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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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将军府,喜乐坐在镜子前,打开面前的窗户,望着外面出神,手心出了不少汗,她太紧张了。 宋懿说过两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如今他只用了一个多月,能将李寒未彻底击溃吗? 眼前的窗户仿佛就是自由,她触手可及,真的伸出手却够不到。喜乐有些恍惚,总觉得马车上发生的事不真实,甚至有些过于顺利。 可她也只能祈祷,此次宋懿一定能成功。 不知不觉就这么坐到了黄昏,如珠如宝过来问喜乐想吃什么,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胃口,只想知道宫里此时是什么情况,事情发展的怎么样了。不吃又不行,她转头想让如珠如宝去准备些糕点过来,正好看到霍颜踏进门,他一脸的颓败,眼神中还隐约有些惧怕,也没有走近她,只站在屏风旁,祸水一般的容颜将屏风中艳丽的牡丹花都比了下去。 “你们下去吧。”喜乐眉头一跳,隐约觉得他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如珠如宝出去了,霍颜还是没有动,只站在那里,嘴唇开合:“失败了,我们被耍了,你要小心。” 她想问问具体的,霍颜已转身,待他快要出去时,她才勉强站起来,却半步也动不了:“怎么回事?宋懿呢?” “账簿是假的,里面的人是假的,只有那些所谓的把柄是真的。至于宋懿......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他没有回头,沉声说完,抬脚便出去了。 喜乐跌坐在凳子上,手脚涌上彻骨的冰凉,接着整个身体都冰冷又僵硬,丝毫也挪不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到一个阴影遮住自己面前的光时,她抬起头,李寒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根本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只是这么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目露惊恐,看着她眼中渐渐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泪,“喜乐,你觉得我会把那些东西全记在什么账簿上吗?” “不,重要的东西我只会记在自己的脑子里,能记载的全都是可以交出去的,即便谁拿到了,也没有什么用。” “但是那个账簿,是我故意让你们找到的,”他的脸上隐有淡笑,仿佛在嘲笑她跟那些人的不自量力:“那些把柄全是真的,不过是引你们上钩,至于那些人,前面的几个是真的,后面的全都是与大显想要交好的,宋懿太过于急功近利,不可能真的能等到人员全部核对完,他核对不完就下手,自然就替我除掉了不少阻挠我的障碍。” “只是他自以为远有细作,近有朝中百官把柄及宫中禁军,三方滴水不漏,这样就能除掉我,可惜了,那些禁军听我的。” 他走到了她面前,蹲下来,伸手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喜乐,我不怪你。” 这句话出来,她哭的更厉害了。如此荒唐可笑,明明该是她怪他。 “等几天我们便成婚。”李寒未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喜乐闭上眼,她逃不开吗,真的一点也逃不开吗...... 此前,皇宫。 大殿之中,紧紧注视着从外而来的李寒未,宋懿目光微闪,面带笑意:“将军请坐。” 李寒未也含着笑,坐在一旁。 二人闲闲的聊着之前处理的几个大臣重罪案件,以及后续调查,往后如何管理,李寒未见解独到,每次必能直点要害之处,宋懿也不算很差,可比起来仍显得目光不够远,想得不够多。 聊了也不知道多久,宋懿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邻近几个国家最近出现的动荡。 “好像有很多重要的人出了事。”宋懿的双眼清亮,没有一丝杂质,直直的看着李寒未。 李寒未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扬起笑:“那又如何?” 他将胳膊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也直直的看着宋懿:“皇上,与你何干?” 