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谢家有子名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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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烟华庄。 烟华庄地处海中岛。岛内林木繁茂,动植物物种繁多。有三座高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三峰四季山岚缭绕,地势高时常可见日月同辉之景,故名:烟华庄。 清晨,林木阴翳,阳光已经穿透云雾,从密密匝匝的枝叶的缝隙间漏下,斜斜地照在林中。 一个一身蓝衫的男子悠闲地躺在绿藤编织的床上,晨曦如纱般轻抚在他那出尘绝美的的容颜上,泛着柔和而掘人心神的光芒,圣洁而梦幻。 睡梦中的男子翻了个身,在他身旁的一群彩色的鸟儿急忙扑棱着翅膀闪开。 藤条编织的吊床上铺满了色彩斑斓的羽毛,随着容色绝美的男子翻身时,有些许的羽毛从半空中翩然而落。 藤床很宽敞,似专为睡梦中的男子准备似的,在周围还摆放了几圈儿刚采摘来的色彩缤纷的沾着露珠的花朵。芳香四溢,百多只蝴蝶在花间飞舞,几只蝴蝶萦绕在男子的身旁,有一只甚至大胆地立在了男子的鼻梁上。 几只鸟儿叼着几片花瓣,把积在花瓣里的花露有次序地一一倾倒进男子的唇间。 男子呡呡唇,卷长秀逸的睫毛缓缓上翘,半睁了眼睑,唇角流露出春风般的笑,谢春云眨了眨眼睛,才抬起眼睑,伸了个懒腰,葱根般洁白莹润修长的手指伸到鼻尖处,蝴蝶煽动蝶翼,停立在了那根手指上。 “又起这么早。”谢春云语气慵懒,不似怒怨,倒似娇嗔。说完伸手打着哈欠。起身,脚尖轻轻一点,飞到了树巅上,环顾四周,“约莫辰时刚过,我该走了。” 一直赖在他指尖上的黑色蝴蝶似乎听懂了,扇着翅膀飞开了。 谢春云抖了抖一身的羽毛,“谢谢款待,我走了。”语闭,飞身离去,林木间唯见一抹蓝烟,徐徐无影无踪。 谢春云从天窗上一落去屋内,就见两个本在屋中焦躁地来回走动的绿衣少女停步呆望着自己。 谢春云站定,两人仍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稍沉稳些的南慧急忙站到谢春云跟前,“少主,您可算回来了。庄主说了,午初时分还不见您,奴婢们就得挨罚了。” “是啊!少主您又去了哪儿?奴婢都快担心死您了,今日可是烟华庄的大日子,出了差错,奴婢恐性命难保。”岳灵一面心落回了原处,一面委婉地表达让少主别再乱跑了。 少主人心善,是烟华庄众所周知的。 “南慧,岳灵,我有分寸,不会让庄主罚了你们的。” 谢春云有些无奈,身边伺候他的人总在不停地被更换。他其实知道父亲和娘的用意,唯恐他对下人动了情。违了谢家自古以来传统的婚姻禁忌——卑贱不婚。 等级森严的家族制度,时刻令他心生烦躁,却又无力改变。他试过,代价却沉重到他几乎窒息。他交好过的几个婢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自那以后,他便不再与婢女深交。而因家规束缚,谢春云出外游荡,也必须按时归家,否则家法处置,不是处置他,而是处置他身边的侍从和奴婢。 “谢少主。”两个奴婢一一施礼表谢。 “免了。” 两名婢女对视一眼,一起拿了挂在那里的衣服,“请少主换衣。” “出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是。” 两人走出卧房,呆在一扇屏风后静等吩咐。 谢春云极喜欢穿起来轻巧又柔和的衣服,纱类,丝类的尤甚,极少穿布类的。一开始,他爹谢鸿极为反对,轻则怒斥,重则杖责。谢母林如虞终日以泪洗面,谢鸿爱妻心切,终随了谢春云的意。 一套里衣亵裤用银色蚕丝织成。银色的绸衣质地柔软,色泽亮丽。外罩一件天青色薄纱,绣有海蓝色的环纹,似雨落平静的海面泛起的圈圈涟漪。 谢春云开了门,踩着一双蓝色丝线云纹刺绣的白布鞋,“我去校场,你们不必明跟着。” “是。”南慧和岳灵应声,而后隐在了暗处。 谢春云施展轻功,沿着飞绝峰腾跃而上。二十年一届的比武大会,便会在峰顶举行。 巳正三刻,飞绝峰校场上已坐满了人。皆在地上铺了棉垫,盘膝而坐。 高台上架了几个红色大鼓,只等午时一到,阳光穿破云层,比武便正式开始。 谢春云一不留神刚巧停在一棵有人的树上,那人欹斜在树干上,一条腿伸得很长,一条腿则微曲。谢春云险些踩了他的脚。 谢春云以为他在睡觉,本想悄声离开。那人闭着眼,手却往嘴里灌酒。 “对不起,没注意这里有人。” 听见声音,穆轻风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那张脸,让穆轻风着实愣住了,微卷的睫毛,玉瓣般滑润的脸形轮廓,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极了那人。 谢春云和他对视着,被他眼里的神情迷惑了一般,静立无言。 