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杀虫剂

    佩里托皇子殿下的出行阵仗十分豪华，仅随行的补给舰就有八艘之多。

    战斗机座舱盖缓缓向上升起，他动作流畅从上面跳下，立于一旁等待的雌虫走上前，单膝下跪。

    希尔洛伸出手背，任其亲吻在手套上。

    “欢迎您的归来。”

    希尔洛眼神一凛，连带着周身气质都发生了变化。完全不同于在基地时的温和友善，和面对上将时刻意营造的无害印象，一系列微小动作和倨傲神情都传递着身份的高贵。

    “辛苦你了，尤利尔。”他虚虚托起对方身体，换得尤利尔激动的宣言：“为您万死不辞！”

    希尔洛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身份准备完毕了？”

    “是！根据您的命令，已为您选定了后勤部的职位。” 他凝视着希尔洛的侧脸，唤醒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回忆。

    “很好。”他接过尤利尔上校递过来的高级容貌改换器，小心地别进领口，掖进去藏好。在尤利尔注视下，传承自母父的精致面孔化作平平无奇，多看几眼也难以记住的路人脸。

    “您这边请。”尤利尔带着他穿过空无一虫的走廊，“这艘补给舰名为亚女八号，是属于佩里托第六位雌侍的专属舰，”他指了指舷窗外，“从这里可以隐约看到祭神星号的位置。”

    尤利尔表情严肃，解释道：“佩里托的主舰司瑟星号被战斗舰团团包围，防卫严密。不过他宠幸雌侍是有顺序规律的，大概一旬到二十天后，会轮到第六位雌侍。”

    雌虫上校建议道：“那个时候，您可以通过补给舰进入祭神星号，与佩里托接触。而我们，会竭尽一切可能为您争取到时机。”

    希尔洛投来赞许的目光：“不愧是‘鹰隼之荣光‘。’”

    听到那个阔别已久的称号，尤利尔也不禁感叹起来：“不，属下不值一提，真正照耀众虫是那位殿下的光辉。”

    希尔洛闻言，垂下眼眸，舷窗台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如果他还在……”

    尤利尔将输有新身份信息和身份卡的光脑交给他，敬了个礼赶回自己岗位去了。

    希尔洛替换上新光脑，按照地图指引来到了属于他的房间。房间比他在联邦军团基地分到的要小太多，除了一张床、简易坐便器和淋浴外几乎没有其他站脚的位置。

    他调出身份信息，显示出一个普通的勤务兵的生平。不仅长相不突出，简历和出身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希尔洛在脑中过了几遍设定，走向窄小的方形窗口。

    他们正在飞离边缘地带，离基地也越来越远了。佩里托一直在私下搞些肮脏的研究，他此次从大本营出来巡视领地，看似声势浩大，实际是找了借口去领地的试验场视察，每个星球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他利用母父留下的信息联系上了尤利尔，而二皇子荣荣麾下也只伏蛰着三个亲信而已，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希尔洛强迫自己不要想起关于那只雌虫一丁点的事。

    联邦先头出击小队应该只有他一虫失踪，如果只是为了打个报告交给联邦帝都看，基地应该不会继续出兵追击。

    我挖地三尺也要绑你回来——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脑中。

    希尔洛躺下，将头埋在枕头里，这张床上并没有雌虫留下的强烈荷尔蒙味道，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

    即使是联邦上将也不能任性到因为失踪了一个中校而赌上整个军团，他只不过是放了个狠话。

    希尔洛安慰自己道，闭上了眼睛。

    在接下来几天的航行中，即使是作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后勤员，他也被迫对作为敌方的狄克诺上将的行事风格有多丧心病狂有所了解了。

    “喂，迪恩，你听说了吧？”一只身材瘦小的雄子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腰，可能是本想拍拍希尔洛的肩膀，但身高的差距使他改变了下手的角度。

    化名为“迪恩”的希尔洛心不在焉回答：“嗯。”

    同为低级勤务兵的约翰并没有因为他冷淡的态度悻悻而去，相反，他兴奋地握起拳头：“联邦的上将屠光了四个边缘地带的星球！”

    “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吗？”希尔洛实在不懂他的脑回路。

    “我、我觉得有、有点帅！”他期期艾艾说，眼睛发光。

    “你——难道是联邦派来的探子？”希尔洛假装吃惊道。

    矮小的雄子急急忙忙摆手否认：“怎么会！我是土生土长的帝国虫。”

    希尔洛故意投去怀疑的目光。

    “相信我啊！”他挠了挠头，试图解释：“怎么说呢，我是很羡慕那种，强大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虫族，跟弱小的我比起来，他的虫生一定要精彩得多吧。”

    “你想说肆意妄为吧？”

    “对对，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约翰扬起手去够希尔洛的肩膀，被他不动声色侧身躲开。