宋懿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态度太不对劲了,可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宋懿步下台阶,停住:“李寒未,你那本账簿在朕手里,里面所记下的官员,均已被朕控制,还有你布在各国之中的细作,已被朕除掉大半,只留着几个国力较为强盛的,也已倒戈向朕。” 整段话这么说下来,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到最后结束时,门外隐约有声音,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冰冷的武器落地。 “李寒未,禁军已将这里包围,你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李寒未听完,竟然带着些欣赏的看着宋懿,半晌后又摇了摇头,目光转为失望:“我倒是把你的气势教出来了,可谋略你怎么没学到呢。” 他站起来,看着眼前年龄比喜乐还要小个两三岁的少年,他转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门,外面站满了禁军,他们像是冰冷的机器,手持武器看着眼前的人。 宋懿只听到李寒未的轻笑,张狂的、不屑的、低声笑着,连头也不回:“你觉得这些禁军是听我的还是你的?你觉得你控制的那些官员还有用吗?你觉得那些所谓的细作,是真的细作吗?你觉得,他们是真的投靠你吗?” “账簿是假的,我故意让你以为我有本账簿,里面记载的官员一是为了让你上钩,二他们本来就是我想要换下来的。那些细作只有前面几个是真的,后面全部都是想要与大显交好的人,还有那几个投靠你的细作,当然是听我的吩咐给你写信。我不过是想看看你登上帝位以后,对我还忠不忠诚。” 说完,李寒未转身,走到了宋懿的面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作为帝王,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自己就这么被利用了,这居然是一场测试......宋懿脸上一贯的清冷坚毅破裂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高大的男人,注定要像一个阴影一样,一辈子都笼罩且压制着他。 “我不会杀你,”李寒未临走时扔下一句话,“作为傀儡,你还是不错的。” 只是,宋懿暂时被囚禁在这殿中出不去了。李寒未代管朝政。 两日之后。 还有三天她就要嫁给李寒未了。 喜乐也不想再管什么身体了,今天还是一桌子菜,她一点也没吃。如诗听说她不吃东西,过来坐在一旁说了很多话,还说绣了东西要送给她。 现如今,没有什么能打动她。 李寒未下午回来,说要带她出去走走,半搂半强迫的带着她上马车,没一会马车便停下,两人下去,喜乐看着眼前的城墙,上面此时不少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吧。”李寒未带着她上去,上面风有些大,他把她护在怀中。 “将军!”那些人停下说话,以及手上在做的事,齐齐对他行礼,喜乐怔住,看着那些人中的一张脸,许久不见,慕容武的脸上竟然有了胡茬。 慕容武抬起头,也愣住了,他明明是激动的,却转身背对着她,看着远方。 李寒未带着喜乐走过去,“你们道个别。” 她看着李寒未,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什么都看不出来。慕容武转身,抿了抿唇,眼睛有些红红的,李寒未往后退,退出了些距离,看着两人。 “你......要去哪里吗?”喜乐先开口。 “李将军让我驻守到玄池与大显的边界,”慕容武沉默了一会,补充道:“前两日我在宫中立了功,李将军才这么安排的。” 前两日......那就是宋懿行动的那天......李寒未果然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我可以抱抱你吗?”看她没有说话,他问道。 喜乐犹豫了,慕容武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兄妹之间的拥抱。” 她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他也张开,两人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他轻轻在她耳边说,眼中是痛苦的眷恋,就算是兄妹,也还是喜欢她,最后一次拥抱,就让他再拥有她这一次。 喜乐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抱着,许久以后才分开,李寒未已经皱眉,过来揽住喜乐的腰,看着慕容武:“去吧。”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带着人走下去,率领着一众将士出发。 不要回头,慕容武。军队开始前进,他握着缰绳,有血顺着指缝滑下,他真的没有回头,没有再看那个他深爱着的姑娘。 