本是初见,为何情深似久别重逢? 谢春云略一颔首,“打扰了。”侧身,一头波浪卷般的三千青丝飘散,谢春云飞身离开这棵隐秘繁茂的大树。 穆轻风挺身,似想拉住那人,那人回眸一笑,一头卷发和天青色薄纱如风过拂柳般飘动。 那明媚如春风的笑容,似曾相识。 是了,月儿已逝,谁人如斯? 穆轻风躺下继续饮酒,饮得急了,囊中的一壶酒竟没了。闭眼,脑中闪着两人的面孔。 那人怎会生得和月儿那么相似? 相思入骨,即便似相似的影子,穆轻风的目光都几乎不能自控地追随而去。 那名男子坐在一棵低矮的松木上,各个门派的一些年轻男女皆跑了过去,围在他的周围,相谈甚欢。 男子眉目间自有一段风情,引得周围的人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他。 男子生得肌若桃花,粉面含春,美目含情,尤其是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顾盼生辉,一双眸子盈盈若水,潋滟有波,摄人心魄。 穆轻风渐渐流转了眸光,眯眸望着高空。 这人太过耀眼绝美,和他的月儿不同。 “春云。” 一名青衣男子不知从何处飞来,未见其形,那人已落在了谢春云的旁边,抖落几根枯黄的松针。 “大哥!”谢春云起身,两条腿直接挂在了谢澜的腰上。 谢澜本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一时浮现一丝柔情,伸手揉了揉谢春云的发顶,“跟我走,爹娘正寻你。” 谢春云用胳膊交叉着环在谢澜的脖颈上,“好啊,哥哥抱我走呗。” “这么大了也不害臊。”谢澜语气冰冷,却将谢春云拦腰抱在了怀里,如一缕青烟般消散。 众人惊羡,如此轻功,除了烟华庄,天下间绝无仅有。 谢澜抱着谢春云来到一山洞洞口,停了下来,“春云,该下来了。爹见了你如此,定会不饶你。” 谢春云抱紧谢澜,“不,爹才不会把我怎么样,何况还有娘在。”谢春云不仅不下去,还故意搂紧了谢澜的脖子。 谢澜蹙了蹙眉,一动不动。 “噗呲——”谢春云笑出了声儿,皓齿如雪,“哥哥,你怕被爹责罚就直说嘛。”谢春云从他怀里跳下来,拍拍他的胸口,开导似地说:“硬憋着会憋出内伤的。” 谢春云轻巧地大步走进洞内。谢鸿正揽着林如虞立在洞内一帘瀑布前,低语说着什么。 谢春云放轻了脚步。他其实很少见过父母情浓相依的画面。谢家家族庞大,谢鸿的娶了一妻多妾,不算陪嫁的,妾室都有九房。 谢鸿和林如虞知他来了,转过身看去。 “爹、娘,云儿来了。” 林如虞见了谢春云,顷刻间眉开眼笑,朝他伸出手去。 “夫人。”谢鸿喊着林如虞,却冷眸盯着谢春云,防他扑进林如虞的怀里去。 “娘亲。”谢春云直截了当地忽视了亲爹的警告,直接窝进了林如虞的怀抱里。 谢鸿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谢春云是他和正妻林如虞生的年龄最幼的幺子,也是他所有孩子中最不怕他的一个孩子。谢鸿难免对他和其余的孩子有种不一样的情愫。 谢春云是所有孩子中,夫妻二人最为宠爱极偏爱的孩子。 谢家家规严苛,尤其在婚姻方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谢氏家规明文规定:男子十五而娶,女子十三当嫁。 谢鸿十房妻妾中,最小的女儿都已嫁了人,只剩几个还未及十五的儿子。谢春云年庚二十,却尚未娶亲。 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谢鸿才出声道:“春云,此次武林豪杰比武大会既然是你主动请缨主持,若出了差错,你当如何?” 谢春云心思灵敏,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爹想我如何?” “成亲。” 谢春云看着他爹严肃的面容,拉了拉林如虞的袖子,“娘……” “云儿,这事得听你爹的,你今年已满弱冠之年,再不成亲,那些难听的闲话就兜不住了。” 林如虞说完要掩面抹泪。 谢春云心知他娘的性格,未到伤心处,她是绝不会落泪的。 “好好好,”谢春云一连三声“好”,搂着林如虞,“娘,我答应就是了。此次武林比武大会若有差池,我就依了你们,成亲就是。但……”谢春云站直了身,“需得给我些时间,人我自己选。” 林如虞笑着点头。 “多久?” “半年,至少半年,不能再少了。” “鸿哥,你就依了云儿,他有心娶亲就好了。” “好,谢澜,有你为证,若春云春云半年后依旧不成婚,你就让媒人去无双教萧家提亲。” “是。” 谢澜抱拳恭敬地领命,不似父子,倒似主仆。 谢春云腹诽:搞得像他来主持这一届的大会就必会出事似的。 他会办好这场大会的,他还不想娶亲。 一是无心仪之人。 二是他不想他的婚姻是家族阔交江湖人脉的一段纽带。 妥协一次,在这个家族里,必会万劫不复。这一次,他会全力以赴。 他与他的伴侣,该是一生一代一双人。比起一妻多偶,他宁可孤独一生。不唯一不纯粹的爱,他谢春云宁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