险的工作呢……” “是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正跟你住在一起。”说完这句话芳贺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妥当,于是他别过头去研究药箱上的正十字标志。 泷崎皱了皱眉头,他冒出了想要惩罚一下这个人的念头,但最终这也只是一个念头,他手上的动作始终比清理自己被小动物抓出的伤口还要轻柔几倍。 芳贺的注意力又下移到泷崎踩在卫生间瓷砖上的光脚丫上,“你怎么不穿拖鞋?又不是夏天,不会冷吗?” “芳贺さん你不也没穿鞋吗?” 芳贺看了一眼自己因为不想发出任何声响而只穿着袜子的脚上,白袜子上还有一滴血。“我比你好,我还穿着袜子。” “脱下来啦。待会儿一起洗掉。” 泷崎仍然专注着消毒工作,好像他手上是什么了不得的伟大工作似的,而芳贺的痛觉正在慢慢消失。但是芳贺并不喜欢这样,让这个人来为他料理后事令他有一些挫败感。 一直以来不都是我在保护你吗?他这样想道。 不对,其实是一直在麻烦他吧,他又这样想道。 “肚子饿吗?我去煮东西吃。”泷崎收好工具说道。 芳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缠上绷带后看起来好多了。当然他感觉也好多了。他把身上破掉的沾了血迹的衣服脱掉,“你去睡吧,现在还早着呢。” “睡不着了啦。” 芳贺斜了他一眼,“你去睡,我去煮东西。” “……还是我去煮吧。” “等等刚才那个莫名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外头的天色看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亮起来。小小公寓楼的一间小小厨房亮着灯,各种声音传了出去。 忙开了的泷崎还是光着脚。 “去穿鞋啦。”已经洗完了澡的芳贺一边看着他调出小火一边说道。 “没关系啦,而且很快就好了。”泷崎开始搅动锅里的蔬菜粥。 芳贺不满地嘟了嘟嘴,“真顽固啊你这人。”他说着从棉拖鞋中抽出右脚,赌气一样地一脚丫踩在泷崎赤着的脚上。 泷崎手上的动作一瞬停了下来。 而芳贺也是,接触到泷崎皮肤的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他似乎并不应该这么做。 但是,很温暖。 “好暖和。”泷崎笑着说道,继续搅拌着食物。 芳贺所在的角度正好可以从泷崎的视线中遮掩掉自己的脸。“嗯,是嘛?”他若无其事一般地说道,动了动脚趾。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煮完了粥。也直到吃完不知道该叫早餐还是晚餐的东西,天都开始微微亮的时候,泷崎还是不愿意去穿鞋。 “不想穿了。”他笑着说,他趴在了收拾干净的桌面上眯起了眼睛。 这家伙其实是困了吧? 芳贺的一双脚探过桌底,放在了泷崎的脚上。 “嗯,好暖和。” 芳贺忽觉身上一阵冰冷,原本不知怎地陷入睡眠的他又猛地醒了过来。他仍然坐在车里,车正在爬一段虽不狭窄但是异常颠簸的坡路,车窗开着。 芳贺摇摇头清除脑内刚才霸占着他的东西,转过头却对上直哉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神。 “……阿昌?” “你最好,还是不要去想那个家伙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 直哉把手指放在眉前,“你难道忘了我有看穿别人梦境的能力吗?” “……你什么时候有那种能力了……” 安德鲁的伴侣看不下去了,“你刚才喊了什么人的名字。‘Ono’?那是谁?就是那个你喜欢的女人么?”她转过身来煞有兴趣地问道。 直哉白了她一眼,“从各种方面来看你都已经离题了。” 安德鲁的伴侣疑惑了一会儿,“怎么?他这不是典型的为情所困么?