    什么肆意妄为，根本就是——

    单纯的泄愤吧。

    希尔洛和大多数帝国虫族一样，对国家的概念并没有什么值得深入的信仰。边缘地带那些个荒星大多居住着星盗和帝国的逃犯们，失去四个星球对佩里托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直到线报传来，第七个星球失去联系，悠闲享受星际旅行的第二皇子终于坐不住了。

    “一群废物。”不比希尔洛那么冲击力强的美貌值，二皇子长着一副标准小家雄虫的样子，只能算清秀有余。

    由于自己身量不高，也许是自尊心作怪，精心挑选的雌侍也是偏瘦削阴柔的雌虫。

    “殿下息怒，”二皇子座下近侍，托德少将深受佩里托信任，也是他用来处理暗面事项的一把利刃，“这是伤亡报告，请您过目。”

    二皇子直接扯过纸质报告摔在地上，气笑了：“有什么可看的？全灭。”

    他倒不是可惜凭白死去的虫族平民，而是心疼他实验场的研究成果，全部遭受了毁灭性的抹杀。

    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实验体，就这么被个疯子铲了个干净？

    佩里托踹了一脚自己的雌侍，示意他把报告给自己捡回来。

    他重新展开那份沉甸甸的纸，粗略过了一遍，证明了自己的猜想：“跟着我停留的顺序来屠杀的？甚至绕过了几个盛产秘银的富裕星球？”

    佩里托眯起眼睛，思索道：“联邦的疯狗是盯上了我的实验体，还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他隐隐有种被野兽盯上的不适感。

    这个时候调转航线开回去显然是不明智，对方的策略太过狠毒，屠杀的速度又精准又快，每每都是先切断通讯再直接扫光驻兵，对付剩下的虫族，就启动本用作氧气制造的风筒系统，反向运作，将毒气输入星球每个角落。

    佩里托再三衡量，决定减少预定的视察点，在下一个登陆星球上调集部分兵力，多少拖延一点时间，因为他萌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需要一点时间来实施。

    “这是第几个？”阿内克索抖了抖钢刀上的热血，甩干净，插回腰间。地面作战他更倾向于用冷兵器，高效快捷，还节省能源。

    只不过这把刀也快不行了，割断了太多脖子，刀刃都要卷起来了。

    “上将，是第十个。”奥维眉头紧锁，上将这半个月完全就是杀红了眼，到了一个星球就搞掉他们指挥部，大摇大摆查找他们内部信息，没搜着他要的东西就一个手势——屠光。

    “联邦那边刚刚通知说要继续追击，顺带………”奥维少将瞄了眼上司，欲言又止。

    “顺带什么？”上将对他说话说一半十分不耐烦。

    “顺带把佩里托皇子的研究成果拷贝回去，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最好是………带回活的实验体。”

    “呵呵。”绝对是议会那群垃圾的建议，“跟他们说，实验体全自爆了，试验场有自毁程序，还需继续攻破几个星球才能有进展。”

    希尔洛………你究竟在哪？

    阿内克索抹去唇边不属于他的血液，抿唇一笑：“不出来就杀光帝国所有虫好了。”

    奥维少将假装在看风景，他可没听见上司随口说了句多么可怕的话。

    不知是皇子第六位雌侍的爱好，还是佩里托本虫的品味偏差，祭神星号的装饰相较于普通飞行舰要奢华得多，处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墙纸和家具。

    简直像是十八线小星球上土豪矿主的喜好——希尔洛默默评价道。

    今天是他潜入舰队的第二十天，正如尤利尔所掌握的信息，佩里托果然跑来了祭神星号。他作为皇子，大可以召集雌侍去主舰服侍，但据说他喜爱在不同的场合下zuoai，名曰换换心情。

    帝国皇子的爱好当然没有虫敢置喙，这在舰队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

    “捕捉陷阱布置好了吗？”佩里托懒洋洋躺在雌侍怀里问。

    “已全部准备完毕！”托德少将双眼血红，满脸悲戚。

    “好了好了，不就是死了个雌侍吗？”

    “殿下，不是雌侍，”他牙齿咬得咯吱响：“是属下的妻。”

    佩里托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事成之后你想娶几个我都给你找，现在给我去把那条疯狗捉住了。”

    “遵、命。”牙齿缝里挤出回答。

    祭神星号的另一侧，“迪恩”正在辅助约翰准备雌侍的餐食。

    “本来平时是轮不到我们来的，恰好这边的勤务长突然生病了。不过也真是幸运，也许能见到二皇子殿下的尊容呢！”

    “话说你知道吗？”约翰话锋一转，“星网都已经传开了，二皇子殿下封地损失惨重的事。”

    “迪恩”戴着手套，正将片好的rou装入精致的小盘里。他们并不能直接负责佩里托和雌侍的食物，只能接触到随行雌虫守卫的餐食。

    “你知道大家都怎么偷偷叫他吗？”约翰朝左右看了眼，放低声音，“叫他，帝国杀虫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