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净化
“~\(≧▽≦)/~啦啦啦,我走在阳光里,我走在风雨里,我走在青春和快乐的缝隙里……”小尾巴一卷一卷,小脚丫一踢一踢,小柒哼哼着自编的歌曲,唱得热情洋溢。 然而阳光只在心里,实际上,他们是走在温暖潮湿的昏暗里,踩在yin水刚刚泛滥过的泥泞里。哦不,更确切地说,是只有小伍一个人在走,小柒误用了主语。 “啊——啊啊!”前头管道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回音渗人,明显不像小柒一样是在练嗓。 快乐的歌声止住了,小柒下意识夹紧了小伍的腰问:“怎么怎么了?那个人在喊什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伴随了他们这么久的好运气要透支了。 小伍脸色也变了,他提紧了小柒的双膝,加快步伐,向着前方的未知冲过去。不管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都是必过的关卡,必经的考验。 当他们来到所谓的“体检处”时,小柒整个人、连同着上下牙关都抖得碰不拢,细长的小尾巴缩成了一个螺旋形的卷,这是他身为小怂包的习惯,代表害怕程度的急速升级。 小柒看着那个赤脚行走在一整片荆棘地里的同胞,脚下每一根蠕动的荆棘上,都竖着无数锋利的尖刺,深深地扎进他的脚底。他口中哀嚎着,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可脚下的步伐却未曾停下一刻。 既然选择了上路,就只有风雨兼程,既然踩上了荆棘地,就只有浴血踏过。这是每一个到达女主人管道、挣扎着想要往前走、继续活下去的小白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小柒眼中,映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血路,每一束荆棘上,都淌着小白人们倾尽所有的粉红色血液。有些是新鲜的,有些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干涸的,结成了粉白的霜,蒙在荆棘刺上。 如果没能成功通过考验,小白人们就会在这里,流光生命的汁液,变成一块块空荡的皮囊,然后干裂、化成粉末飘散,随着女主人的例假洪水给排出去,永远地结束求生之旅。 虽然眼前的路上,只走着一个人,其他人都抱头缩在起点,抖如筛糠,但小柒耳中听的哀嚎并不来自一个人,而是仿佛从每一束荆棘的缝隙间散出来,充斥了他的耳膜。 荆棘路的起点,竖着一块告示牌,上头揭示了这项考研的意义: “【身体检查】每一个想要通过这里、去往前方与卵子结合的jingzi,都必须脱掉你的鞋袜,自觉地接受jingzi强壮度检查。如若试图违规逃避检查,荆棘地是有意识的,将会伸出毒刺藤蔓,将作弊的jingzi直接绞杀。 亲爱的jingzi们,生命诞生的过程是伟大的,也是残酷的,只有最优秀的基因,才配传承下去,去往外间更广阔、更宏大、更精彩的世界看一看。 你们每个人的寿命,仅有短短的三天。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方生方死、渺然一粟;但从更深远的意义上说,你们生如夏花、注定绚烂,因为奋斗——坚持不懈的奋斗,能够赋予你们短暂的生命,以永恒不朽的意义,使其成为、承载整个人类生命历史的延续!”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小柒从小伍背上跳了下来,冲至告示牌前,气愤地踢了好几脚,告示牌纹丝不动,小柒刚刚恢复的崴脚,怕是又要疼上一会儿了。 小伍不发一语地望着他,没有质问他,为何突然能走了,为何一直骗自己。如果这里,就是他们旅程的终点,那么背着小柒一路走来,就是这趟旅程中,最美好的部分,自己何气之有呢?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呜呜呜……过不去的,根本就过不去的,有那么多同胞都死在了这里,我身体这么弱,根本不可能……”小柒坐在地上抽泣,忽然止住了声,缓缓抬起头,仰望小伍,眼里泪光闪烁,灿若星辰,“你一定可以的!你继续往前走吧,别管我,我就坐在这里,一直喊一直喊,为你加油,直到你走过去,或者我喊不动了为止!” 小伍提起膝,拔掉鞋跟,用力向远处扔去,然后二话不说地蹲下来,背朝着小柒,一拍自己肩头,只说了一句:“上来。” 