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永世

    这一次的发烧，琰睡了三天。醒来时，已经虚弱到无法起身。今天轮到日曜守在一旁，看到如此虚弱的人，非常的自责。如果不是太大意，他可以再健康的过上一阵子。消失不应该，也不会来的这麽快。

    「还好吗？你这次睡了好久，想喝点水吗？还是吃点什麽？」日曜努力的展现出温柔的笑，既然琰不希望他们痛苦，那至少在最後笑着送他离开。

    「我…我想…吃点莓果，想要冰冰凉凉的…莓果，我也想要月…月主人一起…陪我…」虚弱，连话都无法完整说出。好不容易说完，又累的闭上了眼。

    月曜传来心音，说是湖爷有紧急的事，催着带琰一起过去。觉得琰太虚弱，还不适合离开被窝。但被催的百般不愿意的日曜还是抱起了琰，往净湖走去。

    湖边，大家都在，月曜、湖爷、沐爷及两位侍者。一脸不高兴的日曜将琰放在岸边特地准备好的软垫上，「有什麽要紧事，非要急着把这麽虚弱的人带出来？」语气也充满了不悦。

    「简单的说，琰不是人类。」沐直接说了简单的结论。

    「什麽意思？他不是人类还能是什麽？」日曜实在非常的不明白。

    「你们那时为了留下“琰”，再怎麽努力，最终也只能让他变成半神人。人的身份占了一半，所以阻止不了凋亡。」湖接着解释，那是一段怎麽努力都徒劳无功的回忆。甚至还差点赔上日曜、月曜两人。

    「所以？」日曜还是不明白。

    「我们刚才讨论了很久，湖爷说琰身上有他的气息。上次湖爷直接吸取琰的血气，发现了这件事。唯一合理的只有“琰”凋亡前，不停说的会留个我们的礼物。」月曜接着说明了湖的发现，及他们的推测。当时“琰”其实没透露是什麽礼物，只说了到时候他们就会知道。「他可能是“琰”的神格碎片，经过人界的历练、吸取人类的气息成长茁壮。最後成长到合适的状态时，藉由rou身诞生。他的本质可能不是一般的人魂，不是一般的魄核。可能是“琰”的碎片成长後完整的神格，这意味着去除人皮，完整的神格不会发生凋亡。」

    「永生，他会跟我们一样，是这个意思吗？」日曜终於理解为什麽月曜会一直催促带琰过来，「但是净化呢？」他们该死的职责他可没忘记。

    「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如果刚才的推断成立，虽然褪去了人皮，但充满人类气息的神格可以持续进行净化。而且他的神格根源是你们，只要你们继续疼爱他，就可以替他补充足够的生命之源。」湖爷一脸兴奋的说着。

    「那为什麽他现在会这麽虚弱？」听起来这个假设很美好，但是永生真的好吗？可以时常进行净化，就不会需要太折磨琰，这样也不错。但万一呢？万一不是推测的这样呢？

    「因为人皮的承载度有限，人类无法rou身成为神。所以rou身存在，神格被禁锢，发挥不了作用，也不易察觉。在药神身边学习时，曾经停他说过类似的事。」一直默默听着的荒加入了话题。

    「是的，所以要靠两位大人先褪去他的rou身。」沐淡淡的说着，「这是个赌注，但是赌错了也只是回到原本的结果。」

    「不能等他自然凋亡吗？那时就知道结果了，不是吗？」日曜不想要动手，不管赌注还是什麽，亲手杀了心爱的人，沉重到不太想赌。

    「不行，一般的神格转生的不会有问题。但照推论，琰大人的神格是在人界茁壮的。这样成长的神格处於混乱状态，还没有自我的意识定位。必须趁现在，琰大人尚有一口气时进行仪式，才能唤醒、保有琰大人的意识。」荒说着曾经听到的资讯，「任凭凋亡会让神格再回到无的状态，并且迅速消失。」

    「所以连“琰”的部份也不存在？」刚才讨论到这边，日曜就过来了，月曜终於提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月大人，这是“琰大人”的碎片没错。但是，因为是太过於细微的碎片，所以什麽都没留下。不管是记忆还是感情，顶多就是剩下一些没有意义的印象。」荒猜测，当初“琰”硬生生从灵魂中敲下来，丢入人界的碎片应该很细微。敲碎灵魂非常的痛，而且永远不会癒合，能敲下一小块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这份神格不再是那个消逝了的“琰大人”，而是我们眼前这个巫。如果再任其自然消失，连巫也会不覆存在。只能等待下次相会时，出现的新的孩子。」