听我的,喜欢就去追求,在一起不就好了?” “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我也没有必要犹豫了……” 而直哉则瞬间抓住了问题的重点,“等一下,你这家伙真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吗?!” “和‘他’?!” “我可不能就这样把泷崎君变成吸血鬼!” “为什么不可以?”开车的安德鲁插了句,“我爱正坐在我身边的人,于是我转化了她,发誓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安德鲁的伴侣笑了笑,凑过去吻了他。车子于是滑动了一下,直哉“喂”了一声,揉了揉被前排座位撞疼的膝盖。 “你们已经坦诚相待了吗?他应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安德鲁的伴侣说道。 “对……” “如果他真的也爱你,那他可能还会主动对你这样要求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有人类会主动要求成为吸血鬼?!这可是种诅咒,他并不真正了解吸血鬼的生活,到时候他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如果他后悔了那就是没有真正在爱你,这倒是一个检验真心的简单方法。” “不要开玩笑了!我会毁了他的人生!” “我觉得你要先想清楚,”安德鲁说道,“从你们彼此产生感情开始,那就是你们两个的人生了,而且还是你们无法控制的人生。” “……” “你们都住嘴!!”中村突然压低声音吼了一声, “你们难道没有闻到什么不对劲的气味吗?!” 安德鲁停下了车,瞬间在这条小峡谷的山路上寂静了下来。芳贺并不能闻到什么不对劲,但是他能听到,相比其他人也是。安德鲁下车,环顾了一圈,而那种悉悉索索伴随轻微呼吸的诡异声音愈加明显了。 “都给我下车!”直哉喊了一声,中村随即就要往下走,但被芳贺拦住了,“你留在这里。” “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会有那么敏锐的感觉?”直哉小声向芳贺嘀咕。 “你忘了他是个巫师?” “好吧,反正就是这样……” 四个人,四个吸血鬼不能不算是相当有优势的战力,但是此时四个人都非常紧张。这种不祥的声音凭他们的直觉会是十分糟糕的东西,但是到底有多糟糕,是怎么样的糟糕还要等那东西现身之后。而它,很快就会现身了。 四人分别守着四个方向,守在车子侧面的芳贺紧紧盯着道路一边那片长满了灌木的山坡。虽然黑暗对他来说不算问题,但来着似乎对在这样的环境中隐藏身形更加在行,尽管气息一直在逼近,但芳贺始终看不见它的真身。 这种什么在蓄势待发的态势一直持续了一两分钟,直到一种动物慢慢从芳贺正前方的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是狼。 “Shit...” 狼一般是不会单独行动的,当芳贺等人正往车边靠的时候,另一匹野兽已经从另一边的灌木丛中一跃而起,用车顶做跳板,飞快向安德鲁扑去。以此为信号,其余一共八匹狼都开始了攻击。芳贺躲过了向他扑来的那只,但是似乎它们对车内的人类更感兴趣,冲着中村吠叫个不停,芳贺将扒在车窗玻璃上的那只狠狠抛开。 这些狼的行动相当有策略性,总是能声东击西,它们的社会性已经远远超出了这种野兽的正常水平,而且它们的体型也都相当不一般。芳贺和狼人打过不少交道,但是它们主动来找吸血鬼的麻烦这还是第一次。芳贺本还想提醒其他人手下留情一点,但是转头便见直哉脚下已经躺了一匹脊柱被折断在哀嚎的狼,而他手上有另一只也正在路上。 安德鲁明显不在乎要不要遵守拥有神秘力量的灵异怪物之间的所谓礼节,不过也可能是对方看上去都非常异常凶狠的模样。在这个阴云密布的夜晚谁都没有去注意天空中是不是有一轮满月。 一匹狼正和芳贺对峙着,锋利的獠牙露在宽大的下颚前,琥珀色的眼神极尽残忍地望着眼前的猎物。芳贺的背后就是车,中村在里面,所以他绝对不可以退让。他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敌手,可就在这时另一只居然从车底钻了过来,猛地一口咬上对背后毫无防备的芳贺的肩膀。