小柒望着那片沉默而坚实的背部,巨大的感动冲刷了他的泪眶:“不,不,不用了……真的不……啊你!” 小伍不容他拒绝,直接一拗臂将他甩到自己背上,两掌紧攥着他的膝,毫不犹豫地向着荆棘地的入口走去。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不能作弊,荆棘地会把我们一起绞死的!”小柒拼命拍打小伍的背,想要挣脱下来,他不想成为他的累赘,不想害他一起死! 小伍丝毫不松,只是一样扔了小柒晃在自己身侧的鞋:“规则里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检查,可却没说不准我背着你,两个人一起受检。为了保险起见,你也脱了吧。如果真的规不容情,那就让它绞死我。放心,如果藤蔓真的升起来了,我会一直护着你,抱着你,在我断气之前,绝不会让你感觉到疼。” 小柒哪里是不放心自己,他是不放心自己给小伍增加的重量:“可是如果加上我,你的脚会被扎得更深,你会更疼,更疼的!” 小伍走上荆棘前,最后转过头说的一句是:“小傻瓜,如果我怕疼的话,又怎么会背你?你不知道,这一路上,我的腰早就被你的小尾巴给抽麻了呢……别哭,哥哥不怕疼,我只怕你疼。”说完这句,他便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脚底板被荆棘狠狠刺穿的那一刹那,他微笑着,甘之如饴。 或许是天规也有情,或许是小伍的善意,感动了虚空中、某个掌管命运的神明,总之小柒很安全,荆棘地沉默着,没有向他们发动任何攻击。 可小柒的泪水,从他下意识不断摇着的脸颊上,扑簌簌滚落下来,犹如晶莹的珍珠断了线,从小伍的脚下流出第一滴鲜血开始,便没有停。 这条荆棘带大约有一千米,可小柒觉得,它似乎长得没有尽头。他嗫嚅着嘴唇,反复地问小伍疼不疼。小伍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扎实、很稳,每跨出一步,他都会像数数一样,回答小柒一句:“不疼。” 但有时候,他会突然顿住,停下来蹙着眉,在小柒“是不是疼了、是不是疼了”的急切追问声中,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哑着声音再说一句:“不疼。” 可小柒就趴在他温热的背上,能感受他健实的肌rou,在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想必一定疼得快死掉了!小柒的心也疼得快窒息了,攥在小伍肩膀上的小手,也捏了一掌心的汗,早就湿透了。 小伍突然说:“那块饼呢?我想吃了,你拿出来喂我。” “饼,饼……”小柒愣愣地动了两下唇,才反应过来小伍的意思,赶忙伸手从小伍胸前的包里掏出饼来,果然还为他留了二分之一呢。 小柒不明白为何小伍疼成这样,还要吃他喂的饼,可他巴不得能为小伍做些什么,能做点什么就好……只要别让他傻呆呆地趴着,无能为力地看着小伍,为他承受双倍的痛苦。 他抖着指尖,将自己吃过的饼,送往小伍嘴里。此时的心态和先前完全不一,因而手颤得不行,连颈边人的嘴在哪里,都对不准了。 小伍的脚下,重重踏着尖刺,每一步,都是在与随时可能崩溃的意志力相搏斗。那些刺不像是生在脚下,而像是钻进了他的筋rou里、骨髓里,扎进了他强行保持清醒的神经里。他必须让自己分出一点心,否则所有注意力都压在那些刺痛的点上,他真有可能垮掉。 “用嘴喂我!”破天荒的,他用命令的口气,对小柒喊出了这一句,额角悬着的冷汗滴落下来,坚毅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小柒只愣了一秒,随即大大地咬了一口,小手心扒过了小伍的脸,红唇送上,将说不出是甜是苦的那一口饼,喂进了小伍嘴里。四唇相接,小伍侧转过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部的生命,在吻着小柒,同时像获得了无穷的力量,加快脚步,一鼓作气,向生存的彼岸冲去。 如果没有小柒,小伍就该是千万小白人中,被挑选出来、身体素质最优秀的那一个。因而荆棘地没有为难他,千米的尖刺,实际上走到后来,越发地变钝了。小伍当然流了许多血,但好在并没有虚弱到,再难支撑着前进的地步。 一跨出荆棘地,小柒就闪电似的从他背上蹿下来,让小伍坐下休息,一扯裙裾,将被系成白瓣儿花的布条统统撕扯了下来,着急忙慌地跪到地上,抬起小伍的脚底,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和粉色血痕,小柒眯着眼睛别过头去不敢多看。