    「好吧，我做。日你呢？」月曜下定决心，把剩下的问题丢回给日曜。趁日曜犹豫的时间，抱起了琰，「琰，给你的莓果冰镇好了，要吃点吗？」柔声的询问虚弱不已的人。

    「好，我想…我想吃。」琰发出的声音只剩下气音。说着想吃，但其实琰已经没有力气进食，月曜小心的弄破果实，滴了点果汁进琰的口中。感受到月曜的用心，琰泛起一个淡淡的笑。想吃的不是莓果，是想再一次享受月曜的温柔对待。特地为自己摘来的果实，比任何东西都美味。

    「琰呢？我们这麽对你，你还会想跟我们一起永生吗？」日曜把决定权给了琰。他很想琰留下来，但这是个赌注，可能做了结果还是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也害怕，琰会不会根本不想继续留在他们身边？而且永恒太过於沉重，他们已经背负了千年，已经适应这份沉重。但琰呢？如果不想留下，永恒只是解脱不了的折磨。

    「我…我最後这段时间…觉得很幸福，我想要…留下，如果…如果能够给我…温柔，我想要留下。」琰虚弱到没办法完整听清楚刚才的对话，但对於日曜最後的询问，及片段拼凑，大概可以理解。

    「但是永生很苦，没有想像中轻松，你想承受那些吗？」日曜握着琰冰冷的手，试着回忆属於琰的温度、试着努力让冰冷的手恢复温暖。

    「有…两位主人…两位主人陪着，我不怕。我只害怕…我害怕…主人厌弃了我。有…温柔的对待…我什麽都…不怕。」琰无力的闭上了眼，再也无法睁开，只剩下呼吸微弱着喘息。

    「月，做吧。」眼神坚定的看着月曜，做了最後决定。「琰放心，我看着月的脸千年了，都没有厌弃。怎麽会厌弃你呢？你的月主人也是这麽觉得哦。」依依不舍的放开琰的手，站了起身。

    在场的几人没人知道确实的做法怎麽执行，从古老文献中只了解了大概。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日曜及月曜跪坐在琰的左右两侧，在手中凝聚出光刃，带血槽的双头光刃。日曜与月曜握着一端，另一端对准胸口魂的位置。两人的手施力让刀刃划破手掌，血液顺着刀上的血槽滴落。握着刀刃的两人互看一眼，深吸口气，迅速的刺入魂的位置。

    也许是命运之神也怜悯着三人，琰的身上发生了奇特的转变。被刺破的魂像容器般的吸收了日曜及月曜的血液，rou身心脏停止了跳动，外层开始风化。人皮消散时，他们看到了，包裹在魂中的确实是完整的神格没错。两人的精神一振，继续谨慎、小心的进行。

    吸收了许多的血液，神格发出了耀眼的淡紫色光芒。光芒轮廓逐渐形成人形，是他们熟悉的，刚刚风化了的外表。光芒稳定并逐渐褪去时，外表已经构筑完成。裸身的琰再次出现眼前。

    确认完成後，收回光刃。两人不管手上的伤口，紧紧的抱着还未恢复知觉的琰，眼泪不停的落下。满满的，感动及欣喜的泪水。

    在隐玉及荒的劝说下，两人才放开琰，让隐玉处理伤口、让荒好好的诊视。

    *******

    重新构筑的琰一周过去了，还没有清醒的迹象。虽然等的有点不耐烦，但是比起原本会什麽都不剩来说，只是睡久一点而已，这没有什麽。

    荒说要给新构筑的身体，及刚稳定意识的神格一点时间适应，总有一天会醒的。只是荒也特别再提醒过，醒来後的琰可能会跟他们认识的截然不同，要先有点心理准备。

    琰终於醒来时，房间内刚好空无一人。有一种睡了很久，脑袋浑沌不清的感觉。身体有点乏力，但起身还不是问题。坐起身来，努力的回想最後的记忆。沈思了一会，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日曜。两人视线交汇，日曜轻叹了口起，直接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日曜的动作让琰非常紧张，急忙想下床拉住日曜，“不是答应会对我温柔？”对於脑中突然冒出来念头，琰先是一愣，但立刻抛到脑後。躺了一段时间，双腿没什麽力气，才刚走了两步立刻跌倒。倒下时碰撞到一旁的椅子，发出响声。