去边界不是他愿意的,带着禁军将宋懿关起来也不是他愿意的,可李寒未笑着诱惑他:“喜乐就要嫁给我了,你希望她一直幸福吗?” “你要证明给我看你是真的忠心。” “守卫好这个国家,才能守卫好她的一生。” 李寒未说,以后一定会她好,他不能给她幸福,他希望别人能给她。 浩浩荡荡的人马逐渐消失在目光中,喜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如今除了吟秋,她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我去看看吟秋。”她有些虚弱,嘴唇微微泛着苍白。 “嗯。”李寒未也想她能好起来,便让临江将她送过去。 停在这个每天都很热闹的青楼,喜乐的眼泪已经先流下来,她缓缓走进去,径直上了四楼,直接就推开了门,吟秋正在午睡,霍颜撑着头看着怀里的人。 “喜乐姑娘。”他挑眉,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到了她跟前,眼中是妩媚的笑:“怎么了?” “我真的要嫁给李寒未了。”她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喜悦,甚至带着些绝望。 霍颜的眸子沉沉如水,“姑娘甘心?” “我能如何......”她捂着脸,试图掩饰自己的哭声跟眼泪。 “霍零怎么样了?”哭了好一会,她把手放下,眼中依然没有什么希望。 “她很好。” 喜乐放下心,转身要走,霍颜关上门,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胳膊,伏到她耳边:“余馥巷,第六户人家。” 说完他快速的放开手,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对着她深深一笑,便转身开门进屋。 喜乐不明所以,给了她一个地址是什么意思?让她去看吗?还是可以给她帮忙?她不解的下楼,临江在门口将她迎上马车,回了将军府。 重新躺回床上,看着照顾霍零而累的瘦下来的吟秋,霍颜有些心疼,可最让他难受的,还是她脸颊上浅浅的疤,那道细长的疤其实几乎看不到,吟秋也说她不在意,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霍颜知道,没有几个女人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脸,何况吟秋还在脸上薄涂了一层粉,这不就是在意那道疤吗? 而疤,是李寒未给的。 吟秋的身体不能生孩子,也是李寒未导致的。 她经常噩梦,梦里让她恐惧的人,也是李寒未。 这一切李寒未都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不在意,可霍颜没办法不放在心里。 哪怕他跟李寒未从小一起长大,他也没办法一点都不介意,所以小气的他,帮助那么多人,暗地里给李寒未使绊子。 只可惜,霍颜低估了李寒未的实力,太子死了,尹清允死了,宋懿被关起来...... 看着怀中吟秋安睡的容颜,霍颜扬起微笑,幸好每次他出手都把痕迹清理的很干净,在最后也没有暴露出来,就算要扳倒李寒未,也要留着这条命,不然还怎么跟吟秋在一起。 那些让自己丢掉命的人,蠢,太蠢了。 回到将军府,喜乐还是没想明白霍颜的用意,她叫来如珠如宝:“你们知道余馥巷在哪儿吗?” “知道啊,”如珠如宝看到喜乐吃东西,便开心的没有多想:“就在将军府旁边,那里没什么人住,挺荒的。” “具体是哪里?”喜乐尽量装作只是随口问话。 如宝伸手指着一个方向:“就是那边,一墙之隔。” 那里......这么近,会有什么?喜乐越来越疑惑,准备明天过去看看。 距离大婚还有两天。 李寒未一走,喜乐也起来了,穿戴好吃了点东西便说要出去,带上如珠如宝就去了那个巷子,这个巷子确实很荒,又深又长,她不知道第六户在哪儿,还是要问如珠如宝。 两个丫鬟看了一会,说是在后面,带着喜乐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个院子比周围的几家要大一些,里面同样安静的仿佛没有人,也说不定是真的没有人。 喜乐让如珠如宝守在两边,自己走到门口,伸手要推门。 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哪里不对,就是身上不舒服,手便停在门上没动。 坐在院中择着菜的人停下了动作,朝着门口望来,他感觉到了,是她...... 深吸口气,喜乐推开门,院子里很干净,也很质朴,中间的桌子边坐着一个男人,一身素净的衣衫,嘴角含笑,看着她。 即便是这样平凡的地方,也难掩他的华贵。 喜乐抖着手,刚踏出一步,便跌在了地上。 而前方的男人,张开了双手,“喜乐。”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以及哀伤。 喜乐好不容易才起来,一步步走过去,这个男人的眼睛很奇怪,没有什么光泽,也没有动,她蹲下来,伸手抚摸他的眉眼,他还是笑着的:“瞎了。”