他将小伍的脚底板裹了一圈又一圈,包成一个粽子,才敢稍稍回头,对视小伍的眼。 通过荆棘路考验的,仅有他们两个人,小柒不在乎让小伍看到他裸露的臀瓣和小rou茎,他的命都是好哥哥给的,就算他想要自己的身子,他也愿意给。 小伍伸出手,将小柒额角的乱发理至耳后,指尖在离开小巧玲珑的耳垂嫩rou之际,留恋地停了一秒——仅仅是一秒。再多的美景他不贪恋,不该有的欲念他不奢想,但他高兴,小家伙不拿自己当外人。 他朝小柒展开一个疲惫的笑,尽量温柔,不让小哭包再担心:“我没事了,都好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咱们起来,还得接着走。” 小柒知道小伍说得对,担心也没有用,只有尽快找到终极容器,完成结合,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否则只是无义的徒劳,和生命的消耗。 “好,我扶你起来。”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管道深处,传来一道不可思议的光亮。那光亮温暖,柔和,一闪一闪的,像是在呼吸。“小伍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小伍当然也看见了,他凝视着那道暖红,神色严肃。他曾以为,当他走过千难万险,终于看到卵子所发出的希望红光时,自己会欣喜,会激动,甚至会感慨得想哭。可现在,希望就摆在他面前,他竟然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没准备好,与小柒分离。 但他知道,小柒不能等,三天只是小白人们平均的寿命,但小柒这样体弱的jingzi,兴许会更早显示出衰弱的迹象。他必须立刻带小柒完成结合,护送他去往最后的终点。 “我们走。”小伍与小柒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朝着宿命的终点站走去。 近距离看卵子,外围是一个很大很高的啫喱薄球,用手指轻轻一戳,触感就像是一层厚厚的果冻,但比果冻的质感要绵密得多,绝不可能轻易捣碎,更不可能强行钻过去。事实上,当小柒把手缩回,卵子外层的果冻球也立刻弹回了原状,连一丝一毫被戳破的痕迹都未显。 而果冻膜里面,看起来就太舒服了,竟然摆着一张宽大的床!雕花的高大床柱,弹软的床头软包,粉红色的软包沟壑里,镶嵌着一颗颗闪闪发光的水钻,厚厚的席梦思床垫,上头摆着柔软的天鹅绒棉被。 小柒不禁幻想起自己躺在里头,裹着被子舒舒服服地睡大觉,而一觉醒来,自己就已在外头出生,一切的自由和精彩,都铺陈在即将展开的生命画卷里,等着他去探索。 然而仅仅是幻想而已,他知道只有小伍哥哥,才有资格躺进去。而自己有幸伴他一路同行,已是足够幸运,现在该到了自己,为他出一份微薄之力的时候了。 “哥哥你一定要进去!我帮你。”小柒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往前跨出一步,试探着伸出两条小手臂,直直地伸进果冻层里去扒弄,可无论他怎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累得满头大汗,都无法让两人的身体再嵌进去分毫,更别说完整地通过。 “小傻瓜……”小伍忽然抱紧了小柒,背靠着透明啫喱,如此深情地喊出了这句,“这座小房子,也在挑选它想要结合的人,要想通过它的考验,就必须,燃烧自己……” 忽地,他的背脊与卵子外层相接触的地方,骤然发出了亮光。光亮越来越炽烈,将昏暗的管壁,照得如白昼般通明。这是生命的光芒,他在为小柒保驾护航,倾尽全力燃烧着自己。 “不行!你在干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小柒呐喊着,怎么也挣脱不了小伍如铁般坚实的怀抱。他望着小伍的身形,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却无怨无悔地望着自己笑,急得简直快要发疯了。 他知道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那他这一辈子——不,他这一辈子短得不值一提。是下辈子!是漫长的下辈子,他永永远远会活在后悔之中,即使转生为真正的人类,他也不会开心。 “我喜欢你!