    随着响声，门立刻被打开，这次迎上的是日曜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日曜迅速的来到琰的面前，伸出手想拉起琰，但又缩瑟了一下，「琰，你真的醒了吗？会不会又是我过度期待的幻觉？琰，你会再消失吗？每次一伸手触摸，你就会消失不见。」表情满是悲伤。

    看着日曜的动作，听着悲伤的话语，知道日曜跟自己一样害怕。琰笑着伸手抓住悬在半空旁徨不安的手，拉近自己眼前，用脸颊磨蹭着熟悉的大手。「日主人，我醒来了，抱歉让您久等了。」琰脸上漾开的笑容非常甜，也非常的美。

    再也忍不住激动的情绪，日曜将琰紧紧的抱在怀里，用力的感受这一份温度、这一刻的感动。止不住的泪水，不停的散落，「不久，只要你能醒来，花多少时间等都不算久。」那双回抱着自己的手，传来的力道是那麽的真切。这让日曜更用力的，紧抱着怀中人。直到琰轻声说了句难受，才被放开。

    再次被仔细的放回床上，招来荒替琰检查时，月曜也一起激动的破门而入。月曜紧抱着琰，直到荒因为一直无法进行检查，而明显的表达不满时，才放开了人。但也没完全放开，改由从背後抱着，让琰坐在自己的怀中。这行为让荒非常无奈，「主人，琰大人醒了就不会再轻易消失。您这样我无法好好进行检查，我要拜托日大人将您架走罗。」

    都被这麽说了，月曜只好不舍的先放开人。放手前，贪恋的将头埋进琰的颈项，用力吸取琰身上的味道。离开床铺，羡慕的看了眼日曜，默默的走回工作岗位。

    等检查结束时，荒非常配服也很讶异琰的精神力。经过这样的重构过程，琰竟然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能保留下所有记忆及个性。连成为祭品前或刚成为祭品时的各种不开心记忆，也都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当荒问起为什麽时，琰歪着头想了想。最後说了，「我怕我忘记了任何一段记忆就不再是我，不再是日主人及月主人的琰，不再是被期待留在身边的存在。所以我很努力的，很努力抓住所有的东西，让主人们不会感到陌生的所有我都想留下。」众人恍然大悟，这与其说是坚强，倒不如说其实是极度的害怕。琰在害怕自己稍微不一样了，就不会再被喜爱，所以用尽全力的抓住所有。

    不舍与心疼，这麽可爱的孩子，怎麽能不好好的疼爱呢？「不管你是什麽样子，我跟月都会很喜欢。我们有永世的时间要慢慢相处，你可以尽情的任性、撒娇，我们想要知道顺从底下真正的你。我可以保证，不管那是什麽样子，我们都会接受，会给你无尽的疼爱。」日曜吻上了琰依旧美丽的嘴唇，给了一个冗长、极度温柔的深吻。

    当天晚上，虽然荒表示暂时禁止琰进行性行为，建议目前一天最多也只能让琰释放一次。但错过了醒後第一时间陪在琰身边的月曜，仍整晚不停温柔的宠溺着。对着琰又是抱、又是舔、又是爱抚的。琰第一次体会到月曜的过人之处，可以这麽细致的享受被疼爱着的幸福。整晚沈浸在非常舒服的爱抚中，又不会引起过多的快感折磨着神经或身体。直到最後，月曜才真正的挑起琰的慾望，让琰释放。原以为禁慾令结束前会很难熬，但这一夜的温柔，让琰觉得似乎禁止再久都能够忍受。

    重生的琰，替原本沈寂的神殿带来了许多改变及笑声。也彻底的改变引月岛的习俗，岛上再也不需要献上祭品，不再有孩子需要被禁锢，大家都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巫的身份被重新定位，最後由原本也是调教者一员的贺羽家族承接。成为神圣、庄严，负责祭祀、接受神喻的存在。

    以数百年前，一名叫做琰的巫，勇敢的忍受剧痛，敲下灵魂的碎片为开端。最终带给了岛，及岛的守护神真正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