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润玉前些天发现自己的宿星边上出现了一颗明灭不定的伴星，之前从未见过。他原以为过几天这颗突然出现的星子会如它的出现一般无声消失，正如他身边不会有人停留一样。

    可那颗依旧不甚明亮的星星自己找上门来了。润玉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一如那颗星星。

    “王兄，王兄，龙葵终于找到你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泪眼朦胧，“我们以后不要再玩捉迷藏了好不好？龙葵怎么也找不到王兄。”

    润玉本想解释自己不是，对着小姑娘扑簌簌往下掉的泪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原本想拉开环在自己大腿上的藕臂的手也落在了小孩的背上。

    “龙葵乖，不哭。眼睛都红了，像只小兔子。”润玉轻轻拨开龙葵的手臂，蹲下来给小姑娘抹眼泪。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低头掏出袖里藏着的手帕，将脸仔细擦干了，才再度抬起头来：“王兄可不许笑我！我还没笑王兄变样了呢！”

    润玉失笑，他本就不是，何来变样之说。他刚想开口解释，又被小姑娘给打断了话头。

    “不止王兄变了，连王宫都变了。王兄，我好怕啊。”眼看才笑了没一会儿的小姑娘又要哭起来，润玉索性把人搂进怀里抱了起来。

    等站起身之后润玉才惊觉自己在天界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连对有时活泼调皮的魇兽都不曾如此。可这个与他才是初见的小姑娘却轻易地破开了他的壳。

    还没等他仔细思量，怀里搂着他脖子的龙葵已被漫天星辰转移了注意力：“王兄王兄，这儿的星星可真漂亮！”

    润玉看了这些星辰几千年，对这些可随他心念移动的死物说不上厌烦，却也没了初见时的触动，所以此时虽是应了一声，视线还是落在龙葵脸上。

    这是个受娇宠养大的孩子，年龄和身量都是这样小，可言行举止又不失教养。但最奇怪的是，这是个鬼灵，还是将散未散的鬼灵，若是能凝练了灵体便可成鬼仙。他这伴星来路不明，身世成谜，生死更是在旦夕之间，大抵遇见他便是命不该绝吧。

    龙葵抬头看了许久，她不知如何使用灵力，很快就觉得疲累，于是看向润玉：“王兄，龙葵想歇息了。”

    润玉笑着应下，又问：“饿吗？”

    这个问题放平日里是不难的，但于此时的龙葵来说却是难极了：“好奇怪啊，龙葵好久没吃东西了，可是一点也不饿。王兄，龙葵是不是病了？”

    “怎么会。别担心，就先用些吃食再歇息。”润玉扶在龙葵背后的手悄悄输送了一些灵气，小姑娘的灵体果真如他料想的凝练起来，他便不打算说了。

    如不出意外，龙葵便是因他来的，先不论结果好坏，照顾她就该是他的责任。

    璇玑宫向来简素，连仆婢都没有。润玉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觉得孤寂，如今却觉得有所不便。

    “王兄，你要去哪？”龙葵坐在凳上，身姿板正，小手紧紧攥着润玉的袍袖。

    “去给龙葵拿些吃的。”润玉突然有些羡慕龙葵真正的王兄，被人如此需要着。

    龙葵却是被方才的经历吓坏了，眼中蓄起泪珠：“龙葵可以不吃东西，王兄别走！”

    润玉想让龙葵吃东西是为了让龙葵将凝魂的药物一同吃下去，倒也不是非要她吃。龙葵眼下如此离不开人，他不走也是可以的。

    空着的那只手一挥，不远处桌几上的茶壶腾空，倒了一杯茶水出来，灵药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不走了，喝口水吧。”接过飞过来的茶杯，润玉将水递了过去。

    龙葵双手接过，小口小口地饮着，喝一口还要看润玉一眼，生怕人突然消失。

    润玉被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闹得哭笑不得，心底的疑问更是深刻。会有哪家人愿意失去如此乖巧可爱的孩子呢？他若有龙葵这般可爱，许是不会再讨人厌了吧。

    不大的茶杯因为龙葵喝得慢，还是过了好一会才喝空。好在与过去静寂的日子相比，这点时间不过弹指。

    “王兄是从哪新学了戏法吗？”龙葵这会儿就压不住方才的好奇心了。她一直觉得王兄是顶厉害的人，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术法。

    “不是戏法，是法术。龙葵想学吗？”润玉低头看向那个满眼都是孺慕之情的小姑娘，心头多了些暖意。

    “龙葵也可以学？龙葵要学！龙葵要像王兄一样厉害！”龙葵亮晶晶的眸子被喜悦填满。

    “当然可以，日后教你。”

    “我们拉勾！”

    润玉也不觉得这做法幼稚，认认真真地和龙葵拉了勾。他不知道龙葵会在他身边待多久，但他会认真对待每一刻。

    不多会儿，原来的倦意和药劲席卷而来，龙葵整个人变得蔫蔫的。润玉直接将人抱到塌上，拉了衾被。

    “睡吧。”

    “王兄会走吗？”龙葵裹在被子里，只露出清丽的小脸，努力地撑开眼睛。

    “不走，在这陪你。”润玉替她理了理散开的发丝。

    龙葵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润玉坐在脚塌上，一手撑在床沿，看着龙葵安静的睡颜。

    眼前是一团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