小伍哥哥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你别死!如果你不在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进去躺着的!我会呆在外面一直为你守灵,直到我也变成干粉,陪着你一起消散!” 小伍的面色凝住了,他背后正在燃烧的白色火焰熄灭了。他安静地注视着小柒,望着他的小傻瓜、无比认真的眼睛。 他知道小柒会说到做到。小伍泄气了,他坐在地上,从来没有过一丝犹疑的眼睛里,现出了迷茫。爱让他们穿越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也是因为爱,却让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可小柒并没有放弃,他嘴里喃喃着“一定会有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边抓过小伍的随身背包,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一一地查看。 所剩无几的干粮、水、毛巾……都无济于事。那把用来刺破安全套巨网的伸缩剑,且不说会不会管用,显然也不能用来对付卵子膜。如果将容纳他们、孕育新生的房子彻底砍坏了,后果不堪设想。 “别找了,没有的。”小伍平静道。他背包里装着什么东西,自己再清楚不过,到了这一步,除了用精神力量燃烧自己,什么管用的东西都不会有。 可是小柒不放弃,他眼睛一亮,抓起一个纸巾卷,飞速地翻动指尖,折出了一朵花。小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忽见他以门牙咬破手指,心揪了一下,想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向来最怕痛的小柒,面对破皮而出的粉色血液,竟然没有哭闹,而是专心致志地伸着指尖,将鲜血涓滴在纸花上,为其染色,泛着柔光的眼睛里,满怀爱意。 不一会,一朵粉色的玫瑰被他捧在指间,他煞有其事地站起来,径直走向卵子,仰着头虔诚地说道:“卵子jiejie,卵子jiejie,送你一朵我亲手做的玫瑰。我们真的很喜欢你的房子。请你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吧。” 真是个小傻瓜。小伍心里这样叨念着,却没有说出口,他不想打扰这一刻的庄严静谧。 突然,卵子的果冻膜上,放出了五彩斑斓的光!不是原本单一的暖红,而是通透的、仿佛浸透了生命的全部坚韧与浪漫的流光溢彩。 小伍愣住了,可小柒却展开了会心的甜笑,仿佛他早就知道,就是这么简单。要想打动生命,有时你必须付出肝脑涂地的艰辛,但有时,只需要拿出你最本真的热情和诚意。 两人不可思议地看到,裹在透明层内的床头柜上,幻化出了一只空花瓶。简单的白瓷款式,与整间卧室的华丽格格不入,却空着瓶口,等待着两人将鲜花插进去。 小柒与小伍四目相望,一同步入洞开的果冻大门里。洞门竟然自动开启为爱心的形状,大小恰容两个人携着手通过,像是欢迎他们的洞房。 轻轻插好了那一株花,小伍帮小柒舔了舔指头,血已经止住了。 小柒枕着小伍的臂弯,慢慢躺下。床头灯自动熄灭的时候,两人互道了一声晚安。 “晚安,小伍哥哥,我爱你。” “下辈子见,小柒,我也爱你。” *** 这个故事还没有真正地结局,正如那首歌里唱的,“只是因为……我们前世有约,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小柒和小伍不会走散,即使化作了新的生命形式,他们相伴相守的约定还在继续。 十个月后,女主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十年后,他们长成了哥哥和弟弟。很多人都说,他俩长得不像,一个软萌可爱,一个温柔坚毅,一个喜欢数字五,一个喜欢数字七。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生命的幸运儿,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好不容易诞生的奇迹。 ***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宁愿相信我们前世有约,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