剧烈的疼痛马上弥漫了开来,加上那匹狼本身的重量,芳贺被扑倒在地。但他还是及时占据了主动权,反手伸去,在狼脖子出浓密的毛发中摸到了它颤动的喉管,扼紧了那根要害。狼嚎叫了起来,张开了血盆大口,芳贺随即得以脱身。狼感到自己快要窒息,同样锋利的爪子发了狂似地在芳贺身上留下不少伤痕。但是芳贺没有犹豫,用尽了气力之后,狼因为喉管被掐断而倒在一边。 虽然满身是血的状况并不是第一次,但是满身都是自己的血,光是那种散发出来的奇异味道就已经让芳贺无法承受了,他不得已跪倒在地。肩上的伤好像波及到了锁骨边上的动脉,芳贺拼命按住才没有让血溅出来。 对方和已方的鲜血都已经漫布在了战场上,这使狼群越发凶残。不过它们反倒没有更加猛烈地进攻起来,纷纷退到一米开外,用可以直接杀死一般猎物的眼神盯着都烙上了它们伤痕的吸血鬼们,仿佛是在为第二回合蓄力。 安德鲁的伴侣也受了不小的伤,小腿上一片血rou模糊,不过算上愈合的速度,这倒也不算什么,她很快就站了起来。直哉脸上似乎被划了几下,除此之外精神无比,看来这种势均力敌的争斗正是会让他兴奋的东西。 芳贺伤得最严重,伤口没有像以前那样快速愈合,直哉发现了这种异常,撕下他衬衣上一些布条帮芳贺按住了出血口。 “你们还有多少血液储备?”安德鲁问道。这看似突兀的问题其实已经抓住了问题的中心——吸血鬼力量的源泉都来自他们的食物,人类的血液。 直哉摇摇头。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发生,但是芳贺,自从他大白天从泷崎的公寓里逃出到现在,他就没有吸食过一次人血。他的伤口愈合越来越缓慢也正是这个原因。 直哉清楚他不能就这样放着芳贺在这里流血,但是狼群显然已经开始准备第二回合地进攻了,狼爪踏着土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却依旧仿佛死神的脚步。之前对付紧追不舍的人类的时候倒是不用考虑太多,就算手上没有武器也丝毫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现在直哉却迫切希望手上有一把枪。 而就在下一刻,枪响了。 一簇霰弹在一匹头狼正准备跃起的瞬间击中了它,头狼呻吟了一声退到了后面,而其他几匹狼马上同时扑了上来。但是莫名飞来的子弹跟它们一样迅速,它们以极其巨大的威慑力准确将狼群阻挡在攻击范围之外。头狼受了很严重的枪伤,剩下几匹狼失去了判断力,在攻击和退缩之间犹豫了起来。但是枪手显然没有犹豫,他瞄准了的霰弹几分之一秒后便硬生生击碎了一匹狼的脑袋。狼群彻底慌乱了起来,它们收起架势,在头狼率先嚎叫一声后纷纷蹿入灌木丛中消失了。 芳贺往枪手的方向看去,那人离得并不远,但芳贺因为流血过多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在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听得护着他的直哉骂了一句“Fu……”。 此时几公里外,一个穿着端庄的年轻妇人正走出一家私营机场,广场前有专车过来接她,有些年老但看上去绝对忠诚可靠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替妇人放置好了她带来的行李,而妇人则接了一个电话。 “我知道啦,老公……是是,我会好好照顾我们家那个和他老爸一样顽固的小子的。”妇人笑了一声挂了电话。 摘下似乎已经成为了标志的墨镜,有着典型欧洲人面孔的妇人扫了一眼夜空。这个小镇是她出生的地方,虽然那是在近千年前,作为一个贵族伯爵的女儿。她不得不打断自己第八次环游世界的计划提前回到这里是为了处理一些显然会很麻烦的事情,不过她其实并不能否认自己其实很期待。 她坐上车后座,拍了拍准备出发的司机,“呐呐,知道么?我可能马上就会有一个儿媳妇了~” 无法控制的黎明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